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夏枢午睡醒来的时候,红杏和红棉就回来了。
“上午去干什么了,怎么这会儿才回来?”夏枢边翻腾他出嫁带来的小箱子,边问两人。
他打算带两件衣服回去,在家里多住两天。
“买了些东西,少夫人肯定会喜欢的。”红棉脸上带笑。
“我喜欢?”夏枢正想问是怎么回事儿,外间就传来了银星的声音:“少夫人,夫人那边的王嬷嬷求见。”
夏枢想知道褚洵那小子咋样了,想了想,便道:“我这就出去。”
将在家里穿的粗布麻衣放到床上,夏枢合上箱子,领着红杏和红棉走了出去。
王嬷嬷并没有在小厅里坐着,而是带着人站在院子里。
见夏枢出来,她仰着下巴,眼睛似乎长在了头顶上:“少夫人,夫人好心派奴婢给你准备回门礼了。”
她身后的丫鬟们手上抱着瓷器、书画还有一些笔墨纸砚,一溜排开,几乎站满了夏枢住的小院。
夏枢:“……”
他嘴角抽了一下:“……麻烦夫人费心了,不过这些都太贵重了,我受不起,还是请嬷嬷带回去,转告夫人我心领了。”
新婚第一天拜见公婆的时候,王夫人送了他玉镯当见面礼,他当时就觉得哪里怪怪的。
现下一看王夫人“好心”给准备的东西,他就清楚哪里不对了。
完全是找准了你不需要什么,她就偏要给什么。
他老夏家都是泥腿子出身,除了读书的堂弟夏鸿,都是大字不识一个,要这些书画和笔墨纸砚干啥?
摆在屋里,让村里人去笑话他家“高攀”亲家吗?
羞辱人都不带这么直接的。
夏枢疯了才会带这些回家。
与此同时,他心里隐隐升起了怒意。
嫁入侯府,他自觉老夏家占了便宜,所以日常都是装作听不懂这些人话里的意思,但三番两次来向他找茬,故意想羞辱他,就是泥人,也有三分性子了。
何况夏枢一直以来脾气还不太好。
“少夫人还是收着吧。”王嬷嬷老神在在地道:“省的明儿个回门,你独自空手回去,外边说我们侯府嫌贫爱富,说少爷看不起你这个乡下来的双儿媳妇。”
夏枢虽然不确定褚源会不会陪他回门,毕竟人家也没这个义务,但王夫人动不动挑拨,他有些烦了。
褚洵说王夫人是在试探他,但他却能感觉到,这哪里是试探,分明是他身份低微,王夫人看他不起,才无所畏惧地在他面前暴露真面目。
他就搞不明白,一个当娘的,闲的没事非要去挑拨儿媳干啥?
难道是想通过他这里,让褚源后院不宁?
夏枢朝天翻了个白眼。
褚源虽然忙的不着家,但嫁给褚源后,褚源一没有虐待他,二没有对他粗言恶语相向,三给他提供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四让他家里人有了靠山,不用再担心被赶出蒋家村,居无定所。他就是傻子,也不会去闹腾褚源,让褚源在后院焦头烂额的。
他不耐道:“行了,外人哪有那么多闲工夫叨叨,你们少废些心思,外人也不会盯着侯府了。”
他这人一旦不想陪玩了,嘴巴就毫不留情:“明儿个早上,我早起去买些家里得用的就成了,别搞些有的没的,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王嬷嬷显然没想到他说话竟然这么直白,怔了一下,但回过神来之后,眼中的鄙夷更重。
“长辈赠的东西,哪有晚辈不受的,少夫人不愧是小门小户出来的,看来夫人这礼倒送的合适。”王嬷嬷阴阳怪气道。
“再者,就少夫人手里那点儿银子能买个什么?在侯府过上了好日子,也不要太自私,也要娘家沾沾光才是。”王嬷嬷冷笑道:“少爷虽然看不上少夫人,连个回门礼都没帮着准备,但怎么着,侯府也不能叫你就这么寒酸地回去。”
夏枢最烦他们开口闭口说褚源对他不好,好像只要在他面前说了这个,他就能被挑拨的脾气大发,和褚源斗上一斗。
侮辱谁呢?
但是夏枢真的不清楚平常的夫妻相处该是什么样子的,而且褚源又连着几日早出晚归,算起来,他们也就洞房那天说了几句话,之后就连见面也都没有。
该咋着把这老太婆怼回去?
就在夏枢绞尽脑汁的时候,红杏开口了,一脸惊讶:“嬷嬷这话是什么意思?谁说少爷不重视少夫人,不给少夫人准备回门礼?”
她和红棉对视了一眼,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册子,上前一步交给夏枢,禀报道:“少夫人,奴婢刚刚就是要说这个事儿的,但被王嬷嬷给打断了,这是少爷给亲手准备的回门礼单子。”
“今儿个我和红棉姐姐就是跟着褚管家去置办礼物了,东西一会儿就运过来,少夫人可以看看还缺什么,我们再去置办。”
“怎么可能?”王嬷嬷难以置信:“听说大理寺办事不利,大前儿个才被皇上训斥了,现在整个忙的人仰马翻,他怎么可能会操心这个事情?”
夏枢比王嬷嬷还惊讶。
册子上的字他不认识,但厚厚的一叠,拿在手里分量不轻。
就是别人写了呈给褚源看,也得看一阵子。
何况红杏说这是褚源亲手准备的……
想到红杏和他说的,褚源每晚都是子时过后回来,寅时就走,一晚上也就休息不到两个时辰……
夏枢抿了抿唇,鼻子有点酸。
“所以莫再造谣少爷不在乎少夫人。”红棉冷了脸道:“这门亲事是老侯爷签下婚书,皇上亲自赐婚,少爷遵从长辈约定和皇上旨意,自是满意这桩婚事。说少爷不在乎少夫人,你是想替他违抗圣旨吗?”
“而且……”红杏接着红棉的话,冷冷道:“朝堂上的事是后院可以议论的吗?你想找死,莫连累夫人。”
王嬷嬷顿时涨红了脸。
然后恼羞成怒,袖子一挽,飞身就向红杏和红棉扑了去,骂骂咧咧道:“少爷见了我都恭恭敬敬地叫声嬷嬷,你俩贱人不过是个二等丫鬟,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今儿竟敢如此跟我说话,看我不撕烂你俩的嘴!”
红杏和红棉顿时花容失色,侧身闪躲,惊叫出声:“少夫人!”
众丫鬟一看这状况,哪有不怕的,也忙跟着四散逃开,同时嘴上求救道:“少夫人,快救命啊!”
夏枢万没有想到王嬷嬷会突然动手。
他一直以为侯府里的下人受到主家熏陶,不仅行止有度,思想上也识礼懂礼,涵养功夫好,反正无论如何,总不会如他这个乡下人一般粗野狂放。
哪里想得到,这侯府里的人发起怒来,竟也和乡野泼妇没啥分别了。
当下见红杏被王嬷嬷强行抓住了衣衫,正要挨上一铁掌,忙闪身上前一把抓住王嬷嬷的胳膊,劝道:“王嬷嬷,红杏和红棉已经被侯爷提为了大丫鬟,你赶紧住手。”
王嬷嬷虽被夏枢抓住了胳膊动弹不得,但却不消停,一直剧烈挣扎,眼睛瞪着红杏,嘴上同时骂道:“你个身份低贱的玩意儿,少爷把你接入府中,你就以为他会护着你,你高看你自己了……”
这话说的难听,也不知道她实际上是在骂谁。
丫鬟们都变了脸色。
王嬷嬷犹不解气,一只手被夏枢死死抓着动弹不得,另一只手却突然松开红杏,掠过红杏面颊,猛地甩向了夏枢。
众人顿时大惊,红杏都吓懵了:“少夫人!”
连王嬷嬷原本骂骂咧咧的话语也突然应景地变成了惊恐尖叫:“啊,少夫人,我不是故意的……”
然而不等她话说完,夏枢的身体就以一个及其刁钻的角度躲开了她的巴掌,飞起一脚将她踹飞了出去。
杀猪似的惨叫声瞬间惊飞了侯府上空的飞鸟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