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门外跪了多久了?”
“回楼主,两个时辰了。”
倚靠在软榻上的男人轻袍缓带,眼睛穿过翡翠制成的华丽面具,斜睨着屋中回话的奴才。他用鼻子“呵”地笑了一声后,缓缓地抬起食指,向着自己的方向勾了勾。
那奴才悻悻走了过来,看见他面具下那些鬼惑而阴狠的光后,全身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冷颤,垂头跪了下去。
就在唤雨楼的楼主身边,那个奴才以个卑微的姿态跪着,双手抓着身侧的衣袍,紧张地两只眼睛一直在眸子里乱转。这已经是他今天晚上进屋第三次了,终于被楼主叫到了身边,然而,那个男人勾完了手指却没再说话,就让这奴才活在压抑得空气中。
“啪!”
不知等了多久,那奴才终于迎来了一只修长白皙的手,由他的头顶呼啸而过,向着脸颊横甩过来。毫无预兆的强劲冲力,令那个奴才身子一歪,倒下地上竟一时爬不起来。
挣扎了一下,那奴才抬起红肿的面颊,努力地摆出十分恭敬的姿势,重新跪直。被撕裂的嘴角仍淌着血,但那奴才的眼睛连颤抖都不敢,笔直地望向男子脸上流光异彩的面具,等待着楼主的吩咐。
这个邪肆的男人最讨厌别人不看着他,眼神闪烁,让他去猜。所以,他命令唤雨楼的所有人无论在何时都必须正视着他,这是楼里的规矩,在他面前没有人敢低下头去掩藏眼中的一切。
男人提起一块方帕,擦拭着刚刚打人的手,动作轻且缓,幽幽开口:“记住了么,就像这样的力道,打门口那个人二十掌,然后放她进来见我。”
“这,楼主,那个人可是……”
“嗯?”
只这一个字,上挑的语调就把奴才嘴里说到一半的话生生逼了回去,他双手不安地攥着拳,松了又握,身子却随着应了声“是”后,飞快地站起来,向着门口走去。
门外,一个身穿鹅黄色衣裙的女子仍跪在冷月下,面对着华丽桃木色的两扇大门,低垂着头。尽管白日毒性的折磨已经终止,但沁儿的身体仍然极度虚弱,在这种情况下,她还以一个跪立的姿势撑上了两个时辰,几次欲要晕厥她都挺着直起了身,腰腿上紧绷的肌肤亦在小幅度地抽搐。
除此之外,她膝盖上的痛也是钻心难耐的。院中铺的是坚硬的石板路,为了美观还嵌入了各色彩色的石子拼成图案,此刻这些石子装饰却正在以一根根钢针的姿态戳在那可怜的膝盖骨上。从尖锐的疼到麻木,最后是不敢挪动半分,若然因大腿的酸痛而挪动一分,膝盖上便会回报她十分的痛。
然而,更令她忐忑的,不是这些痛楚,而是楼主唤了她,却不让她进门,就一直这么折磨着她。她亲眼看着,那个负责传唤的奴才已经来来回回进去三次,这次出来不知道是不是仍会对她置之不理呢?楼主是怎么想的,莫不是他发现了我白日的行踪?
这时,门被推开了。
沁儿看着那个奴才出来的时候,用的是一种渴望的目光,而那个奴才似乎也如她所愿的走了过来。可是,下一刻她感到的不是奴才传达的任何命令,而是一记脆亮的巴掌。这一记巴掌落在脸上是火辣辣地痛,半个面颊登时肿了起来。
沁儿一愣,那凌厉地掌风又掴上了她另一侧的脸颊。这一掌,直震得她的左耳一阵嗡鸣。黄裙女子耳聪目明,她很快意识到了一个奴才绝对没有那么大胆敢打主子,除非是那人会意的。既然是这样,她就跪好,坦然地接受那接踵而来的掴掌。
约莫打了七八下之后,那奴才突然停了手,却引得沁儿一阵恐慌,她转动着含着水光的眸子,询问似的看着那奴才。
“阑姑娘,对不住了,这是楼主的命令。”那奴才只解释了这一句,夹风的手掌又毫不留情地掴了上来。
好疼……
沁儿的双颊皆已肿的和馒头一样,红色的**从牙齿缝中蔓延开来。但是现在除了闭上眼睛,接受这未知数目的巴掌之外,她别无选择。
二十掌打完,沁儿已经无法张口说话了。那奴才也不多说什么了,冲着沁儿摆了摆手,示意了一下大门的方向,便捂着自己已经转为乌青的脸,径自走开了。
沁儿扯了下嘴角,她只想讽刺地一笑,可她再也笑不出来,因为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会给那破肿不堪的嘴角带来撕扯般的痛。
她挣扎着,用手撑着地面,从那些折磨她的小石子上爬起来,但刚一起身,膝盖凛冽的痛又将麻木的小腿顶了回去,重新砸在那些石子上。
“啊——”
沁儿脱口溢出沙哑的痛呼,再次手脚并用的爬起,踉跄着走向她注视了许久的桃木大门。两扇门死死地闭着,中间有一道明亮的烛光从门缝正中投出来。她用手心捂上那道光,心口再次慌乱地撞击起来,如捣蒜般得震动。
——那个人是什么意思,他命人把我嘴打成这样,是不想让我有一句开口解释的机会?他都知道了什么?会不会和杨乐天有关?
正在这时,门从里面打开了。
那个人就站在门口,脸上罩着一面翡翠玉石的面具,眼睛窝在面具的两个小孔里,一如既往的阴冷。
面对楼主的突然出现,沁儿显然是不知所措,刚刚她就站在门板边上,却完全听不到里面脚步走过来的声音。于是,她僵直了身子,下意识地从唇边溜出一声“楼主”,但她却忘了,自己那张肿胀的脸是不允许她开口说话的,结果那声“楼主”被痛呼所取代,并没有钻进面具男人的耳朵里。
“你来了,怎么不进屋子?”面具男人的话颇为和风细雨,却令站在门口的沁儿打了一个寒战。比起原来侍候的主上柳飞扬,她有时候觉得这个楼主更加难以应付。
顶着红肿的脸,沁儿只得向楼主点了点头,迈步走了进来。这间屋子雕龙画栋,若是论王府的奢华也不过如此,除了东墙下的架子上摆放着各种珍奇古玩,西墙上还有几张名家手笔的字画。南面,则是一扇雕花的大窗户,床下横放着那张用银色柔软毛皮铺成的软榻。
这张华丽的银色毛皮,纤尘不染,与地上所铺的赤红色长绒毯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宛如落入血池的白雪。在这样一个奢华的房间里,如此美好的东西居然给人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
阴森的感觉欺上身,沁儿不禁打了一个寒战,这屋内的气氛和楼主身上的气质一样,阴冷而鬼魅,神秘而邪肆。但她仍是随着楼主的脚步,一步步地向着软榻靠近。
这张软榻不仅铺设比一般床榻华丽,形状也有不同,与其说是床榻,更可以是一张躺椅。一半的床榻可以高高抬起,另一半则与地面水平,若再加上腰间的一个软垫,那自然是神仙一般的享受。
唤雨楼的楼主正躺在这张软榻上,拿起桌边温度适宜的茶水,在唇边轻轻呷了一口,让清新的香气包裹唇齿。
沁儿自觉地上前解开男人的衣带,好像刚刚挨打的事情未曾发生过一样,一切都做得那么顺其自然。看着那个享受着默许她动作的男人,沁儿快速地剥落了男人一层层的衣衫。她当然不会主动去招惹这个男人,既然对方不提出质疑,那么,她就只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这是她最后也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一双纤长柔滑的手,穿过那光滑而富有弹性的小腹,顺着肚脐上的线条滑上去,在胸膛处两个凸起的粉红上画了个圈,又伸向他脖子上方的玉石面具。
男人没有说话,只在享受着女人手指的光滑柔腻的质感,但在那手指滑到他面具的一刻,那双半眯着的眼睛陡然张开了。
这把沁儿吓了一跳,手指瞬间从男人的面具上抽了回来。男人侧着头,用斜斜地目光审视着面前的女子,然后手指一钳,毫不留情地捏起沁儿红肿的面颊,让那刚低下的头对上自己的眼睛,发出玩味而危险的语调,“谁让你低头的,嗯?”
女子的眼睛对上男人的一刹那,身子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她想为自己辩解一句,口齿间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男人在面具下发了一声轻蔑地笑,摸上了自己脸上冰冷冷的东西,“你很想摘这个是不是,我的那张脸对你……真的这么有吸引力么?”
沁儿慌张地摇摇头,随即又被那种温怒的目光逼得点了点头。
“呵……”
男人的笑又泛上了那双诡异的瞳仁,下一刻,他便拉着沁儿的手抚上了自己脸上冰冷的面具。
玉石般的寒冷迅速汲取了沁儿手上的温度,当那只修长的手一直引导着沁儿摸索到面具上的两个黑洞时,沁儿的手已彻底地变成了一块冰。
然后,男人按住沁儿手指上的两个骨节用力向下一拉,随着他手下的动作,玉石的面具便一寸寸地离开了那张长久隐藏着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