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杨乐天此招正是出自他家传的那本烟雨六绝中。这本书是他父母唯一留给他的东西,这些年来,他自是不敢有丝毫倦怠,然而他空有招式,却是内功不及,故而迟迟未达大成。至于是不是如空闻大师所云,是什么失传已久的武林绝学,杨乐天便是一无所知。
台上,杨乐天展开新一轮的攻势,这次他融合了腾云剑法和烟雨六绝中的招式,虽然混杂,却丝毫不散乱。
吴阴天疲于招架,心道局势不妙,如此下去恐怕有失。于是他一提真气,跃出圈外,高声一喝:“不打了!”
众人均惊疑地向吴阴天望去,吴阴天向杨乐天拱拱手,“此次便只当吴某认输,不必再浪费时间了!”
“胜负未决,吴兄恐怕不是临阵脱逃之将吧?”杨乐天剑眉轻挑,轻蔑地看着吴阴天。
“当然不是,只不过胜负高低对吴某来说毫无意义。我相信各大门派远道而来,绝非是来看你我对决,乃是为了拯救武林,铲除邪魔,假如杨兄有意率领群雄,攻上魔教,那吴某愿意让位,反正谁当先锋都是为了维护武林正义。可如杨兄所言,只为切磋武功,那就不要浪费诸位的宝贵时间。阴天今日无心恋战,杨兄若是计较,可以改日再约,我定当奉陪。”
“如此说来,倒是杨某的不是。比武一事,就此作罢,我已全然了解仁兄的心意。客从主便,杨某在贵庄打扰数日,就此告辞。”说罢,杨乐天转身遥向台上吴铭一揖,“杨乐天谢过盟主,告辞。”
杨乐天走到人群之中,牵起琳儿,“我们走吧!”
琳儿回头望向吴雨燕,不舍之情溢于言表,但吴雨燕瞟了她二人一眼后,便别过头去,似也无奈。琳儿轻叹一声,只得随了杨乐天。
蓦地里一声大喝:“站住!想走,没那么容易!”一条人影,疾如流星,挡住了二人的去路。未及住足,一柄明晃晃的利剑已横在二人面前……
“恶姑!又是你,为何要苦苦纠缠我二人。”杨乐天冷喝,目光中迸射出两道利剑。
“臭小子,拐我徒儿背叛师父。今日就是你二人的死期!”妙龄仙姑挥剑欲刺。
“且慢!”台上的吴铭缓步踱了下来,“妙龄,你这是为何?琳儿可是你的……”他话到嘴边,欲言又止。
“哼!这不争气的徒弟,不死也无用!”妙龄仙姑狠狠地瞪了琳儿一眼。
“噗通”一声,琳儿跪倒在妙龄仙姑面前,恳求:“师父,琳儿的一切都是师父给的,师父可以随时取回。但是背叛师父都是琳儿一个人的错,琳儿是自愿随了杨大哥走的,并非他拐带于我。这真的不关杨大哥的事,求您放过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妙龄仙姑剑尖微振,厉叱:“想不到现在你还这样维护这臭小子!”
“琳儿,不要和她多言。今日当着这么多武林同道,她竟大言不惭,要对两个晚辈下此毒手,什么妙龄仙姑,我说是恶姑、毒妇才对。”杨乐天红了眼睛,骂得慷慨激昂。
“你说什么,小子!今天我就先杀了你。”余音未落,妙龄仙姑一剑横扫过来,剑风呼啸而至,眼见距杨乐天的咽喉不过咫尺之遥,众人屏了呼吸,个个瞪圆了眼睛。
但闻“啊”的一声惨叫,众人想上前挽救已是来不及了。琳儿身子向后倾倒,杨乐天抱住了她。胸前的血洞汩汩地冒着殷红的热流,染红了琳儿纯白的衣裙。杨乐天抖动着嘴唇,惊得说不出话,琳儿却还望着他淡淡地笑。
“琳儿!”妙龄仙姑想开口唤出,却已失了声音,琳儿一跃而起之时,她已急急抽手,可为什么还是刺中了女儿。
妙龄仙姑呆呆地望着倒下去的女儿,手中的剑仍握得死死的,只因手掌已经麻木。直到看着女儿闭上了双眼,那只握剑的手腕终于软了下来,“咣啷”一声,长剑坠地。
“琳儿!”杨乐天紧紧搂着琳儿,脑中一片空白。忽然间,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杨兄弟,快走!这里交给我”。一望之下,那人一身白色布袍,头戴白纱斗笠。
“飞鸟!”杨乐天惊愕之余,不多思考,只点了下头,“有劳了。”随后,他一把抱起琳儿,急步奔出大厅。
众人眼睁睁地见他二人翻出院墙,目光又都回到这白衣人身上。这白衣人也不多言,大厅中虽是群雄济济,他却旁若无人,径直跃到来找角落中的那名女子,猛然扣住女子那纤纤细腕,“跟我走!”
那女子秋波闪动,再次闪过吴阴天,便轻轻掀起白衣人面上的一角白纱,伏在耳边低语:“好,随你!”片刻之间,二人俱不见踪影。
白衣人确是飞鸟,他拉着那女子一路跑到郊外,这才驻足。女子收住脚步,问:“飞鸟,你为何带我来此?”
“落花,我只想劝你不要再做坏事,那个人不值得你为他效忠。”
落花随手拾起地上一片绿油油的树叶,轻轻叹息:“飞鸟,你要知道我一个风尘女子能有什么作为。就像这片绿叶,原本应该光鲜的挂在树上,却不知什么缘由掉落了下来,被人踩在脚底。唉,那都是命啊!”
“你就这样认命么?”
落花争辩:“我是个福薄的女人,那些事情我是没有理由说服自己不去做,这是我不可逃避的。除非你有一个可以让我心悦诚服的理由。”
“我暂时没有可以说服你的理由,至少还没想到适合你的,我的那些理由你都听不进去。”
落花将绿叶推在飞鸟的掌心,“那就等你找到了再说。”
“落花!”飞鸟沉声一喝,对着落花凝神半晌,却又无计可施,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他是语枯词尽了。望着那片碧绿油亮的叶子,又问:“今日他派你来武林大会,究竟意欲何为?”
“何为?”落花笑了笑,“见识一下罢了。”
飞鸟尽管对她的回答将信将疑,不过想想也勉强说得通,只得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既然是这样也就罢了。落花,我希望你今后能好好珍惜自己。言尽于此,我要走了。”
“飞鸟,你等等!我还有事要和你说。”落花急忙拉住飞鸟的衣袖,“你拉我来此,只为和我说这几句话么?”一双媚眼瞅在飞鸟脸上,秋波中带着几分情愫,几分挑逗。
“我是特意前来规劝你不要再跟着你主人。”飞鸟抓住了那只柔滑的玉手,“落花,我岂能看着你步步泥足深陷而置之不理呢?”
落花摇摇头,黯然神伤,“我不这样又当如何,你要知道——落花满路无人惜。”她扬起一张俏脸,仰望着飞鸟,“你可是怜惜我?”哪知她充满期盼的一问,换来的却是一张窘迫的脸,落花不禁嗟叹:“唉……原来你也和别人一样。”
“你错了。想当初我离家出走不久便与你相识,在我这一生最孤独的时候,幸而得你陪伴,我早已视你为知己。上次中毒又蒙你相救,我这条命已是你的。”
飞鸟眸中的那份坚定,看得落花怦然心动,可下一刻她却不敢再正眼相视,她垂下头,“其实你不介意我的身份,愿意与我为伴,已是落花莫大的荣幸,然而……是我痴心妄想。”
“落花,我……”飞鸟握了握手中的叶子。
落花痴痴地摇头,“算了,我不会再为难你。不过我也希望继续走我的路,无论这条路是正是邪,我认定的事很难改变。你要是为我好,就别在再管我了。”
“我知道了,我会去替你寻找一个理由,你保重!”
“飞鸟,我等你!”落花恋恋不舍地看着飞鸟,人已远去,她还直呆呆地立在原地,口中轻语:“我等你……”
“落花,等谁呀?”一个触目惊心的声音。落花心头一紧,连忙退后两步,“主人。”
“哦,等刚才那个把你掳走的男人吧。呵……在春香楼呆久了,这方面也长进了,只不过不要忘了你的身份和任务!”吴阴天短短几句话,冰冷骇人。
落花心中抖成一团,忙不迭回道:“落花时刻铭记在心,决不敢有一丝懈怠。”
“不见得吧?”吴阴天冲着落花阴冷一笑,落花登时跪下身子,“落花句句实言。”
“是么?”吴阴天围着她踱了一圈,“那上次的任务你是怎么办的,飞鸟怎么没被毒死?”
“回主人,落花的确在他酒中下了药,至于他为什么能活到现在,落花确是不知。”落花暗暗攥紧了拳头,把指甲抠进了肉里,才得以平静地说出“不知”二字。
“看来,是我错怪你了?”吴阴天语调诡异,一对眸子紧盯在落花身上。落花感受到压迫之气,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落花不敢。”
吴阴天踱到落花身后,忽然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冰冷冷的剑身架于落花那柔滑粉腻的脖径之上,冷冷道:“落花,自作聪明是没有好处的。”
落花登时感到了剑锋上的阵阵寒气,咬牙请罪:“是落花办事不利,请主人动手。”她随即把心一横,闭目待死。
吴阴天倏的撤回寒剑,“落花,这次算你运气好,我不想杀你,下次恐怕没这么便宜。”举足欲离,脚下又是一滞,“落花,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冷笑一声,吴阴天提起袍尾,踏上树冠,飞掠不见。
“哈哈哈……”那阴寒的笑声回荡在树林之间,震得树叶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