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章 厄运始于蓑衣渡
血沃全州,洪秀全的心气是顺了,但两个人却因此而发怒了,一是身在桂林的杨猛,他一句话,太平军在广西境内的收获,就被刮了个干净,剩下的银子虽说不少,但只要杨猛张张嘴,这些东西,也不是太平军的。
全州一事,真是让杨猛动怒了,虽说死的人不多,但屠城可不是个好习惯,一旦养成了,以后就会接二连三的上演,为此杨猛也下了军令,滇西一支三千人的新军步卒,一支一千五百人的骑兵,一支五百人的炮队,也在快速的向广西行进。
全州之事,不是杨猛疏忽了,而是他视而不见,让太平军入湘楚之地,是必须要做的选择,挡住他们或是灭了他们,不符合大多数人的利益,但入了湖南之后,必须要看紧了太平军。
两湖之地,军备松懈,除了省城还有些人马之外,其他的州县,大多是不设防的。
杨猛在桂林运作,另一个怒火冲天的人,就是湘勇的头目江忠源了,湖南是家乡,太平军在广西,走到哪里毁了哪里,若是让太平军在湘楚肆虐,很可能下一个遭殃的就是他的家乡。
挡住太平军,必须要挡住太平军,江忠源是打天地会起家的,对于这些乱党的模式,他很了解,大战之后势必心高气傲,他要在蓑衣渡设伏,在蓑衣渡杀光太平军上上下下,这里面除了想立功之外,更多的还是护乡的情节在作祟。
但只可惜,江忠源是个明白人,清军的将官们,却以为这小子要跑路,钦差大人赛尚阿,马上就要到全州了,现在跑路忒傻,所以江忠源的伏兵,也只有区区的五六百。
为了设伏,江忠源也是绞尽了脑汁,就在太平军攻打全州的时候,他就从各处援军,连偷带摸弄了几十门火炮,蓑衣渡之后,就是湘楚大地,老乡见老乡,出手帮一帮,有了江忠源的游说,附近的大户们,也把团练贡献了出来,加上江忠源的队伍,勉勉强强凑足了一千五百人的大军。
这点人,相比于太平军,不过什一,但江忠源有江忠源的打法,蓑衣渡是必经之路,只要断了水路,太平军只有挨揍的份。
伐了江边的许多大树,去了枝叶之后,用木桩钉在蓑衣渡的东岸水中,只要太平军过江,到了东岸,势必搁浅,搁浅之后船只必然聚堆,到时候这些船只,只是火炮的活靶子而已。
根据散籽儿的射程,江忠源把搁浅的地域,设计的相当巧妙,河堤上的几十门火炮,也是错落有致,只要搁浅的船只堵住了河道,无论前后,都在火炮的射程之内。
江忠源的设计还不止于此,他率练勇堵住了蓑衣渡,另外也知会了满将和春在道州附近布防,无论是水路、陆路,都让江忠源给堵死了。
回师攻打全州,以及休整,足足耽误了太平军半个月的时间,这半个月太平军算是浪费了,可江忠源没有浪费,半个月的时间,足够他在湘江东岸布置一张铁网了。
到了蓑衣渡,加上在全州缴获的战船,太平军已经有了近百艘大船,百船过江声势也相当的浩大,可惜这些船队,在江忠源的眼里,只是待宰的羔羊而已。
重伤的南王冯云山,被特殊照顾,安排在了第一波渡江的序列之中,岂不知这种照顾,却把太平军的组织部长,南王冯云山送进了地狱之中。
眼见着船只到岸了,却突地搁浅,走不动也退不回,后面的船只越聚越多,战机已到,江忠源自然不会有任何的犹豫,一声令下,火炮、火箭便开始了倾泻。
没有任何的缓冲,江船都被打被成了筛子,何况船上的人呢?第一波炮击过后,冯云山就稀里糊涂的死在了船上,由于巨木的阻挡,江船即使被打的四分五裂,也没有沉江,加上火箭,这江船只能立在江中燃烧了。
开战之初,太平军就付出了血的代价,船队之中几乎无人存活,本来清亮的江水,都变成了紫黑色,死了多少人,没法算计。
家属大军突然遇袭,太平军将士的反应也很及时,架着江船就冲了上去,可蓑衣渡已经被江忠源弄成了一块死敌,上多少死多少,不用短兵相接,只要一门门的点燃火炮就好了,一炮下去死一船人,基本没什么失误,练勇们只要,慢慢的装弹发炮即可。
河中巨木的阻拦,让太平军无法上岸,只能眼见着上去的人惨死之后,继续往上扑。
游过去,太平军的人不是没想过,可蓑衣渡这边江面平静,底下的水流却是极为湍急的,下去一个就给冲没一个,除了乘船,没有别的路可走。
散弹的威力很强大,蓑衣渡这边只打了半天,死伤的人数,就惨不忍睹,一下没了三成的人马,太平军的队伍也一下变得稀疏了。
危难时刻,还是东王杨秀清出力了,以剩余的船只结成浮桥,勉勉强强,才算是登上了湘江的东岸,大胜一场的江忠源也没逗留,收拾了火炮,就留给太平军一个极度凄惨的江面,撤了回去。
与江忠源约好合力阻挡太平军的和春遁了,但却来了一支湖南的绿营兵,这支绿营兵,与别处的不同,这是湘西剿匪的降将,说白了就是一群由匪变兵的货色,听说江忠源在蓑衣渡大胜,这些人也就有了别的想法,立功心切啊!
刚过了蓑衣渡第二天,太平军就遇上了这支湘西匪军,一场血战更是太平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两军之间打的相当惨烈。
湘西匪军,数次撤退,数次都被督战队杀回了战场,来来回回几次,降将汪典铁不打算陪着清军玩了,临阵再叛,为了活路又改投了太平军的阵营。
这一仗打到这里还没结束,在一旁虎视眈眈的江忠源,可不会放过太平军,一场接一场的血战,太平军的将士也不是铁打的货,溃散、屠戮,江忠源的湘勇损失虽然不小,可太平军的损失更大。
除了一些护卫诸王的老班底,其余的太平军死了个七七八八,连带家属五六万人的大军,折损过半,只剩了两三万。
可战之兵也不过三五千了,太平军在蓑衣渡,遇到了第一个对手,这第一个对手,给太平军带来的损失太大,这仗打不下去了,家属大批被杀,将士死伤过半,这就是一场伏击、一场血战、再加一场伏击的结果,太平军的战力没有想象之中的那么凶悍,这一战江忠源也打出了湘勇的名气。
不管是军心动荡也好,没有再战之力也罢,太平军无论如何,在人数上还是占了绝对优势的,江忠源的那一千五百人,也就能打到这种程度了,与太平军正面硬捍,江忠源还不傻。
三场大战,最大的收获就是蓑衣渡的伏击战,近百船的人,生还者屈指可数,这些船上也冤死了无数的太平军将士和家属,只能瞪着眼等死,江船搁浅,散弹如雨,蓑衣渡一场伏击,这江忠源也算是为全州城报仇雪恨了。
仗只打了三天,太平军上下像是被诅咒了一般,即使遇上绿营兵也会死伤惨重,打不下去了,不能再打了。
江忠源的敌人,就是太平军的朋友,江忠源以剿灭天地会起家,这次天地会却大胜了江忠源一场,他们给太平军点拨了一条路,一条越过黄华山直通道州的山路,太平军藉此逃出生天,江忠源的铁网因此漏洞百出。
一饮一啄皆由天定,这话杨猛虽说不信,但他信因果,有因便有果。太平军回师屠城,让江忠源抓住了机会,一句重创太平军,现在的太平军还有几分战力,就不好说了,很可能遇到普通的清军,也会一触即溃的。
江忠源虽说是个人才,但心还不是铁石,他若是把天地会的人,杀个干干净净,太平军只能在湘江东岸引颈就戮了,敌人杀不干净,即使是一两个人,也能给你把天捅破,江忠源虽说立了大功,可是依旧让太平军窜入了湖南,天下震动了。
太平军攻打广西省府桂林,撤围之后北上湘楚之地,这下篓子捅大了,赛尚阿是咸丰帝一力举荐的,有了之前花团锦簇的折子,赛尚阿总算没被一撸到底儿,只是连降四级,留在军中效力。
倔驴向荣,也是被拔了顶戴,留在军中效力,对此向荣也早已习惯了,广西剿匪一年多,他来来回回被降职升职七八次。
这事儿到这里还不算完,太平军窜入湖南,天下震动,为了安抚其余地方的百姓,咸丰帝也打了一张亲民牌,弄了一份罪己诏,来糊弄老百姓。
劳师糜饷、挫师折将、日久无功,这些话说的再漂亮,悔罪的话说的再感人,也解决不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太平军攻入湖南的事实。
道州几乎是不设防的,太平军的残兵败将,轻易的拿下了道州,历经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劫难,太平军的运气也来了,全军上下已无再战之力,洪秀全也发现了自己的危局。
太平军在蓑衣渡是被天地会救得,天地会的出现,也给了洪秀全一个新的思路,反清反满!这比拜上帝会的影响大多了,这个纲领一出台,短时间之内,太平军就在道州扩军两万。
湖南没有杨家的武庄、田庄,传播理教的队伍,也没有走进湖南,大多数的苦哈哈、老百姓,都是挣扎在死亡线上的,不谈教义谈反清,可不是从者如云吗?
两万啊!这两万人不是老弱妇孺,而是能拿着刀枪杀人的兵卒,之前的太平军,靠着一万多可战之兵,就纵横了整个广西,一下扩军两万,刚刚历经厄运的太平军,怕是要转运了。
而厄运开始往大清朝廷的头上转移了,扩军之后,就是休整练兵,蓑衣渡一场大败,打的太平军上上下下,人人悲惨个个思乡。
太平军的原班人马,多是两广的百姓,一入湖南,风土人情都不同了,话听不懂,饭吃不惯,一个个苦哈哈到了别的省份,就跟到了国外一样,不适应的人占了绝大多数。
许多老将都吵吵着要带着两万新募的将士打回两广,可刚刚经历了蓑衣渡一场败仗,对于清军的战力,太平军剩下的五王,也有些二心不定了,广西境内连皮带毛差不多有十多万清军,这次打了湖南,只怕湖南各地的兵马也要聚在一起了,回师两广危险太大。
想起桂林的那一幕幕,洪秀全的心也被新募的两万兵卒,弄得越来越高,长沙,是个不错的目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