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乐天不顾疼痛捡起长剑,一个健步即又攻了上来,他一剑三刺,虚虚实实,杨云仇移步拆招,手中长鞭呼呼作响,二人僵持数十回合,仍是难分胜负。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明月当空,斗得正酣,这一声娇喝自空中投来,二人同时转头,却见朱雀。
白虎一怔,正要扯个慌,分神之际却被杨乐天猛攻上来。杨乐天一心只想得到烟雨六绝,无暇顾及那朱雀,攻势不减丝毫,挥剑虚点向白虎右肩。杨云仇下意识用鞭柄一镗,怎料反被他一扯衣领,摸到了烟雨六绝。
这一招只在须臾之间,杨乐天反手补上一掌,直震得白虎心肺俱裂。白虎身体虽向后翻倒,足下却不忘发力,倒转之际足尖顺势在杨乐天手腕上一踢,那到手的烟雨六绝眼看升腾至半空。
杨乐天纵身一跃,却是晚了一步,烟雨六绝落下之时,反被朱雀抢了先机,凌空给夺了去。
柳飞仪站定远端,定睛一看,不禁白了脸色,失惊:“你们……你们竟敢偷义父的书,你们两个的小命是不想要了吧!”
杨乐天向前一摊手,厉色道:“快还给我!”。
“还给你?要还也要还给义父去。”柳飞仪向后移步,柳眉一扬,媚目转向青龙:“你可真有本事,这神功秘笈义父贴身藏着,你是怎么把它偷出来的?”
杨乐天冷哼一声:“东西不是我偷的,这个问题你应该问问白虎。”
杨云仇从地上翻滚起来,对杨乐天咬牙切齿:“这一掌我迟早要还的。”
眸中冷光一收,又转头对朱雀笑了:“仪妹妹,你千万不要听他的,烟雨六绝是义父的宝物,我白虎哪里有这个能耐。”他回手指向杨乐天,吼道:“杨乐天,你不在这里含血喷人!书分明是你偷的,我只是想把书夺回来还给义父。”
“卑鄙小人!”杨乐天咒骂了一句,满是愤恨地瞪着他。
“够了!”柳飞仪一张手,厉喝:“你们两个不必在这里逞口舌之快,以我亲眼所见,偷书一事你们两个谁都脱不了关系。”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秘笈,口气一松:“不过……事情也不是没有转回的余地,我总不忍心见义父亲手毁了你们。”
“你要怎样?”杨云仇皱眉。
柳飞仪笑了:“事情好办,就让它怎么来的怎么回去,做得干净利落!”
她一言未毕,人已凑到杨乐天身边,突然将烟雨六绝塞在他手里,压低了声音:“杨大哥,飞仪不管是不是你做的,你把这书原封不动地给还回去,明白么?”说到最后三个字之时,她挑起眉梢,故意加重了语气。
杨乐天会意,点了点头,将烟雨六绝紧紧握在手中。
柳飞仪目不转睛地望着杨乐天,柔情似水。突然间“啊”的一声,她眼中的光亮消失了,身子一下子瘫软下来。
“你怎么了?”杨乐天失惊,在抱住她娇躯的刹那,也同时感到自己手上的濡湿,再向前一摸,便摸到一把冰冷冷的匕首,正插在朱雀的后心,整个匕身完全没入,插得极深。
猛地抬头,杨乐天见白虎正在月光下狞笑,他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这一刻,杨乐天紧紧地抱住柳飞仪,他从未这样抱过她。
她是他初出茅庐遇见的第一个女子,是个曾经令他怦然心动的女子,一见钟情,这是爱么?她背叛过他,利用过他,掳走了他的心头挚爱,然而他恨她却又恨不起来,因为在他危难之时,又是她三番四次地救了他的性命。他究竟有没有真正爱过她?这是个连杨乐天自己也无法回答的问题。他爱过、恨过、念过、怨过,终是此生难忘。
“你为什么……要杀了她?为什么?”只是一瞬,杨乐天的语声由平和变得狂躁,“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他重复念着这一个问题,在风中嘶嚎、颤抖,仿佛是一只受伤的野兽发起颠来,青色的血脉在他皮下突起,鲜红的蛛网布满了那双漆黑的眸子。
杨云仇怔怔地立在风中,杨乐天的表现令他始料未及,一个刚入天神教几月的人,怎么会比自己的反应还要激烈?当然,他杀了自幼一起成长的同伴,内心多少是有些触动的,可那是一个杀手该做的,不是么?
然而,白虎一时为杨乐天精神失控的态势所惧,再不敢上前去招惹青龙,只丢下一句冷冷的话:“她知道得太多,该死!”
翌日,晨。
陆峰一觉醒来,陡然发觉怀中神功不在,又惊又怒,立刻召集四大护法前来总坛。总坛正殿内又恢复了往日黑纱烛火之象,沉闷压抑。
青龙、白虎、玄武陆续赶来,唯独少了朱雀柳飞仪。这时有教中使者来报,柳飞仪暴毙身亡。这一消息传到陆峰的耳朵里如同火上浇油,他盛怒之下震碎了殿内一根支柱,几根房梁登时崩塌,巨响过后灰尘滚滚。
陆峰红了眼睛,怒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三个快说,不说实话如同此柱!”他用手一指大柱残骸,那柱子本是金丝楠木所制,比一般木质坚硬百倍,如今被陆峰一掌击得如散沙一盘,金光闪烁。
殿下几人虽是铮铮男儿,然均是血肉之躯,哪里能受得住这般力道,惊慌失措下一起跪倒,齐声道:“神尊息怒。”
杨云仇当先站起,拱手:“义父,这其中原委孩儿略知一二。”
“快说!”陆峰怒目雷霆。
“烟雨六绝乃武林至宝,但义父所遗失的那部分只是内功心法,众所周知,没有招式是练不成盖世神功的。所以此书除了青龙,他人没必要冒着性命去盗取一本残书。杨乐天不但盗得烟雨六绝,途中更被朱雀撞见,于是杀人灭口。”
杨乐天他身怀烟雨六绝,确实是天神教中最值得怀疑的人,陆峰也对他起疑,只差没有讲明,这时听白虎说得头头是道,冷喝一声:“杨乐天,事情真是你做的?”
杨乐天双手一拱:“神尊千万不要听信白虎他栽赃嫁祸,颠倒黑白。青龙没有盗书,更没有杀害朱雀,这明显是有人贼喊捉贼。”他早就料到白虎会有此一招,但也知陆峰生性多疑,于是反将一军。
陆峰果然如杨乐天所料,将一对牛目瞪向白虎:“仇儿,这只是你的推测之词,可有真凭实据?”
“义父!孩儿并非信口开河,如果不出所料,义父所失之书现就在青龙身上。”杨乐天横臂一指,将矛头转向杨乐天。
惊闻白虎一言,杨乐天身子陡然一僵。不错,他折腾了一宿,秘笈还没来得及藏好,就被召来总坛。但眼下形势所迫,搜身是必然的,这又该如何应对?
来不及他多想,陆峰已然示意白虎过去。杨乐天双臂平伸,宽大的青袍中,感觉只剩下那一副浪荡形骸和一本书,他合上双目,仿佛是在等待死亡的降临,恐惧正逐步侵蚀着他的大脑。
人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亡到来前的等待。杨乐天本身做贼心虚,此时白虎在他身上这么一摸,当下心中凉了半截,他大仇未报怎么可以就这么轻易死去。
白虎在他身子上上下下,反复摸了几个来回,居然遍寻不获,登时额头渗出汗来,又惊又惧。杨乐天也甚为惊诧,那本秘笈自飞仪手中接过就放入衣间,期间他只是回过青龙坛小憩片刻,未曾宽衣,难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黄雀又会是谁?尽管如此,这黄雀总归是救了他一命,也算不幸中的大幸。
此刻化险为夷,杨乐天勇气陡增,“神尊,青龙并没有盗书,反倒是白虎他一再污蔑于我,句句谎言。”他白了杨云仇一眼,指着白虎的鼻子喝骂:“其实,是他做贼心虚,有意欺瞒神尊!”
脑中闪过陆峰那句“不说实话如同此柱”,杨云仇立时吓得魂不附体,他扑通一跪,颤抖着道:“义父,孩儿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义父面前扯慌。孩儿心直口快,一时妄加揣测,是孩儿的不是,但无论义父要怎样责罚,白虎还是要说一句,青龙的确嫌疑最大,决不可轻易放过。”
观之殿下两大护法争得面红耳赤,陆峰怒不可遏。玄武夜里欢虽不动不说,却一直从旁察言观色,这时发觉陆峰面色有异,忙不迭劝道:“义父,请息怒。这件事情错综复杂,还需时仔细调查。既然青龙白虎两大护法各执一词,此事不如交由孩儿去办。”
陆峰略平心境:“也好,本尊就限你三日之内把整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三日一过,若是还查不清楚,你们三个本尊一并重罚!”
“孩儿领命。”
陆峰随即挥退了三人,这一场干戈暂且平息。惊魂未定的杨乐天,在回去青龙坛的一路上,反复回忆着那神功秘笈究竟掉落何处,却百思不得其解。
青龙殿前,琳儿正自徘徊,此刻见了杨乐天平安归来,喜出望外,她脚下未动,心却早已扑到了乐天的怀中。可她压抑着自己的感情,只向杨乐天微微一笑,两颊梨涡登时隐隐浮现,霞光荡漾。
杨乐天只瞅了她一眼,内心莫名地砰砰乱跳,便不再抬头,迈步进了青龙殿。琳儿随他进来,小心翼翼地合好殿门,柔声问:“爹有没有为难你?”
杨乐天冷笑,没有回头,更没有回答,而是径直走上青龙宝座,靠在椅背上舒展筋骨。
琳儿抬头看向他,齿间微动,似有话要说,但杨乐天一直在刻意避开她的眼神。
良久,杨乐天冷冷地开口:“你回偏殿休息吧,这里没你的事。”
“杨大哥,琳儿把要说的话说完就走。”
杨乐天侧过头,一脸的无奈,眸中仍是不在看她,而盯着殿柱上盘踞的青龙雕塑。
琳儿红了双眼,动容道:“原来琳儿这么令杨大哥讨厌。”
杨乐天呵了口气,剑眉舒展:“有事的话就快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