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夜色掩护,蒙羔告别了羊群,动着胖乎乎的小短腿回了大洼子山。
自从化了形,他便不敢再进深山。
一方面是害怕误踩进那个困了自己七八年的深山秘境。
另一方面,人类幼崽的身体太脆弱了,对上山里的猛兽,他身上那点妖力屁用都没有,跑都来不及。
蒙羔只敢在村民们经常挖野菜的地方附近活动,白天爬到大树上躲着人,晚上幸运地找到了一个隐蔽的小山洞。
最近这几天,他都是住在这里的。
到了吃饭时间,熟练地捡了一堆干树枝,蒙羔鼓着脸颊,使足了吃奶的劲儿调动全身灵力,良久,过了好半晌——
手指指尖终于慢悠悠的窜出了一撮、颤颤巍巍的小火苗……
太艰难了,真的。小男孩心累地抹把脸。
幸好这点小火苗也够用了。
他很快生起了火,马马虎虎搭了一个小架子,直接把小破碗放了上去,再扔进去几粒杏仁,任由底下的火苗肆意燎着。
慢慢地,羊奶的香气弥漫出来。
蒙羔心满意足,抱着小破碗,美滋滋地喝了个饱。
可是山下的曲南沟生产大队,秦卫红家的妞妞没有羊奶喝了。
秦卫红自己的奶不够喂,只能熬了小米粥,熬的糊烂软糯,用上面的粥油勉强喂饱了妞妞。
可这哪比得上羊奶有营养呢?
忍了两三天,秦卫红没忍住,上门找曲老头问了问:“三叔公,这几天怎么没有送羊奶了?”
“不是,也是奇了怪了。”
曲老头想了几天也想不通,“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几只能产奶的母羊压根不让我靠近,见了老头子就往后躲……”
秦卫红索性道:“那要不、让我试试?”
“也行,你去试试,小心点。”
……
事实证明,秦卫红也没法靠近母羊半步,气得把丈夫曲大山从地里叫了过来。
“大山,你把那母羊给我摁住了!我给咱们妞妞弄点羊奶!”
一听是给宝贝女儿妞妞弄吃的,曲大山撸起了袖子非常配合,“行,等着!”
夫妻两人一块配合,总算压住了一只四处逃窜的母羊,没等秦卫红下手,那母羊就发出了凄厉惨绝的尖叫。
“咩咩咩——!!!”
曲大山、秦卫红:“…………”
其他的羊们闻声纷纷围了过来,也不攻击他们,你挤我我挤你,摆明了抱成团赶人。
这些羊都是公家的东西,到了年底是要当做任务羊和那些任务猪一块交上去的。
曲大山根本不敢对它们做什么,只能拉着媳妇儿狼狈地退出了羊圈。
说是退,倒不如说是被硬生生赶出来的……
夫妻两人面面相觑。
天爷啊,这些羊是不是成精了?
站在羊圈外旁观的曲老头撮着烟袋,不禁笑了笑,“我看哪,这几只母羊,可能是有点母性,想留着羊奶给羊羔崽子喂吧。”
事实摆在眼前,秦卫红不信也得信!
曲老头安慰道:“你们也别折腾了,这个月应该是没有羊奶可以给妞妞喂了,等下个月羊羔崽子长大了,应该就有多余的羊奶了。”
然而到了下个月,秦卫红家的妞妞依然没喝到羊奶……
那个悄悄偷羊奶的小坏蛋,实在是没有其他吃的,只能喝羊奶,天天三更半夜抱着小破碗,蹬着小短腿辛辛苦苦大老远跑过来,给自己收集口粮填肚子。
蒙羔偶尔也能在草丛里捡到几颗野鸡蛋,可惜身为一只小羊羔,他吃素的!
乖羊羔不应该吃万恶的鸡蛋!这样不太好。
可让他干巴巴地只吃草,他也受不了这个委屈。
好不容易化了形,作为一只四五岁大的人类幼崽,他还不能任性地吃点好的了?
就这样,靠着母羊们集体的怜爱和馈赠,蒙羔躲在小山洞里的日子,磕磕绊绊竟也过得相当滋润。
眨眼间便过了两个月。
九月中旬,天气很快凉了下来。
温度骤降,大雨说来就来,外面雨声淅淅沥沥,更是增添了几分凉意。
一觉醒来,蒙羔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他是被冻醒来的,躲在山洞里哆哆嗦嗦,努力靠近了小火堆烤手取暖。
虽然恢复原形后,他全身都会覆盖着雪白蓬松的卷羊毛,卷曲卷曲的,胖得像朵天上的棉花云。
可小羊羔仍然是一只非常怕冷的小羊羔。
他提前捡了很多干树枝,但是树枝有一个小缺点,不耐烧!
那是相当的不耐烧!
到了下午,所有能烧的干树枝全没了。
小火堆的火势渐渐也小了。
蒙羔:“!!!”
别熄灭呀,他还冷的慌呢。
伴随着外面越来越大的雨声,小火堆终于发出最后一丝热量,化成了满地的灰烬。
恰巧这时,冷风吹了进来。
一只冻得哆哆嗦嗦的小羊羔陷入了绝望的沉思。
直到天黑,大雨依然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山洞里已经倒灌进来了不少水,犹如水漫金山,蒙羔胖乎乎的小脚丫被雨水浸得透心凉。
他想,他必须要去找羊妈妈们取暖了。
村里的羊圈有两个,一个是平时呆的露天的简易篱笆墙,另一个就豪华多了,是用红色砖瓦砌的,修的相当不错。
只有下雨天时,曲老头才会赶着羊群提前进去躲雨。
关于这一点,经常去羊圈晃悠的蒙羔再清楚不过了。
说去就去!
他从空间里拿出小破碗,里面的羊奶早上就被喝完了,小破碗直接倒扣在了自己脑袋上,这样好歹能帮着挡点雨,免得被雨水浇的透心凉。
事实上,除了被小破碗挡住的小卷毛,蒙羔确实被雨水浇了个透心凉……
全身湿透了的小男孩冷得嘴唇发白,哆嗦着身子,借着夜色掩护,急匆匆躲进了豪华版砖瓦房羊圈。
“呜,羊妈妈,我好冷啊……”
蒙羔收了小破碗,一进羊圈,羊们全部涌了上来,集体怜爱地把他挤到了最干净的小角落。
暖呼呼的羊毛围着他,羊们身上温热的体温慢慢传递过来,他又冷又饿,在这样温暖的环境下,很快就睡着了。
到了半夜,蒙羔开始发烧了。
他睡得沉,脸蛋渐渐烧的通红,难受地瘪着嘴,可怜巴巴地靠着母羊掉眼泪。
他大概知道自己生病了,但是被高热折磨地意识迷迷糊糊,眼皮沉重,怎么也醒不来。
他做梦了。
梦里的场景很陌生。
在梦里,他好像已经是个大人了。他在古旧泛黄的城市里迷茫转悠,灰扑扑的墙壁,狭窄的街道,灰色城墙上喷了一句红色油漆标语——
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梦里的蒙羔,最后目不转睛盯着一个新开业的西式蛋糕店。
蛋糕店在做免费试吃活动,门前的气氛异常热闹。他犹豫了下,跑过去排队,厚着脸皮把各种小蛋糕都尝了一块……
小蛋糕真好吃,他想。
“小同志,这是你第几次来了?”蛋糕店的女店员无语道。这几天,她都快认熟这位长得及其好看的小少年了。
“我……我第一次来!”蒙羔听到自己这么说。
女店员颇为无奈,正准备说些什么,蒙羔的肩膀就被人轻拍了一下。
蒙羔转头,看见了一个眉眼冷峻的男人,抿着薄唇,正皱紧了眉看着他。
那一刹那,蒙羔说不清心里沉重的感觉。好像忽然下了雨,春雨连绵,眨眼间带来了希望和绿意。
眼眸控制不住湿润。
女店员说话磕磕巴巴:“老板,您怎么来了?”
男人看了眼蒙羔,抬头冲着店员道:“给我两盒小蛋糕,小面包和那个进口的巧克力也拿过来。”
“哦哦,好!”女店员手忙脚乱。
男人把小蛋糕小面包巧克力一股脑塞到蒙羔手里,皱眉道:“都给你吃,别在门口晃悠了。”
到这里,梦境戛然而止,画面陡然变成一片血红。
男人也消失了。
现实里的小羊羔挣扎着不肯醒,“不要,不要,呜,呜,你别走……”
现在的他还是一只幼崽,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不知道自己的来历,不知道这个永远禁锢着他的时空对他的恶意有多么可怕。
他本能地眷恋着那个男人的身影。
他淋了雨,生病了。
他在发烧,烧的很严重,在梦里哭的越来越大声。
大半夜,曲老头披了件外衣,提着煤油灯,大着胆子走进羊圈查探哭声的来源——猛然就看见了被羊群围在中间紧闭着眼睛大声哭嚎的小男孩。
煤油灯啪啦一声掉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我快哭了|-|
第二次失误开文,晋江的存稿系统是真不靠谱!我都忘记这存稿时间设成哪年哪月了,算了,撸起袖子加油干|-|/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