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去我祖宅吧。”
“好!”徐宏艺马上收拾东西,他紧张到嘴唇一直在哆嗦:“快点!快点!他就要来了!”
“‘他’是谁?”
但是徐宏艺忙着收拾东西,并没有顾得上回答她。
贾艳雯凭着女人的直觉,觉得徐宏艺说的“他”就是刚刚打电话进来的陌生号码,也不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谁,竟然把徐宏艺吓成这样。
看着丈夫在忙,她也开始动手收拾东西,准备带着孩子和丈夫回老宅里住一段时间。
这个时候的贾艳雯凭着对丈夫无条件的信任,完全没有去留意丈夫前言后语之间的矛盾,只是觉得都是一家人,所以徐宏艺出了事,作为妻子,她就应该想办法帮助丈夫才对,所以就提议说回老宅里躲一躲。
当时的她还天真地以为这事没什么大不了的,等风头一过,她就能和丈夫孩子一块儿回黑岩市了,重新过回上流人士的生活了。
可是她哪里知道,这一走,就再也不能回到从前了。
贾艳雯其实也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千金大小姐,手里原本有着许多资产,但是因为丈夫喜好收藏名贵字画,所以渐渐的,两人也耗光了家产。在贾艳雯双亲过世的时候,就有立下遗嘱,说过这祖宅是要留给外孙的,绝对不允许他们夫妻俩为了收藏名画而变卖了祖宅。
所以,在这种危难关头,他们还有这么一处地方可以落脚。
他们越接近老宅,贾艳雯就觉得徐宏艺变得越安心,似乎只要离开了黑岩市,再也没人跟他索要那幅画,他就没事了。
车子停在祖宅外面,在下车之前,贾艳雯忍不住叮嘱徐宏艺一声:“宏艺,你可不能顶撞阿姆。阿姆年岁大了,我怕她一生气就……”
“知道啦,我当然不会和她老人家计较那么多的。只不过,你家阿姆向来不喜欢我,觉得是我败坏了你们家的家产;在爸妈过世后,就带着你离开了,这么多年没回来,她也记恨着我,觉得是我拐走了你。这次,就算我想当孙子,她也未必愿意饶过我啊!”徐宏艺叹气说。
“她年纪大了,你就别和她计较那么多嘛!”贾艳雯说。
“知道啦!”
说完,他们就下车了,开始从车厢里把行李搬出来。
贾艳雯所说的“阿姆”是贾家的老仆人,她从出生起就已经是祖宅里的仆人了,所以从小就住在这祖宅里服侍贾家人,今年已经82岁了,她看着贾家五代人口的传承。
而到了贾艳雯这一代,时代都已经改革开放了,虽然阿姆还是保留着旧时代的观念来服侍贾家人,但是贾艳雯接受新时代观念的洗礼,从来没有把她当成仆人,而是当成是家里德高望重的长辈一样来看待,所以贾艳雯还是很在意阿姆的身体的。
行李刚从后备箱里卸下来,就听到有个老人站在祖宅门口上喜滋滋地喊:“大小姐,孙少爷,回来啦?”
她转头看去,看见阿姆拄着拐杖从楼梯上下来,老人一直盯着一岁的孩子瞧,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一颗糖,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老人想抱孩子了,只是82岁的身子骨没有那么硬朗,走起路来还是有些磨磨蹭蹭的。
“辉辉,去抱抱奶奶。”贾艳雯笑着推了推孩子。
“嗯。”儿子很快,马上就跑过去抱住了阿姆,甜甜地叫了声“奶奶”。
阿姆马上就笑开了,蹲下来抱抱孩子,亲亲孩子,喜爱之情流露于言表。看到阿姆这么开心,贾艳雯忍不住心想,也许阿姆能够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不会和徐宏艺计较那么多,这样,他们住在祖宅的这些日子也就可以过得舒服些了。
她转身去帮丈夫搬行李,就在他们准备抬着行李上台阶的时候,旁边忽然蹿出一只黑猫,扑到徐宏艺的身上,一爪子挠破了徐宏艺的白衬衫!
“喵呜!”黑猫落地后,还冲着他们充满敌意地叫了一声。
徐宏艺脸色一变,赶紧放下箱子,掀开破烂的衬衫一看,肚皮上明晃晃的三道伤疤!
“这哪里来的野猫?怎么无缘无故伤人呢?!”徐宏艺生气地叫骂道!
“这猫我养的!”一个苍老而阴森的声音传了过来,他们抬头一看,开口说话的是阿姆。
这就尴尬了。
刚刚还说完绝对不能和老人吵架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出现争端了。
贾艳雯赶紧不断地对徐宏艺使眼色,让他赶紧和阿姆道歉,让阿姆别生气。
于是徐宏艺拉下脸来,低声下气地和阿姆道歉:“阿姆,我、我不是故意说这是野猫的,您别生气,您养的猫真是好看极了,你看着皮毛多亮,这身膘养得多肥呀!我、我没事!不就被猫抓一下吗?进
屋了涂点消毒水就没事了。”
说完,就抬着行李朝台阶上走去。
“吓——!”
没想到,刚走一步,那只黑猫就弓起身体,竖起尾巴,全身的毛都炸开了,冲着徐宏艺发出了警告的声音。
这又尴尬了。
对于阿姆养的猫,他们打也不是,赶也不是,那他们总不能一直都不进屋吧?
没辙,徐宏艺只好开口:“阿姆……”
下一秒,阿姆就一棍打了下来:“你走!别进来!别靠近我们家人!”
这劈头盖脸的一顿打,让贾艳雯和徐宏艺两个人都傻了。
挨了几棍之后,徐宏艺抓住了阿姆的棍,不解地问:“阿姆,你为什么打我?”
“喵呜——!”那只炸毛猫冲着他们又是一声沉闷的叫吼!
阿姆厉声说道:“你身上有不干净的东西!你走!别进我们家门!被靠近大小姐和孙少爷!你会害死我们的!”
“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没有啊!”徐宏艺纳闷地说。
“那这是什么东西?”阿姆用拐杖指着徐宏艺手里的画问。
阿姆对徐宏艺印象不好,大多数是来源于徐宏艺爱画如命,败光了家产。当她指着徐宏艺的画的时候,徐宏艺脸色一变,赶紧把画藏到背后,讪笑道:“没什么。这、这只是一个相框!里面是、是我们一家三口的全家福。”
这时候,贾艳雯忍不住瞪徐宏艺一眼了,心说:真是的,明明知道阿姆不喜欢画,宏艺怎么还把画拿在手里呢?这不是自找没趣吗?
而且,让贾艳雯最郁闷的是,怎么丈夫走哪去哪都不舍得放下那幅画呢?
就在她吃画的干醋的时候,阿姆不知道怎么一回事,身手竟然变得矫健起来,拐杖灵活地穿过了徐宏艺的手臂,穿到他身后,从徐宏艺的手里翘掉了那幅画。
画“啪嗒”一声,摔碎了。
当然,是装裱画的镜框摔碎了。
贾艳雯心知丈夫爱画,所以在画摔碎的时候,她赶紧蹲下来检查里面的画有没有损伤。
可刚蹲下……
“谁准你碰我的画的?”
头顶上传来一声暴喝,她吓了一跳,抬起头,正好看见暴怒的徐宏艺用力地推了阿姆一把,阿姆身子一晃,脑袋磕到台阶上,顿时不省人事!
“阿姆!”贾艳雯吓了一跳,赶紧跑过去查看阿姆的伤势。
“活该!”徐宏艺冷冰冰的声音让贾艳雯无比吃惊,而她转过头去,却看见丈夫冷漠地转过身,去检查画到底有没有损伤了。
“宏艺。”她无助地叫道:“阿姆受伤了,你快开车送她去医院啊!”
但是徐宏艺却从破碎的镜框中小心翼翼地取出画,那看着画含情脉脉的眼神就像是看着心爱的情人一般,任她怎么叫唤都不曾抬起头看她一眼。
贾艳雯无奈,又害怕阿姆流血过多会死去,于是只好自己一个人吃力地把阿姆背到车上,丢下哇哇大哭的儿子和嗜画如命的丈夫,自己开车去医院了。
但……
“阿姆年岁大了,身子骨经不起碰撞,所以……所以那一下摔倒,她、她就变成植物人了,到现在都还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
坐在我面前,贾艳雯眼神躲闪,说话支支吾吾,手指时不时地搓了一下衣角。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暂时没有开口了。
我一眼就看破了她的谎言:“82岁的老人,磕一下,还能活吗?”
“当、当然啊!”贾艳雯紧张地说。
我不屑地笑了一声。
在我的眼神下,她最后惭愧地低下了头,眼睛红了,鼻子一抽,泪水就直线掉落了下来,砸到了她的手背上。
“死了……阿姆摔那么一下,等我送到医院里的时候,她就不行了!”贾艳雯哀伤地哭泣道,但下一秒,话锋一转,她就努力地争辩道:“但宏艺不是故意的!他绝对不是故意要害死人的!这都是因为阿姆弄碎他的画,他一生气就控制不住自己,而且阿姆也老了,她要是、要是再年轻二十岁,摔一下也不会出事的!”
人类自私起来的时候,永远都是在为自己找借口,永远都在美化自己的行为。
我对这种自私的行径并没有多大的兴趣,我根本就不在乎贾艳雯如何为自己辩解,我只想问:
“那个老人死后,回去找你们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