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宋公之政,务不烦其民,是役也,力出于兵,材资于宫之饶,地瞰于公宫之隙,成公志也。噫!扬之物与监,东南所规仰,天子宰相所垂意,而选继乎宜有若宋公者,丞乎宜有若刁君者。金石可弊,此无废已。庆历三年四月某日,临川王某记。
庐山文殊像现瑞记
番阳刘定尝登庐山,临文殊金像所没之谷,睹光明云瑞,图示临川王某,求记其事。某曰:“有有以观空,空亦幻;空空以观有,幻亦实。幻实果有辨乎?然则如子所睹,可以记,可以无记。记无记,果亦有辨乎?虽然,子既图之矣,余不可以无记也。”定以熙宁元年四月十日、十年九月二十七日睹,某以元丰元年十一月二十三日记。
抚州祥符观三清殿记
临川之州城横溪上。西出,出城之上,有宫岿然,溪之沄沄流过其下,东南之山皆在其门户窗牖之间者,曰祥符观。观之中有屋四注,深五十五尺,广七十二尺,升之高,居深十八分之一,楹二十有四,门两夹窗,中象三,旁象二十有六者,曰三清殿。用其师之说以动人,而能有此者,曰道士黎自新。出其力以归于道士之说,而卒成此者,曰里之人邓佺。佺之子表,故尝与予游。予之归,表语其父之事,而乞予文,予不能拒也。夫用其师之说以动人者道士也,予力顾出道士下,复何云哉!皇佑二年五月二十五日。
临川先生文集卷八十四 序
周礼义序
士弊于俗学久矣,圣上闵焉,以经术造之。乃集儒臣,训释厥旨,将播之校学,而臣某实董《周官》。
惟道之在政事,其贵贱有位,其后先有序,其多寡有数,其迟数有时。制而用之存乎法,推而行之存乎人。其人足以任官,其官足以行法,莫盛乎成周之时;其法可施于后世,其文有见于载籍,莫具乎《周官》之书。盖其因习以崇之,庚续以终之,至于后世,无以复加,则岂特文、武、周公之力哉?犹四时之运,阴阳积而成寒暑,非一日也。
自周之衰,以至于今,历岁千数百矣。太平之遗迹,扫**几尽,学者所见,无复全经。于是时也,乃欲训而发之,臣诚不自揆,然知其难也。以训而发之之为难,则又以知夫立政造事追而复之之为难。然窃观圣上致法就功,取成于心,训迪在位,有冯有翼,亹亹乎乡六服承德之世矣。以所观乎今,考所学乎古,所谓见而知之者,臣诚不自揆,妄以为庶几焉,故遂昧冒自竭,而忘其材之弗及也。
谨列其书为二十有二卷,凡十余万言,上之御府,副在有司,以待制诏颁焉。谨序。
诗义序
《诗》三百十一篇,其义具存,其辞亡者,六篇而已。上既使臣雱训其辞,又命臣某等训其义。书成,以赐太学,布之天下,又使臣某为之序。谨拜手稽首言曰:
《诗》上通乎道德,下止乎礼义。放其言之文,君子以兴焉;循其道之序,圣人以成焉。然以孔子之门人赐也、商也,有得于一言,则孔子悦而进之,盖其说之难明如此,则自周衰以迄于今,泯泯纷纷,岂不宜哉?
伏惟皇帝陛下,内德纯茂,则神罔时恫;外行恂达,则四方以无侮。日就月将,学有缉熙于光明,则颂之所形容,盖有不足道也。微言奥义,既自得之,又命承学之臣训释厥遗,乐与天下共之。顾臣等所闻,如爝火焉,岂足以庚日月之余光?姑承明制,代匮而已。《传》曰:“美成在久。”故《棫朴》之作人,以寿考为言,盖将有来者焉,追琢其章,缵圣志而成之也。臣衰且老矣,尚庶几及见之。谨序。
书义序
熙宁二年,臣某以尚书入侍,遂与政。而子雱实嗣讲事,有旨为之说以献。八年,下其说太学,班焉。
惟虞、夏、商、周之遗文,更秦而几亡,遭汉而仅存,赖学士大夫诵说,以故不泯,而世主莫或知其可用。天纵皇帝大知,实始操之以验物,考之以决事,又命训其义,兼明天下后世。而臣父子以区区所闻,承乏与荣焉。然言之渊懿,而释以浅陋,命之重大,而承以轻眇,兹荣也,祇所以为愧欤!谨序。
熙宁字说序
文者,奇偶刚柔,杂比以相承,如天地之文,故谓之文。字者,始于一二,而生生至于无穷,如母之字子,故谓之字。其声之抑扬开塞、合散出入,其形之衡从曲直、邪正上下、内外左右,皆有义,皆本于自然,非人私智所能为也。
与夫伏羲八卦,文王六十四,异用而同制,相待而成《易》。先王以为不可忽,而患天下后世失其法,故三岁一同。同之者,一道德也。秦烧《诗》《书》,杀学士,而于是时始变古而为隶。盖天之丧斯文也,不然,则秦何力之能为?
余读许慎《说文》,而于书之意,时有所悟,因序录其说为二十卷,以与门人所推经义附之。惜乎先王之文缺已久,慎所记不具,又多舛,而以余之浅陋考之,且有所不合。虽然,庸讵非天之将兴斯文也,而以余赞其始?故其教学必自此始,能知此者,则于道德之意,已十九矣。
新秦集序
《新秦集》者,故龙图阁直学士、尚书礼部郎中、知谏院虢略杨公之文。公以嘉佑七年四月某日甲子卒官,而外婣开封府推官、尚书度支员外郎中山李寿朋廷老,治其藁为二十卷。
公讳畋,字乐道,世家新秦。其先人以忠力智谋为将帅,名闻天下。至公,始折节读书,用进士起家。尝提点荆湖北路刑狱,数自击叛蛮有功,得士卒心,故侬智高反时,自丧服中特起之往击。其后为三司副使、天章阁待制、侍读、知制诰,数以言事有直名,故迁龙图阁直学士、知谏院。又数言事,无所顾望,所言有人所不能言者。故其卒,天子录其忠,赙赐之加等。而士大夫知公者,为朝廷惜也。
公所为文,庄厉谨洁,类其为人。而尤好为诗,其词平易不迫,而能自道其意。读其书,咏其诗,视其平生之大节如此。嗟乎!盖所谓善人之好学而能言者也!
老杜诗后集序
予考古之诗,尤爱杜甫氏作者。其辞所从出,一莫知穷极,而病未能学也。世所传已多,计尚有遗落,思得其完而观之。然每一篇出,自然人知非人之所能为,而为之者,惟其甫也,辄能辨之。予之令鄞,客有授予古之诗世所不传者二百余篇。观之,予知非人之所能为,而为之实甫者,其文与意之著也。然甫之诗其完见于今者,自予得之。世之学者,至乎甫而后为诗,不能至,要之不知诗焉尔。呜呼!诗其难惟有甫哉!自《洗兵马》下,序而次之,以示知甫者,且用自发焉。皇佑壬辰五月日,临川王某序。
灵谷诗序
吾州之东南有灵谷者,江南之名山也。龙蛇之神,虎豹翚翟之文章,楩柟豫章竹箭之材,皆自山出。而神林、鬼冢、魑魅之穴,与夫仙人、释子恢谲之观,咸附托焉。至其淑灵和清之气,盘礴委积于天地之间,万物之所不能得者,乃属之于人,而处士君实生其址。
君姓吴氏,家于山址,豪杰之望,临吾一州者,盖五六世,而后处士君出焉。其行,孝悌忠信;其能,以文学知名于时。惜乎其老矣,不得与夫虎豹翚翟之文章、楩柟豫章竹箭之材,俱出而为用于天下,顾藏其神奇,而与龙蛇杂此土以处也。然君浩然有以自养,遨游于山川之间,啸歌讴吟,以寓其所好,终身乐之不厌,而有诗数百篇,传诵于闾里。他日,出《灵谷》三十二篇,以属其甥曰:“为我读而序之。”惟君之所得,盖有伏而不见者,岂特尽于此诗而已。虽然,观其镵刻万物,而接之以藻缋,非夫诗人之巧者,亦孰能至于此!
送陈兴之序
先人为临江军判官,实佐今驾部员外郎陈公。其后二十五年,公之子兴之主泰之如皋簿,某为判官淮南,以事出如皋,遇之,相好也。其后二年归京师,兴之亦以进士得嘉庆院解,复遇之,相好加焉。兴之试礼部有日,今宰相其世父也,奏前试罢之以避嫌。兴之当远官,踰数月,乃得泉之晋江主簿去。
陈公世大家,仕宦四十年,连坐谪流落,不得所欲,其意不能毋望兴之贵富世其家也。兴之亦诚博学能文辞,有气节,吾意其为进士宜有得焉。今失所欲,又为所谓主簿者,远其亲三千里不啻,是其心独能毋介然者邪?
夫大公之道行,上之人子弟苟贤者,任而进之无嫌也,下之人固亦不以嫌之。今兴之去,知者皆怜其才之可以进焉而不得,无以慰其亲也。吾于兴之又世故,故又为之思所以慰其亲,豁其心之介然者,不得其说,而独以悲大公之道不行焉。
送李著作之官高邮序
君之才,绅多闻之。初,君视金陵酒政,人皆惜君不试于剧,而沦于卑冗。君将优为之,曰:“孔子尝为乘田、委吏矣,会计当而已矣,牛羊蕃而已矣。”既而又得调高邮关吏,人复惜君不试于剧,而沦于卑冗。君言如初,色滋蔓喜。
于戏!今之公卿大夫,据徼乘机,钻隙抵巇,仅不盈志,则戚戚以悲,君乃皦然反之,此蒙所以高君也。抑有猜焉,古之柄国家者,有戢景藏采,恬处下列,拔而致之朝,使相谟谋。今岂不若古邪?奚遂君请而弗拔也?
石仲卿字序
子生而父名之,以别于人云尔。冠而字,成人之道也。奚而为成人之道也?成人则贵其所以成人,而不敢名之,于是乎命以字之,字之为有可贵焉。孔子作《春秋》,记人之行事,或名之,或字之,皆因其行事之善恶而贵贱之。二百四十二年之间,字而不名者十二人而已。人有可贵而不失其所以贵,乃尔其少也!
闽人石仲卿来请字,予以子正字之,附其名之义而为之云尔。子正于进士中名知经,往往脱传注而得经所以云之意。接之久,未见其行己有阙也,庶几不失其所以贵者欤!
伴送北朝人使诗序
某被敕送北客至塞上,语言之不通,而与之并辔十有八日,亦默默无所用吾意。时窃咏歌,以娱愁思,当笑语。鞍马之劳,其言有不足取者,然比诸戏谑之善,尚宜为君子所取。故悉录以归示诸亲友。
唐百家诗选序
余与宋次道同为三司判官,时次道出其家藏唐诗百余编,诿余择其精者,次道因名曰《百家诗选》。废日力于此,良可悔也!虽然,欲知唐诗者,观此足矣。
善救方后序
孟子曰:“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臣某伏读《善救方》,而窃叹曰:“此可谓不忍人之政矣!”夫君者,制命者也;推命而致之民者,臣也。君臣皆不失职,而天下受其治。方今之时,可谓有君矣。生养之德通乎四海,至于蛮夷荒忽不救之病,皆思有以救而存之。而臣等虽贱,实受命治民,不推陛下之恩泽而致之民,则恐得罪于天下而无所辞诛。谨以刻石,树之县门外左,令观赴者自得而不求有司云。皇佑元年二月二十八日序。
送陈升之序
今世所谓良大夫者有之矣,皆曰是宜任大臣之事者;作而任大臣之事,则上下一失望,何哉?人之材有小大,而志有远近也。彼其任者小而责之近,则煦煦然仁,而有余于仁矣;孑孑然义,而有余于义矣。人见其仁义而余也,则曰是其任者小而责之近,大任将有大此者然。上下竢之云尔,然后作而任大臣之事。作而任大臣之事,宜有大此者焉,然则煦煦然而已矣,孑孑然而已矣,故上下一失望。岂惟失望哉?后日诚有堪大臣之事,其名实烝然于上,上必惩前日之所竢而逆疑焉;暴于下,下必惩前日之所竢而逆疑焉。上下交疑,诚有堪大臣之事者而莫之或任。幸欲任,则左右小人得引前日之所竢惩之矣。
噫!圣人谓知人难,君子恶名之溢于实,为此则奈何?亦精之而已矣。恶之则奈何?亦充之而已矣。知难而不能精之,恶之而不能充之,其亦殆哉!
予在扬州,朝之人过焉者,多堪大臣之事,可信而望者,陈升之而已矣。今去官于宿州,予不知复几何时乃一见之也。予知升之作而任大臣之事,固有时矣。煦煦然仁而已矣,孑孑然义而已矣,非予所以望于升之也。
张刑部诗序
刑部张君诗若干篇,明而不华,喜讽道而不刻切,其唐人善诗者之徒欤?君并杨、刘生,杨、刘以其文词染当世,学者迷其端原,靡靡然穷日力以摹之,粉墨青朱,颠错丛庬,无文章黼黻之序,其属情藉事,不可考据也。方此时,自守不污者少矣。君诗独不然,其自守不污者邪?子夏曰:“《诗》者,志之所之也。”观君之志,然则其行亦自守不污者邪,岂唯其言而已?畀予诗而请序者,君之子彦博也。彦博字文叔,为抚州司法,还自扬州识之,日与之接云。庆历三年八月序。
送孙正之序
时然而然,众人也;己然而然,君子也。己然而然,非私己也,圣人之道在焉尔。夫君子有穷苦颠跌,不肯一失诎己以从时者,不以时胜道也。故其得志于君,则变时而之道,若反手然,彼其术素修而志素定也。时乎杨、墨,己不然者,孟轲氏而已;时乎释、老,己不然者,韩愈氏而已。如孟、韩者,可谓术素修而志素定也,不以时胜道也。惜也不得志于君,使真儒之效不白于当世,然其于众人也卓矣。呜呼!予观今之世,圆冠峨如,大裙襜如,坐而尧言,起而舜趋,不以孟、韩之心为心者,果异众人乎?予官于扬,得友曰孙正之。正之行古之道,又善为古文,予知其能以孟、韩之心为心而不已者也。夫越人之望燕,为绝域也。北辕而首之,苟不已,无不至。孟、韩之道去吾党,岂若越人之望燕哉?以正之之不已,而不至焉,予未之信也。一日得志于吾君,而真儒之效不白于当世,予亦未之信也。正之之兄官于温,奉其亲以行,将从之,先为言以处予,予欲默,安得而默也?庆历二年闰九月十一日送之云尔。
送胡叔才序
叔才,铜陵大宗,世以赀名。子弟豪者,驰骋渔弋为己事;谨者,务多辟田以殖其家。先时,邑之豪子弟有命儒者,耗其千金之产,卒无就。邑豪以为谚,莫肯命儒者,遇儒冠者,皆指目远去,若将浼己然。虽胡氏亦然。独叔才之父母不然,于叔才之幼,捐重币,逆良先生教之。既壮可以游,资而遣之无所靳。居数年,朋试于有司,不合而归,邑人之訾者半,窃笑者半。其父母愈笃不悔,复资而遣之。
叔才,纯孝人也,悱然感父母所以教己之笃,追四方才贤,学作文章,思显其身以及其亲。不数年,遂能褒然为材进士,复朋试于有司,不幸复诎于不己知。不予愚而从之游,尝谓予言父母之思,而惭其邑人,不能归。予曰:“归也,夫禄与位,庸者所待以为荣者也。彼贤者道弸于中,而襮之以艺,虽无禄与位,其荣者固在也。子之亲,矫群庸而置子于圣贤之途,可谓不贤乎?或訾或笑而终不悔,不贤者能之乎?今而舍道德而荣禄与位,殆不其然!然则子之所以荣亲而释惭者,亦多矣。昔之訾者窃笑者,固庸者尔,岂子所宜惭哉?姑持予言以归,为父母寿,其亦喜无量,于子何如?”因释然寤,治装而归,予即书其所以为父母寿者送之云。
临川先生文集卷八十五 祭文
祭曾鲁公文
肃肃鲁公,为时臣宗。小大具宜,济以勤恭。寔相累朝,有德有庸。帝序之爵,三公是秩。神介之祉,乃终有吉。显允嗣子,能匹公休。赞我事枢,符帝之求。公荣在家,禄养具美。既寿且康,顺以卒齿。公则无憾,以返其真。天子震悼,逮及国人,况如安石,辱知最久。西望涕颐,以荐食酒。
祭范颍州文仲淹
呜呼我公,一世之师。由初迄终,名节无疵。明肃之盛,身危志殖。瑶华失位,又随以斥。治功亟闻,尹帝之都。闭奸兴良,稚子歌呼。赫赫之家,万首俯趋。独绳其私,以走江湖。士争留公,蹈祸不栗。有危其辞,谒与俱出。风俗之衰,骇正怡邪。蹇蹇我初,人以疑嗟。力行不回,慕者兴起。儒先酋酋,以节相侈。
公之在贬,愈勇为忠。稽前引古,谊不营躬。外更三州,施有余泽。如酾河江,以灌寻尺。宿赃自解,不以刑加。猾盗涵仁,终老无邪。讲艺弦歌,慕来千里。沟川障泽,田桑有喜。
戎孽猘狂,敢齮我疆。铸印刻符,公屏一方。取将于伍,后常名显。收士至佐,维邦之彦。声之所加,虏不敢濒。以其余威,走敌完邻。昔也始至,疮痍满道。药之养之,内外完好。既其无为,饮酒笑歌。百城晏眠,吏士委蛇。
上嘉曰材,以副枢密。稽首辞让,至于六七。遂参宰相,厘我典常。扶贤赞杰,乱冗除荒。官更于朝,士变于乡。百治具修,偷堕勉强。彼阏不遂,归侍帝侧。卒屏于外,身屯道塞。谓宜耇老,尚有以为。神乎孰忍,使至于斯!盖公之才,犹不尽试。肆其经纶,功孰与计?
自公之贵,廐库逾空。和其色辞,傲讦以容。化于妇妾,不靡珠玉。翼翼公子,弊绨恶粟。闵死怜穷,惟是之奢。孤女以嫁,男成厥家。孰堙于深?孰锲乎厚?其传其详,以法永久。
硕人今亡,邦国之忧。矧鄙不肖,辱公知尤。承凶万里,不往而留。涕哭驰辞,以赞醪羞。
祭周几道文
初我见君,皆童而帻。意气豪悍,崩山决泽。弱冠相视,隐忧困穷。貌则侔年,心颓如翁。俛仰悲欢,超然一世。皓发黧馘,分当先弊。孰知君子,赴我称孤。发封涕洟,举屋惊呼。行与世乖,惟君缱绻。吊祸问疾,书犹在眼。序铭于石,以报德音。设辞虽褊,义不愧心。君实爱我,祭其知歆。
祭张左丞文若谷
呜呼!公作升州,先君实佐。公为其子,请昏于我。先君不幸,公觐京师。讣逮公门,公哭殊悲。吊问赙祭,使来以时。乃今公薨,独以窭故。财无以襚,力无以赙。祭又不时,独悲以慕。惟公之生,明惠裕和。善恕于人,恩实我多。虽祭不时,其吐之乎?
祭高枢密文
越初生民,降讫于兹。废兴乱治,成败安危。猷为之君,辩论之师。章书传记,箴赋铭诗。乖离诡驳,有万其辞。公于其间,靡所不知。江含海畜,其富无訾。孰穷其源?孰究其涯?作时宗工,出长群司。洋洋厥闻,可以敷施。谓且永年,左右诹咨。曷云其凶,弗耄弗期。凡我常僚,曷已其思!为此薄物,以将我悲。
群牧司祭高公文
呜呼惟公,学问文章。丘山郁郁,湖海茫茫。弼我密命,作刑四方。寅恭淑慎,天子所臧。駉駉之良,兵赖以盛。公用勤告,遂图厥政。某等在职,维公之依。孰夺以逝,邈乎不归?殡引就行,有翩其旗。来陈薄物,以告长违。
祭吕侍读文
呜呼!伯夷相唐,尚父宾周。受氏胙国,重光奕休。于辰之逢,发我文靖。公实冢嗣,缵前之庆。御书翰林,典礼太常。是为世臣,焜耀家邦。方骞方奋,厥陨谁使?震惊咨嗟,上自天子。凡居此列,惟公弟僚。于公之殡,祗荐羞醪。
祭马龙图文
呜呼!余托业于进士,熟君名于垂髫。既备官于淮南,习为县之风谣。去幕府而西游,依国门之嶕峣。始逢君之执靮,屡顾我而回镳。逮扬子之既见,方皖城之穷漂。遂有通家之好,终无挟长之骄。君言事以北出,予罢官而南侨。一江亭之邂逅,话宿昔以终宵。以牧官之在列,当御史之还朝。又追随于暇日,心所好而忘遥。距乖隔之几何,忽水浅而风飘。画半涂于万里,弃余日于一朝。维知君之日久,信智迈而才超。考前人之治乱,讲后世之昏昭。释众言之抵牾,排异学之倾摇。众相纷以异绪,君独悟而同条。嗟墁人之已矣,斤欲奋而谁要?望丹舟而陨涕,其樽酒以来浇。想明灵之犹在,冀薄礼之能招。
祭曾博士易占文
呜呼!公以罪废,实以不幸。卒困以夭,亦惟其命。命与才违,人实知之。名之不幸,知者为谁?公之闾里,宗亲党友。知公之名,于实无有。呜呼公初,公志如何?孰云不谐,而厄孔多?地大天穹,有时而毁。星日脱败,山倾谷圮。人居其间,万物一偏。固有穷通,世数之然。至其寿夭,尚何忧喜。要之百年,一蜕以死。方其生时,窘若囚拘。其死以归,混合空虚。以生易死,死者不祈。唯其不见,生者之悲。公今有子,能隆公后。惟彼生者,可无甚悼。嗟理则然,其情难忘。哭泣驰辞,往侑奠觞。
祭苏虞部文
君慎足以保其身,和足以谐于世。嗟乎不淑,而不永年!受命徂东,纔三年耳。孰云今者,君以丧归。交游之情,哀痛何极。聊陈薄奠,以告长违。
祭李省副文寿朋
呜呼!君谓死者必先气索而神零,孰谓君气足以薄云汉兮,神昭晰乎日星。而忽陨背乎,不能保百年之康宁!惟君别我,往祠太一。笑言从容,愈于平日。既至即事,升降孔秩。归鞍在涂,不返其室。讣闻士夫,环视太息。矧我于君,情何可极!具兹醪羞,以告哀恻。尚飨!
祭高师雄主簿文
我始寄此,与君往还。于时康定、庆历之间。爱我勤我,急我所难。日月一世,疾于跳丸。南北几时,相见悲欢。去岁忧除,追寻陈迹。淮水之上,冶城之侧。握手笑语,有如一昔。屈指数日,待君归舲。安知弥年,乃见哭庭!维君家行,可谓修饬。如其智能,亦岂多得?垂老一命,终于远域。岂唯故人,所为叹惜。抚棺一奠,以告心恻。尚飨!
祭马玘大夫文
呜呼!惟君才敏强明,为时能吏。剸剧拨烦,易于屈指。近畏远怀,有誉无訾。使于岭南,俗易夷鄙。江东内迁,厥势方起。孰云一朝,寿止如此!摅怀以辞,荐此薄菲。
祭盛侍郎文
某闻之,行义弗高,位与年尊,惭者则己;行义既高,位与年下,憾者则人。在己无惭,在人无憾,有若公然,其又奚言?惟昔先人,捐我诸孤,实在公藩。公泫然哀,襚死赙存。托殡得宫,寓处得庐,一出公恩。公或我临,不有其尊。我奖我矜,均其子孙。戴德莫酬,谁谓我人?去公三年,问不再行。岂曰怠忘,贱不敢烦。补官扬州,公得谢归。曾几何时,讣者来门。哭泣作书,以吊后昆。欲醊棺前,縻不可奔。会有吏役,尽室而南。戢恨含惭,转移寒暄。乃今来归,公丧且期。纔命使人,薄进苹蘩。嗟嗟公恩,死其敢谖!
祭杜待制文
士耻无材,耻不修身。身修而材,有不及民。凡世可愿,于公皆有。孰窘其年,不使难老?贵者善防,其有孰窥?公心豁豁,不置墙帷。有挟易骄,不难拒善。公义所在,服之无贱。推以时施,宜以每成。又况于公,强果以行。物贵于时,常以其少。悲矣予思,我知其久。钟山北蟠,江落而东。完厚密牢,万世之宫。其归孰知?愚与在此。酹公以文,以配铭史。
祭丁元珍学士文
我初闭门,屈首书诗。一出涉世,茫无所知。援挈覆护,免于阽危。雝培浸灌,使有华滋。微吾元珍,我始弗殖。如何弃我,陨命一昔!以忠出恕,以信行仁。至于白首,困厄穷屯。又从跻之,使以踬死。岂伊人尤,天实为此!有盘彼石,可志于丘。虽不属我,我其徂求。请著君德,铭之九幽。以驰我哀,不在醪羞。
祭刁景纯学士文
呜呼刁公,不忮不求。坦然立行之平,裕然与人之周。既贵贱以同观,亦始终之相侔。惟其动必依于仁,故其寿若此之修。望音容而已远,欲亲吊以无由。慨临风而出涕,辞以侑乎醪羞。
祭韩钦圣学士文
嗟为君兮邦之特,目扬秀兮颜发泽。纷百家兮并涉,超独怀兮道德。博****兮无畛,宽恂恂兮莫逆。出当官兮发论,使权强兮累息。年何尤兮止此,禄不多兮谁啬?具壶觞兮酹哭,攀丧车兮启夕。岂独愁兮吾僚,隐多闻兮谅直。顾笑语兮已矣,冀来嘉兮魂魄。
祭沈文通文
呜呼文通,一世之英。耀矣其光,韡矣其荣。有所不为,为无不果。有所不学,学无不成。故治行简于人主之心,名声溢于时士之口。谓且复起,谋谟左右。何与之以如此之才,而不副之以须臾之寿?悲伤叹息,举世皆然。岂特故人,为之流涟。驰哀一酹,以诀终天。
祭杜庆州杞文
呜呼庆州,一世之英。濯濯其灵,粲粲其明。材能称于天下,言行信于朝廷。孰多其予,而不足以龄?不肖之身,始佐公扬。公后来东,有赐于明。昔饮同堂,今奠于庭。酒肴则薄,丰者维诚。再拜事公,敢不如生!
临川先生文集卷八十六 祭文
祭吴侍中冲卿文
呜呼!公命在酉,长我一时。公先我茁,我后公萎。中间仕宦,有合有离。后我所践,公辄仍之。出则交辔,处则连榱。坐肘则并,行肩则差。岂愿敢及,天实我贻。公之停蓄,及所设施,有诰有诔,亦有铭诗,又将有史,传所不疑。我既惫眊,何辞能为?婚姻之故,唯以告悲。
祭欧阳文忠公文
夫事有人力之可致,犹不可期。况乎天理之溟漠,又安可得而推?惟公生有闻于当时,死有传于后世,苟能如此足矣,而亦又何悲?如公器质之深厚,智识之高远,而辅学术之精微,故充于文章,见于议论,豪健俊伟,怪巧瑰琦。其积于中者,浩如江河之停蓄;其发于外者,烂如日星之光辉。其清音幽韵,凄如飘风急雨之骤至;其雄辞闳辩,快如轻车骏马之奔驰。世之学者,无问乎识与不识,而读其文,则其人可知。
呜呼!自公仕宦四十年,上下往复,感世路之崎岖。虽屯邅困踬,窜斥流离,而终不可掩者,以其公议之是非。既压复起,遂显于世,果敢之气,刚正之节,至晚而不衰。方仁宗皇帝临朝之末年,顾念后事,谓如公者,可寄以社稷之安危。及夫发谋决策,从容指顾,立定大计,谓千载而一时。功名成就,不居而去,其出处进退,又庶乎英魄灵气,不随异物腐散,而长在乎箕山之侧与颍水之湄。然天下之无贤不肖,且犹为涕泣而歔欷。而况朝士大夫,平昔游从,又予心之所向慕而瞻依?呜呼!盛衰兴废之理,自古如此,而临风想望,不能忘情者,念公之不可复见,而其谁与归!
祭张安国检正文
呜呼!善之不必福,其已久矣,岂今于君,始悼叹其如此?自君丧除,知必顾予,怪久不至,岂其病欤?今也君弟,哭而来赴。天不姑释一士,以为予助。何生之艰,而死之遽!君始从我,与吾儿游。言动视听,正而不偷。乐于饥寒,惟道之谋。既掾司法,议争谳失。中书大理,再为君屈。遂升宰属,能挠强倔。辩正狱讼,又常精出。岂君刑名,为独穷深?直谅明清,靡所不任。人恌莫知,乃恻我心。君仁至矣,勇施而忘己;君孝至矣,孺慕以至死。能人所难,可谓君子。呜呼!吾儿逝矣,君又随之,我留在世,其与几时?酒食之哀,侑以言辞。
祭李审言文
呜呼!噫公之才,岂独我知?公数困厄,岂人能为?所畸乎人,岂能无疵?所侔乎天,我乃知之。交不就利,高明所忌;莅不失宜,孤寡所思。凡今君子,疚实在兹。公亦知我,如我公知。厥交淡如,唯正无私,哀今亡矣,侑醊以辞。
祭沈中舍文
惟公之生,于朝绅。夫人嫔之,以作封君。皆以寿终,而世有人。昔我先子,公伦之旧。施于不肖,遂为世友。不腆之文,既藏于丘。惟是区区,以赞醪羞。
祭束向元道文
呜呼束君,其信然耶?奚仇友朋,奚怨室家?堂堂去之,我始疑嗟。惟昔见君,田子之自。我欲疾走,哭诸田氏。吾縻不赴,田疾不知。今乃独哭,谁同我悲?始君求仕,士莫敢匹。洪洪其声,硕硕其实。霜落之林,豪鹰儁鹯。万鸟避逃,直摩苍天。踬焉仅仕,后愈以困。洗藏销塞,动辄失分。如羇骏马,以驾柴车。侧身堕首,与蹇同刍。命又不祥,不能中寿。百不一出,孰知其有?能知君者,世孰予多?学则同游,仕则同科。出作扬官,君实其乡。倾心倒肝,迹斥形忘。君于寿食,我饮鄞水。岂无此朋?念不去彼。既来自东,乃临君丧。閟閟阴宫,梗野榛荒。东门之行,不几日月。孰云于今,万世之别?嗟屯怨穷,闵命不长。世人皆然,君子则亡。予其何言,君尚有知!具此酒食,以陈我悲。
祭陈浚宣叔文
嗟乎宣叔!学以为己。不溺于俗,孤骞介峙。孰以不羸,孰忤不强?卒踬穷巴,乃命不祥。怡怡在宫,翼翼在外。胡是不福,贵奸寿悖。我思古人,禄世其初。悲君之食,不逮于孤。古不背死,隆亲急故。今此营营,谁瞻谁助?自昔海滨,以心相投。俱官于南,邂逅绸缪。颜合意同,云谁无友?谅直之好,于君实厚。有志不施,又困无财。虽痛何为,维以告哀。
祭王回深甫文
嗟嗟深甫,真弃我而先乎!孰谓深甫之壮以死,而吾可以长年乎?虽吾昔日执子之手,归言子之所为,实受命于吾母。曰:“如此人,乃与为友。”吾母知子,过于予初。终子成德,多吾不如。呜呼天乎!既丧吾母,又夺吾友。虽不即死,吾何能久!抟胸一恸,心摧志朽。泣涕为文,以荐食酒。嗟嗟深甫,子尚知否!
祭刁博士绎文
惟君其先,黻冕之华。君弱而良,遂世其家。越天圣初,上始即位。开延闻人,间不容伪。若古尧、虞,稷、契亲逢。君子其时,奋追群龙。五两之纶,三锺之粟。沈才下吏,间关楚、蜀。朅来扬州,辅佐元侯。朝其或者,明试谟谋。最未及论,泯焉之幽。龟紫纷如,朱丹其车。昔之同升,泰亦众已。胡宁若人,乃此乎止?旻天介寿,宜良者多。良者弗寿,谓旻天何!亲发堕颠,子发犹羁。帷堂一恸,谁者无悲?令龟得日,棺还无咎。铭旌悠悠,羽翣南首。惟君之旧,惟僚及友。徘徊路旁,涕落奠觞。
祭虞靖之文
刚耿直谅,醇明博美。敢于为义,我实知子。达我所愿,穷吾所耻。奈何终穷,命也天只!前年仆马,来自田里。白颠夷馘,相见悲喜。输吾肝膈,莫逆其韪。衰老邂逅,绸缪山水。念我难继,庶今少止。翻然为辞,遂隔生死。寓哀一酹,呜呼已矣!
祭北山元长老文
元丰三年九月四日,祭于北山长老觉海大师之灵。自我壮强,与公周旋。今皆老矣,公弃而先。逝孰云远?十方现前。馔陈告违,世礼则然。尚飨!
祭吕望之母郡太文
呜呼!贤矣夫人,善持门闾。皓若玉雪,一其终初。允孝维妇,允仁维姑。实生才子,我所叹誉。秉义率法,困而不渝。夫人之教,著不可诬。归殡窀穸,无悔无愉。维子之故,具此俎壶。
祭程相公琳文为高若讷作。
呜呼!公在京师,为天子毗。发论强强,不苟其为。公于四方,为镇为屏。推良抑奸,两适宽猛。自伯休父,有称于周。及公千年,追配前休。时文而文,时武而武。顾我无状,辱公等仵。庶见吉召,乃闻凶归。驰哀一觞,终古之违!
祭秦国夫人文为高若讷作。
于惟夫人,顺慎和恭。上之岐岐,实护于中。开号大邦,福禄之隆。康宁寿考,而以荣终。丧车其行,肇此明发。上用旧德,情之郁结。凡我在位,敢忘心怛!奠云将之,具此薄物。
祭鲍君永泰王文二
年月日,官某,敢告于鲍君之神。
农之劳,神之所知也。岁之四时而于冬为最隙,然犹筑场圃、治屋庐、涂囷仓、粪田畴,未尝一日而晏然以休息。今兹令又以其暇时,属之使治渠川,比常岁则农之劳盖有加焉,神宜哀怜而有以相之也,治之无几也而雨,雨且止,丁壮老弱相与行水而涸之,犹未也而又雨。非民独病也,而令亦夙夜以忧。惟神相之以霁,令是役早有卒也。夫令之所以忧,其职民也。惟神之食于民也为已久,而忧之亦不可在令后也。谨告。
二
年月日,敢再告于鲍君之神。
谒于神之明日,而天地廓然以温,民赖以供役。且卒事而复雨,雨**不止,民愁而令恐。意者令之治行,无有可媚于神者,而神不卒听之乎?令则有罪,而民何尤?且霜雪风雨之滥**,固其责自神,而无与于令也。巍然南面飨人之归,事已而利泽不加焉,亦神羞也。惟神降意以从令之言,毋忽!令亦能发明神之令德,使民世事神不懈而有加焉。谨告。
祈雨文
惟神美名正气,索之前史详矣。噫!昔人也,挺王臣之节,忠信我任,德谊我负,故时君倚焉。今其神也,享庙食之贵,阴阳吾职,祸福吾柄,故州民赖焉。今千里旱暵,及时不雨,农夫悼心,郡将失色。某遂躬率僚属,来请于大庑下。惟神全死生之大名,开聪明于一方,霈甘霪以足民食,则前谓人神之灵,于古今无愧焉。尚飨!
谢雨文
夫庙其貌,神其灵,函聪明正直之德,俾祸福倚伏之时,用默于民,而不知其所以用者,斯之谓至神乎?太守领天子命,藩一都会,岁时丰凶疾苦,得劳佚之,使百姓无愁叹之声,斯太守之事也。神,阴也,阴阳契合,若影响然。向以郊原旱暵,及夏不雨,耘者耔者,悼心自失,遂祈福于大庑下。惟神恻然开明灵,惠然纳至诫,言然而云兴,祷然而雨零。苗枯而生,民默而声,又得非神之至乎?今吏民洁牲体,奔走欢呼,请偿其灵,某不佞,辄书为千古世谚,尚飨!
哀辞
李通叔哀辞并序
通叔李不疑,世为闽民。通叔再从太学进士试,斥不送。自京师归面其亲,道建溪,溪水暴下,反其舟,溺死,年二十八云。
初,予既孤,寄金陵,家焉。从二兄入学为诸生,常感古人汲汲于友,以相镌切,以入于道德。予材性生古人下,学又不能力,又不得友以相镌切以入于道德,予其或者归为涂之人而已邪?为此忧惧。既而遇通叔于诸生间,望其容,而色睟然类君子,即而与之言,皆君子之言也。其容色在目,其言在耳,则予放心不求而归,邪气不伐而自遁去。求其所为文,则一本于古。华虚**肆之学,盖未尝接于其心。诚有以开予者,予得而友之。忧惧释然,作《太阿诗》贻之,道气类之同而合也。通叔亦作《双松诗》,道气类之同而期之久也以为报。自予之得通叔,然后知圣人户庭可策而入也。是不惟喻于其言而已,盖观其行而得焉者为多。
其再斥于太学而归也,予待礼部试,留京师,别且言曰:“通叔去而归,某也不没而入于愚也其几矣。明年或斥而归,或得官,皆宜在淮、江之南,某也不可以之闽,通叔来若何?”通叔曰:“是亦不疑之言也。”明年从事淮南,将问且召焉,则未也,或以死状讣,既恸且疑,且幸其不然。会有江南之役,遇闽人辄问状。还泊东流,尉许程者,闽人也,乃知讣者信。又知陈安石者,亦溺死。安石字伯起,亦闽人。予尝问通叔素友,独言伯起云。
噫!二子岂行殆也?其亦命而已矣。予悲通叔穷以夭也,其道之不及民也,又悲天之不予相也,作哀辞:
我思古人兮维友之求,燕处日讲兮行相为谋。相翼以进兮相持以修,要归于道兮不入于尤。卒圣若贤兮其本则然,我无以是兮甚惧以忧。猗嗟吾子兮畜德挟材,杰然自如兮不群庸游。考讲六艺兮造穷微深,匪富贵慕兮匪贱穷羞。曰予既逢兮朝夕其旁,仁义之光兮忠信之陬。邪志**夷兮正气独完,吾子赐我兮于安以畴。尚曰子兴兮羽仪于世,吾君德泽此兮淳漓固偷。孰神不棐兮陨子于溪,子生适然兮欲谁仇?所嗟存者兮志孤道辽,子之不就兮一朝而休。死不以所兮谁得子尸?谁襚于棺兮谁坎于丘?予欲恸哭兮子岂有闻?子不可作兮予生之愁!
泰兴令周孝先哀辞
吁嗟于思兮孝于父母,施于族姻兮亦及朋友。云然兮宜不富,又曷为兮不寿?藐藐兮其子,茕茕兮其妻,无庐与田兮哀者其谁?吾无奈何兮哀以吾辞。
临川先生文集卷八十七 神道碑
赠司空兼侍中文元贾魏公神道碑
魏公既薨之明年,皇帝篆其墓碑之首,曰“大儒元老之碑”,有诏造文赐公子,使之并刻。臣某昧死序列,再拜稽首以闻,曰:
公讳昌朝,字子明,姓贾氏。皇秘书省著作佐郎、赠太师、中书令、尚书令、晋国公讳注之子,皇太子左赞善大夫、赠太师、中书令、尚书令、齐国公讳琏之孙,晋中书舍人、史馆修撰、皇赠太师、中书令、鲁国公讳纬之曾孙。其先南皮人,中徙获鹿,今葬开封而为其县人者,自公皇考始。
公少则庄重谨密,治经,章解句达,老师宿学誉叹以为贤已。天禧元年,献文章,召试,赐同进士出身,除常州晋陵县主簿、国子监说书,又以江州德化县令兼颍川郡王院伴读。当是时,孙宣公领国子,一见听语,待以公相,数举公学问当在人主左右。大臣有以亲嫌者,故久弗用。以知常州宜兴、开封府东明两县,监在京广济、永济两仓,又召置国子监说书。景佑元年,积官至尚书都官员外郎,乃始置崇政殿说书,而以公为之。公于传注训诂,不为曲释,至先王治心守身、经理天下之意,指物譬事,析毫解缕,言则感心。自仁宗即位,大臣或操法令断天下事,稽古不至秦、汉以上,以儒术为疏阔。然上常独意乡尧、舜、三代,得公以经开说,则慨然皆以为善,而公由此显矣。于是上所质问,多道德之要,公请悉记录,岁终,归之太史。诏以章献太后故,为彭城郡王讳其名,公言母之讳,礼不得以出于宫。太平兴国寺灾,公以《易》《春秋》进戒,因言近岁屡灾寺观,天意盖有所在,独可勿缮治,以称陛下畏天威、爱人力之意。西域僧以佛骨、铜像来献,公请加赐遣还,毋以所献示外。上皆从之。以直集贤院、天章阁侍讲、史馆修撰,判尚书礼部、判太府寺。天章置侍讲自公始。故事,亲祠郊庙,燕游慢戏之物皆在仪卫,公奏除之。
无几,遂以知制诰、龙图阁直学士权知通进银台司,兼门下封驳事,权判吏部流内铨,权知开封府。又以右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兼判国子监,而侍讲如初。公之为铨也,河北虫旱,以公安抚,公举能诎奸,于利害多所兴除。异时县令奉钱满万二千乃举令,公以为法如此则小县终不得善治,乃请概举令,而与其奉如大县。其在御史,刘平为赵元昊所得,边吏以降敌告,议收其族。公言:“汉杀李陵母妻子,陵不归,而汉悔。真宗抚王继忠家,后赖其力,且平事固未可知。”乃不果收。侍讲林瑀者言:“天子即位,当步其日,占所得卦以知吉凶。”公奏瑀所言不经,不可用。上即为公罢瑀。又奏劾驸马都尉柴恭僖公,夺其州,人以为宜。初,元昊反,公言:“兵事起,财不赡,宜及今度经费,罢减诸不急。”至是,诏与三司合议,一岁所省,率缗钱百万。
庆历二年,契丹来求地请婚,公主其使,责以信义,告之利害,客诎服不能发口。执政议使契丹攻元昊,公曰:“契丹许我而有功,则必骄以弱我,而责报无穷已,不且以我市于元昊矣。且唐中极衰时,听吐蕃击朱泚,陆贽尚以为不可,后乃知吐蕃阴与泚合,而阳言助国,今独安知契丹计不出此?”乃言所以待夷狄者凡六事,上皆行其策。三年,遂以本官参知政事。四年,以尚书工部侍郎、检校太傅为枢密使。
五年,以集贤殿大学士、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密使。居两月,拜昭文馆大学士,监修国史。议祔章惠太后太庙,公言其非礼。及祔献、懿二后,密敕迁文武位一等,赐外内诸军特支优给,公又独奏罢之。既而敕迁两府官,公又不从,乃已。元昊归石元孙,议赐死,公争言自古将帅被执归,多不死。元孙以不死。
七年,上以旱避正殿,贬食自责,公因稽首逊位,章六七入,乃除武胜军节度使、检校太傅、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判大名府,兼北京留守、河北安抚使。妖人王则谋举大名,反河南、北,使其党挟书妄言,冀得近公。公疑为奸,考问具服,则惶恐不及会,独婴贝州以反。公即使部将王信、孟元、郝质驰兵操攻具往,且请自出搏贼,不许,终贼所以擒灭,功居多。移镇山南东道,检校太师,赐爵安国公。公因请宽诸吏民为则所胁者,而捕河南、北妖人治杀之,无所漏。河决商胡,方暑,公暴堤上,躬亲指画,出仓廪与被水百姓,舍其流弃,接以医药,所活九十余万口。
契丹诱亡卒,号为南军,以战夏人,而边法,卒亡自归者死。公变其法,有归者故拔擢超其伍,于是归者众,因以知契丹国事,契丹亦因拒亡卒,黜南军不用。边人以地外质,公请重禁绝,主不时赎,人得赎而有之,地则尽归,边以不争。
皇佑元年,徙郑州,从公求也。至见,留为祥源观使,既而以尚书右仆射、观文殿大学士判尚书都省,朝会班宰相,视其仪物。岁中又求任外,除山南东道节度使、右仆射、检校太师兼侍中、判郑州,固辞仆射、侍中,乃改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又欲迁公四子各一官,亦以公辞而止。二年,母燕国太夫人薨,命以故官,不起,赐书宠慰,从之。公事燕国以孝闻,上尝赐银饰肩舆,士大夫以为荣。及薨,自郑归葬,扶舁苍然,肩足皆胝,行路瞻望,悲哀叹息。四年,除故官侍讲。居顷,出治许州,将行矣,仁宗问《易》之《乾》卦,公既讲解,又作书以亢龙为戒,手诏褒答,以公所献藏太史。
五年,又莅大名,安抚河北,中书议塞商胡决,以公异论,故使建言者专其事,公犹争不已。河果不可塞,建言者得罪,而澶、魏、滨、棣、德、博德水死,公乃请使抚巡赈救,人用归息。嘉佑元年,进封许国公,又兼侍中,方避未听,而以枢密使召,卒罢侍中,而以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为枢密使。三年,以镇安军节、右仆射、检校太师、兼侍中,充景灵宫使,又出许州。七年,以保平军节陕州大都督府长史移大名,兼安抚。公凡三至魏及许、郑,皆以宽惠为治,人安乐之。它将相赐公使钱,多使牟利,公度所赐为用,故在所尤不扰。
今皇帝即位,改节度凤翔,加左仆射、凤翔尹,进封魏国。治平元年,求还使、侍中守许州,至六七,终不许。二年,乃授许州,入见又辞,不许。使抚谕,须秋乃发。六月告疾,中人、太医问视相属,又力求解将相,乃以左仆射、观文殿大学士,判尚书都省。七月戊寅薨。上亲临哭,发涕,为不听朝二日。赐龙脑、水银以敛,制服,出司宾祭吊,别赐黄金给葬。赠司空兼侍中,谥曰文元。以九月甲申,葬开封汴阳里晋公墓兆。公年六十八,散官开府仪同三司,勋上柱国,号推诚保德崇仁守正忠亮佐运翊戴功臣,邑户万五千,实封五千六百。公所著书,有《春秋要论》十卷、《群经音辨》十卷、《通纪》八十卷、《本朝时令》十二卷,又奏议、文集各三十卷。
元配王氏,尚书兵部郎中、集贤殿修撰轸之女,追封莒国夫人。继配陈氏,武信军节度使康肃公尧咨之女,封魏国夫人。六男子:章,太常博士、集贤校理,早卒;圭,尚书比部员外郎;田,尚书驾部员外郎;青,尚书司门员外郎;齐,大理寺丞;炎,未仕。三女子,国子博士程嗣弼、大理寺丞宋惠国、太常博士庞元英,公壻也。其后天子以炎守将作监丞,又官公内外族亲凡九人。
贾氏自谊及耽,傅王相帝,皆以儒学。至公又以经术致将相,出入文武,有谋有功,当中国治安,四夷集附,宠禄光大,始终褒荣,君臣相遭,于是为盛。铭曰:
于皇仁宗,时宋之隆。奠此中国,四夷来同。孰夹孰承,有宰魏公。帝曰询尔,群公卿士。朕欲考古,以求乱治。有博六艺,使熙朕志。魏公乃来,锡帝之求。进于殿中,登阐沈幽。乃尹开封,治民不絿。乃丞御史,督制庶尤。膏泽在下,熏烝在上。参国政事,遂都将相。帝巡大涂,公帝之车。帝御广宫,之屏之墉。文条武鬯,具献肤功。终徂在天,公则随迈。廷丧元老,隐加问赉。有铭太史,有谥太常。次诗不诬,斲石墓旁。
初卜葬公汴阳里,以水故,改卜。熙宁元年八月庚申,葬许州阳翟县三峰乡支流村。奉敕改乡名曰大儒,村名曰元老里。朝散大夫、右谏议大夫、参知政事、太原郡开国侯,食邑一千一百户,赐紫金鱼袋臣王某谨记。
检校太尉赠侍中正惠马公神道碑
推忠保顺同德翊戴功臣、彰德军节度观察留后、特进、检校太尉、使持节相州刺史,兼御史大夫、上柱国、扶风郡开国公,食邑六千六百户,食实封二千二百户,谥曰正惠马公,以天禧三年十月戊戌,葬开封祥符县某乡某里。至嘉佑七年,公孙庆崇始来请铭,以作公碑。序曰:
马氏,故扶风人,至公高祖而徙处云中。赠太师讳某者,于公为曾祖。赠太师、中书令讳某者,于公为祖。龙捷左厢都指挥使、江州防御使、赠太师、中书令、尚书令蔡公讳某者,于公为父。蔡公从太祖定天下,力战有功。当是时,云中已为契丹所得,故马氏又徙处浚仪,今开封府祥符也。
公讳某,字子元。蔡公之终也,年七岁,太祖召见禁中,有司言例当补殿直,诏特授西头供奉官,而赐以名。开宝五年,年十八,监彭州兵马,以严饬见惮如老将。太平兴国三年,领兵戍秦州清水,奸人李飞雄乘驿称诏捕公及秦陇巡检刘文裕等,将击之秦州,因盗库兵以反。公辨其诈,与文裕执飞雄治杀之。五年,监潭州兵马,改东头供奉官。
雍熙二年,又监博州兵马。刘延让败于君子驿,而契丹归矣,公方料丁壮,集刍粮,缮城治械如寇至。吏民初不悦其生事也,已而契丹果至,度不可攻,乃去。四年,改西京作坊副使,将屯于冀州。端拱元年,移知定远军。时议发河南十三州之民转饟河北,公告转运使樊知古,此军聚兵少而积粟多,簸其腐尚可得十七。知古用此得粟五十万斛,以罢河南之役。事闻朝廷,太宗嘉之。二年,深州新蹂于契丹,城郭庐舍多坏而流民众,乃移公知深州。公至数月,则坏者完,流者复,举州忘其寇戎之故而以公为能抚我。会保州不治,移往代之。
淳化二年,又移知庆州。羌万人以怨程德元来寇,公诱其渠帅,谕以威信,即皆引去。四年,迁西京作坊使知梓州。五年,李顺为乱于蜀之西川,以公往讨,又以为先锋,平剑州。召还,至三泉,而复以公与王继恩讨贼。继恩怒公抗直,使守彭州,尽收其军,而与之羸卒三百。贼率其众至,号十万,公力战一日,亡其卒大半,乃夜独出,招救兵复入,贼终不能得城而以败去。除成都府兵马钤辖,迁洛苑使。五年,除蜀、汉九州岛都巡检使,已而又兼成都府兵马钤辖。
真宗即位,改内苑使。蜀卒刘旰聚党数千人为乱,所攻数州,至辄取之。公以卒三百,追至蜀州,与战,旰走卭州,而招安使上官正召公归成都计事,公为正画曰:“贼破卭州,必乘胜劫掠,度江薄我,既息而战,我军虽倍,未易敌也,不如迎其弊急击,破之必矣!”遂行,次方井,与正合,杀旰等无噍类。真宗赐书奖谕,赏以锦袍金带。
咸平元年,加澄州刺史,知秦州。诸羌质子有三十年不释者,公悉归之。诸羌德公,讫公去,无一人犯塞。小泉银坑久不发,掌吏尽产以偿岁课,而责之不已,公奏得释,而归其产。四年,就除西上合门使,知成都府,兼本州岛兵马钤辖。有告龙骑士谋为变者,所引以千数,公捕杀其首七人,而置其余无所问。自乾德后,岁漕蜀物,以富人为送吏,多坐漂失籍其家。公奏择三班使臣及三司军大将代之,而课其漕事为赏罚,至今便之。六年,移鄜延路驻泊兵马都总管,兼知延州。蜀人于公去,皆环以泣。公至延州,羌方以兵觑边,会上元,开门张灯,视以无为,而羌卒不能为寇。又移知镇州,兼本州岛兵马都总管。景德元年,契丹入边,民入保城,公与之约:“盗一钱者死。”有盗钱二百者,公即杀之。于是,自澶以北,城郭皆昼闭。诏使过,公辄留之,而募人间行送诏,皆得其报以闻。又以便宜使所至受诸漕挽给边之物,故契丹欲虏掠,无所得。车驾次澶州,大将王超提卒数十万,逗留不赴,公屡趣之不为动,移书谯让,乃始出师,犹辞以中渡无桥。则公先已度材,一夕而桥就。上闻,手诏褒之,且知公果可以属大事也。二年,移知定州,又除东上合门使,枢密院都承旨。三年,遂以检校太保签书枢密院事。
祥符元年,东封泰山,以为行宫都总管。自此行幸必以公为都总管,而皆许之专杀。公部分明,约束审,出入肃然,而未尝辄戮一人。于是边将言契丹近塞,大臣议皆请发兵以备,公独议使边将移书问状。从之,契丹解去。迁检校太傅。四年,加宣徽北院使。五年,除枢密副使。当是时,契丹已盟,中国无为,大臣方言符瑞,而公每不然之,独常从容极言天下虽安不可忘战去兵之意,及它争议甚众,真宗多以公言为是。七年,除颍州防御使,知潞州。州之税赋,常移以输边,公为论其害,自是所输不过邻州而已。
天禧元年,移知大名府,兼驻泊兵马都总管。使中贵人劳问,赐白金二千两。居顷之,遂以为宣徽南院使、知枢密院事、检校太尉。有足疾,时诏内朝别为一班,免其蹈舞。二年,疾病赐告,求去位,真宗不许,而数使中贵人劳问,又幸其第,赐白金三千两。已而度公实病,不可强以事,乃罢以为彰德军节度观察留后,而公固求外镇,终不许。居久之,稍间入谒,真宗辄使合门祗候二人伺公,至即扶以入,因掖其拜起。数屏左右问事,常听用。三年,又求外镇,乃以公知贝州,兼本州岛兵马都总管。将行矣,召见,又将付以政,固辞谢,久之乃已,而更以公为本镇。至五月,公疾作,诏使公子洵美将太医往视,而魏、潞二镇之人亦皆奔走来问,为公请祷。已而公疾革,真宗又使公弟之子成美驰驿召公归京师,而公以八月壬寅不起矣。享年六十五。真宗为之震悼,罢朝,诏赠侍中,录其子孙,赙赐皆加等。
公前夫人丁氏,某郡君,后夫人沈氏,某郡夫人。子男二人,洵美终西京作坊使、英州刺史;之美终内殿承制、合门祗候。孙十六人,其十四人皆已卒,而庆宗今为右班殿直,庆崇今为文思院、知恩州。
公少忼慨,以武力智谋自喜,又能好书,宾友儒者,所与善必一时豪杰。有集二十卷,其文长于议论。自始仕以至登用,遇事謇謇,未尝有所顾惮。王冀公、丁晋公用事,每廷议,得其不直,辄面诋之。真宗初或甚忤,然终以此知公,而天下至今称其正直。铭曰:
在浚西南,谁封谁树?有宋正惠,马公之墓。公当太宗、真宗之时,暨暨谔谔,谋行计施。以羸击强,以少捕众。以贱抗贵,维公之勇。虽贵虽众,虽强必克。维公之敏,亦维公直。帝曰直哉,汝予良弼!见国而已,不知家室。内朝十年,典掌机密。暨予一心,纲纪庶物。元功宗谋,莫汝敢匹。公曰孤臣,敢旷于荣?谗说不用,是维帝明。士或困穷,莫知其有。既荣以位,正或见丑。公于可愿,两得其尤。不讫大耄,天为不谋。德歉于年,孰云耈老?有赉后世,公为寿考。刻趺篆首,作此铭诗。陈之隧道,永矣其诒。
临川先生文集卷八十八 神道碑
护卫忠果功臣侍卫亲军步军副都指挥使威塞军节度新州管内观察处置等使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司空使持节新州刺史兼御史大夫上柱国始平郡开国公食邑二千一百户食实封二百户累赠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追封鲁国公谥勤威冯公神道碑
冯氏有家于滑州之白马者,莫知其始所以徙。至鲁公而尝以公开国于始平日,其本出于汉杜陵,楚相唐之后也。
公讳守信,字中孚。自为儿童,状貌嶷然,慷慨有大志,人固已奇之矣。既冠,从其乡人受学,以三礼举于乡。会太平兴国初,取兵民间,公出应选,有司以公儒者,欲免之。公曰:“吾以子弟免,而父兄任其劳,此儒者所不为。”遂行,以才武给宿卫。太宗征河东,公奋身冒兵,数取俘馘以献于行在,太宗壮而劳之,以功数迁至弓箭直副指挥使。真宗两驾河北,皆命公帅其所领先驱以御契丹,公所斩虏,最诸将。迁天武军都指挥使、封州刺史,充御前忠佐马步军都军头。
公虽在军旅,数以《孝经》《论语》为人讲说,人尚以儒者目之。至是,真宗召问,出《孝经》使讲,公讲《天子》一章,因言:“自天子至于士,不可以无学,学不必博,《孝经》《论语》皆圣人以诲学者言行之要,臣愚不足以尽识,然所以事陛下,不敢一日而忘此。”真宗嗟叹者久之。由封州数迁至捧日四厢都指挥使、英州防御使、知瀛州,兼高阳关都部署。由瀛州召还,领步军司公事。
当是时,河决滑州,天子以为忧,问谁可使者,公自言:“少长河上,能知河利害。”诏以公为侍卫亲军步军副都指挥使、容州观察使、知滑州,兼修河都部署。河怒动埽,埽且陷,公坐其上,指画自若也,遂号其部人,以一日塞之。天子赐手书奖谕。召还,领步军如初。
已而迁威塞军节度使。是岁天禧五年也,公年六十六,以八月二日薨于位。天子悼恸,为之罢朝二日,赠太尉,赐钱三百万。敕宣庆使蒋州团练使韩守英、礼部郎中直集贤院石中立给护其丧事,遂以其年九月二十四日葬开封之祥符县黄沟乡大里之原。
公曾祖讳伦,祖讳筠,皆不仕。考讳蕴,赠官至左屯卫大将军。先夫人刘氏玉城县君,后夫人张氏清河郡夫人。子男十三人,于是文懿左侍禁,文吉、文握、文德、文庆、文显、文质、文贵、文锐并右班殿直,文灿、文俊并右侍禁,文郁、文雅皆已卒。
公孝谨忠笃,遇人有恩。祖母夫人疾病,公不释带以侍,辄数月。常患世医不足赖以为养,力学方药,遂通其术。公弟常欲上其子为公子,以取高荫,公对之慨然曰:“吾自行伍蒙主上拔擢至此,欲弃躯以报久矣,顾未有所,奈何欺之?”是岁,并公子无所荫,曰:“以明吾心,于弟非有爱也。”韦城董方廉直,为公所友,其卒,有二女无以嫁,公为选士办装,嫁之如己子。公将兵治民,宽简有法,故人人畏爱之,而无敢犯。所居有迹,贤士大夫多称之者。
公葬之三十二年,而以其子故,累赠至中书令兼尚书令,追封鲁国公。又二年,始请谥于天子,而天子赐之谥曰勤威。又五年,文显为西京左藏库副使、提点开封府界诸县镇公事,始作碑以表公墓,而以铭来请。予问诔于太常,问书于太史,问诸故老以考公子之所告,而得公之所为如此。于是为铭曰:
允文真宗,俊艺在工。相协予武,有来冯公。冯公頟頟,奋节金革。有声中邦,外动夷狄。自公在野,手不去经。率其所学,以抚戎兵。公之所抚,貔貅豹虎。指麾进退,妥若儿女。武窒以虣,文罢于柔。维时冯公,两取其优。孰施其文?有壤千里。孰致其武?宿卫天子。帝咨冯公,尔往视河。河决已塞,滑人来歌。帝闻而嘉,劳以手敕。公拜稽首,匪臣之力。帝曰来尔,予厘尔勤。授之旄节,留掌我军。方朝告薨,有诏罢视。吊赠赙葬,哀荣终始。追拜为令,尚书中书。赐爵国公,胙以鲁墟。士生显荣,没则多已。维时冯公,至今受祉。在周方、虎,咸有褒诗。至汉充国,雄为之辞。谁能诗公,流示无止?刻碑墓门,公实有子。
翰林侍读学士知许州军州事梅公神道碑
宋翰林侍读学士、正奉大夫、行给事中、知许州军州事、兼管内堤堰桥道劝农事、上柱国、南昌郡开国公、食邑二千三百户、食实封六百户、赐紫金鱼袋梅公之墓,在宣州宣城县长安乡西山里。公有五子:鼎臣、德臣、宝臣、辅臣、清臣。清臣今独在,为尚书司门郎中,以公行状及乐安欧阳公之铭,来请文以刻墓碑,时熙宁元年八月四日也。铭曰:
先公梅伯,后氏其国。弥周涉秦,不见史策。有鋗有福,著汉名籍。公福之孙,询字昌言。三世弗仕,陵阳之里。公第廷中,判官利丰。再岁而擢,以丞将作。以宰仁和,人誉用多。主推御史,侍考进士。一见天子,以为知己。诏曰试哉,遂试中书。馆之集贤,赐服绯鱼。于时继迁,兵我西鄙。老弱馈守,丁强多死。灵州告危,帝视不怡。公请择人,使潘罗支。兵法所谓,以夷攻夷。帝曰谁可?无如臣者。曰予汝嘉,闭陷奈何?公拜且跪,扬言而起:苟纾西师,臣不爱死。出书授之,往讫尔谋。至疆敕还,会弃灵州。帝察公艺,可书帝制。相或止之,留佐三司。其后罗支,果窘西贼。论将料敌,皆如所策。或从或违,或挤或推。梧合阻夷,神者公尸。黜之倅州,用狱一眚。去杭而苏,列国东屏。漕输淛河,就付将领。三年告功,仅得故省。又以谴投,守彼淮州。有僚许公,相得于此。与之欣然,乐以忘徙。使于湖北,迁自濠梁。又夺一官,往裨于襄。坐发驿马,给奔丧者。于鄂于苏,剖将之符。握节关中,使总其输。煌煌金章,厥赐特殊。谋复灵武,度兵葫芦。秦有将玮,诺公与俱。会玮召还,公复沦胥。有反咸阳,能名氏朱。始虽弗察,后捕而诛。自怀徂池,再副戎车。真宗新陟,罪垢皆涤。为郎度支,以将广德。外更四州,楚寿陕荆。乃还待制,中纠狱刑。有岿龙图,其唐殖殖。就以学士,专其阁直。辍之铨衡,乘传临并。超迁郎秩,进直枢密。趣归封驳,考国中失。申命选事,得权进绌。加职侍读,改司群牧。移之审官,审是在服。伐阅积迁,给事于中。告疾出许,鼓歌从容。方公少壮,志立人上。谈辞慨然,帝悦而向。及后晚出,皆为将相。公则老矣,将归田里。康定辛巳,六月十日。公七十八,以其官卒。公开南昌,勋爵第一。夫人曰刘,不及郡封。封君彭城,其卒先公。公卒明年,季秋挟日。于州山西,卜祔而吉。公有四子,伯为进士。丞于殿中,与仲前死。仲赐科名,叔也皆丞。将作殿中,或废或兴。有显惟季,时丞卫尉,今为郎中。论序初终,实来求诗,刻示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