君亦休手里拿着经书,对着凤九天行礼道谢,就欲转身回走。凤九天眼光微动,轻声道:“姑娘,我看你受了伤,不如在下送你回去吧。”
君亦休笑道:“多谢公子好意。小女子只是擦伤而已,并无大碍。对了,小女子真是糊涂,请问公子高姓大名?今日相救之恩,小女子感激不尽。以后每日念经时,必定为公子祈福。”
凤九天嘴角含笑,双目温柔,轻声道:“姑娘不必客气,在下只是举手之劳。你……当真无碍,不用在下送你?”
君亦休道:“小女子没事,多谢公子关心。”
凤九天敛了眼光,淡淡道:“既然如此,他日若有缘,自当再见!请。”
君亦休怔了怔,不知为何他的态度突然冷淡下来,只得笑道:“公子既不愿告知姓名,那小女子也不好多问。公子请。”
凤九天回头望了她一眼,见她神色依旧平静淡然,眼中更没有什么波澜,心中微微一动,想着刚才那一幕,竟然忍不住失笑。以他的经历,还没有哪个女子能逃得过他的魅力。他原先打算以救她之名与她相识,对她略露情意,便可以手到擒来。没料到这个君亦休竟然是个清淡得有些迟钝之人,只顾着经书,对他的感激之情也没有半分杂质。看来这个赌打得有趣。
他若有所思地笑道:“君亦休!本王还真是对你有点兴趣了。”
君亦休见天色渐晚,连忙往回走。她摔了一下,身上多数有伤,走了一半,也止不住有些体力不支,只得坐在梅树下喘气。远远地看见一个身影急急地走过来,口中唤道:“小姐!小姐!你在哪儿?”
是燕儿!君亦休心中一喜,连声答道:“燕儿!我在这儿!”
燕儿闻声飞奔过来,见她衣衫脏乱,忍不住惊道:“小姐!你怎么了?”连忙将她扶起,四下打量。
君亦休道:“我没什么,只是刚才不小心掉进山谷里,擦伤了。幸好有位公子救了我,要不然我还真不知怎么回来呢!”
燕儿小心地扶着她,微气道:“小姐!不是奴婢多嘴,以后你出门还是让奴婢陪着你的好,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奴婢回去还不得让老爷责罚?幸好……你没什么事。对了,你说什么公子救了你?他是谁啊?”
君亦休道:“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不过,他很厉害,好象是懂武功的。对了,今天的事,千万别跟师父和爹爹说,免得他们担心。”
燕儿叫道:“我还敢说这些?我还想多活几天呢!小姐,我先扶你回去,把这身衣裳换了吧。不然被无花师父看到,可就什么都瞒不住了。”
君亦笑了笑,没有再答话,二人回了厢房中,燕儿找来干净的衣裙给君亦休换了,见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着实吓了一跳,心中砰砰直跳,叫道:“怎么办?这么多伤,还是告诉无花师太,让她来瞧瞧。”
君亦休连忙一把拉住她,叫道:“燕儿!你忘了我刚才说什么了?没事的。这些只是皮外伤,过几天就好了。你去麻烦师父她老人家,父亲也会知道,到时候你可跑不掉一顿板子。”
燕儿呆了一呆,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说道:“那……那怎么办?算了,挨打就挨打,小姐的身子要紧。我……我还去叫师太来……”
君亦休叹了一口气,道:“好了,这事我做主。你先去打点热水来,给我洗洗。以后早晚再揉揉,过几日这些伤就消了。燕儿,听话,快去。”
燕儿跺了跺脚,只得飞奔去了。君亦休拿起那经书,慢慢地翻看,不知不觉天色已黑了。她越看眉头皱得越紧,不得甚解,忍不住搁下轻叹。
燕儿伺候她用饭后,才劝道:“小姐,你歇歇吧,整天捧着那书看,有什么意思?你就不累吗?今天还弄了一身的伤,赶快歇着!”说着一把将那经书夺过,扶着君亦休躺下。君亦休只觉得浑身酸痛,确是疲惫,也就罢了。
接连三天,君亦都无法出门,一来是身上伤痛,二来她身体本来就不好,连日伤神,体力更是不济。三天来,她只是躺在**休息,午后才到院子里坐坐。延华经深奥难懂,她心中愈加沉重,整日苦苦思索,以至于几次燕儿唤她,她都没有听见。
第四天,她有些心烦意乱,在院子里坐也坐不住了,一个人出了门,漫无目的往后山走。手中的经书已经被她翻了一半,但她却没有什么确切的心得。不知不觉走到了上次跌进的山谷边上,她呆了一呆,忍不住在一旁坐了下来,望着手中的经书叹气:“唉,若是有个耀新国人在这儿就好了。”
忽听一人道:“原来姑娘对耀新国人有好感?”
君亦休一愣,抬头望去,却见凤九天站在一旁,正含笑着打量她。他脸上带笑,心中却有一丝怨气。那日告别之后,他对她忽然来了点兴趣,接连三天,到这后山来寻她,可惜都不得见。今日总算是见了,她却在发呆,好象忘记他是谁了。
君亦休连忙站起身来,福身道:“原来是公子,小女子有礼了。”
凤九天自笑道:“姑娘还记得在下啊?我还以为姑娘认不出在下了。”
君亦休道:“怎么会呢?公子救过小女子,小女子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公子的。刚才小女子只是在想些事情,所以怠慢了公子,请公子不要见怪。”
凤九天心中一动,慢慢上前,轻声道:“我们又见面了,算不算是有缘?”
君亦休笑道:“当然是。公子救过小女子,就是有缘了。只是公子今日怎么会来此?”
凤九天轻笑一声,道:“若我说,为你而来,你信吗?”
君亦愣愣道:“为我而来?”
凤九天道:“你的伤……好些了吗?那天我见你也伤得不轻,却执意不肯让我相送,想必是你住的地方不便让我去,可是如此?”
君亦休释然道:“难得公子明白小女子的苦衷,多有得罪。”
凤九天仔细地打量着她,轻声问道:“那你的伤……怎么样了?”
君亦休道:“多谢公子关心,小女子只是外伤,不碍事。就是痛几天,慢慢就好了。”
凤九天见她对自己的伤竟然毫不在意,不禁一怔。想了想,掏出一个小瓷瓶,递到她面前,道:“这是伤药,我想你用得着。”
君亦休愣愣地看了他半晌,道:“你……就是来送这个来给我?”
凤九天执起她手,将药瓶塞进她手里,浅浅笑道:“你拿着,早晚抹一次,轻揉几下,不出三天就能痊愈。本来想早一点儿拿来给你,又不知你住在何处……”
君亦休看着手中的药甁,心中突然有了一丝异样。她自小到大,除了父亲与师父,没有人这样关怀过她。她抬头看了看凤九天,突然发觉这个男人生得竟是如此好看,忍不住心中微微一跳,连忙低下头,轻声道:“多谢公子。亦休……感激不尽。”
凤九天轻声低语:“亦休……是你的闺名吗?”
君亦休一愣,连忙道:“正是。小女子姓君,名亦休。”
凤九天拾起一根树枝,思索了半天,在地上缓缓写下“亦休”这两个字,笑问道:“可是这两个字?”
君亦休淡淡一笑,道:“正是,公子倒是猜得极准。”
凤九天微微一笑,略一沉思,在一旁写了“游自天”三个字。君亦休看了他一眼,犹豫道:“公子……这可是你的名讳?你……姓游?”
凤九天扔掉了树枝,望着她笑道:“正是。”
君亦休一愣,忍不住疑道:“公子不是西藩人?我天垠朝西藩之地并无游姓人氏。”
凤九天眼光闪动,道:“我是耀新国人。怎么?姑娘你……吓到了?”
君亦休平静地着他,并未慌乱,淡淡笑道:“耀新国时常到我西藩地来骚扰,十五年前还大战了一场,弄得百姓流离失所,你若是问我们恨不恨他们,我们是恨的。可是……并非所有的耀新国人都不是好人啊!公子你……就是一个好人。”
凤九天轻忽一笑,自语道:“我是一个好人?”
君亦休淡淡道:“小女子只是个平凡百姓,当然弄不懂那些军国大事。但小女子宁愿相信,不管是耀新国百姓,还是西藩百姓,都不愿意打仗流血,无家可归。你虽然是耀新国人,但也不是什么奸恶之徒!”
凤九天微微一怔,脱口问道:“你就这么相信我?”
君亦休笑道:“当然。你救过我,还有,师父说,人的眼睛不会骗人。你不是一个大恶之人。我相信你。”
凤九天的心口忽地一震,他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漆黑明亮,宛如墨玉一般晶莹剔透,他眼中戾气一闪,忽然有些受不了这过于纯净沉着的眼睛,心中蓦地升起一种想毁灭它的**。这世间的血腥残酷他看得太多,他习惯了血溅在身前的声音,习惯了惨烈的场景,如此安详如此温和的眼睛,让他有点喘不过气。他不能适应,手忽地捏紧,转过身去,硬声道:“在下还有事,先告辞了。”
说完,也不等君亦休答话,径自往山下走了。
君亦休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没来由地有些不安。他又是怎么了?态度又突然变了?难道是她说错了话?游自天,当真是个耀新国人?为何会来宁都?等等,他是耀新国人?!啊!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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