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總的話，才是真正意義的刁難了。他將李慧玲的話斷章取義，且還擴大視角，讓大家、特別是工人師傅代表們有強烈的危機感，認為秋香公司收購日化廠，根本沒安好心。

可隻要是聰明人都會從李慧玲的許諾中，感受到實實在在的誠意，人家秋香公司確是準備打造一個輝煌的日化廠，而非是打一槍換一個地方，或隻圖眼前利益，胡亂許諾的公司。

李慧玲的話，就連高長富聽了都很動心，但他此時已沒了退路，春暉公司早就跟他綁在一條船上了，不合力乘風破浪，必將會船沉人亡。

他就像某窈窕淑女在麵對花言巧語的男人，與誠實可靠的男人，要選擇其中一位作伴侶，而最終卻選擇油腔滑調的男人一樣。因這女人的處~女膜，早就被那油腔滑調男人，摧殘為垃圾堆裏的香蕉皮，沒有選擇了。

高長富也是同樣的狀況，他想過安穩日子，那是不可能了。春暉公司若得不到日化廠，他高長富就別想有好日子過。更何況，秋香公司還與老對手宋博文有著割不斷的聯係呢？

但日化廠的工人代表們，卻與高長富不同，他們所要就是穩定長遠的生活。正如李慧玲所言，工人參股的後果是嚴重的，這跟二鍋飯沒啥不同，依舊存在巨大的毀滅性隱患。

麵對馬總的刁難，李慧玲再次緩緩站起身來，對主席台以及觀眾鞠躬致意，然後才坐回凳子上：“剛才那位先生所言我不敢苟同，蒼山市為啥要改製日化廠，又為啥讓一部分工人下崗，說白了，不就是為日化廠‘治病’嗎？你能說蒼山市委市政府是在坑害工人兄弟？

“每一項改革都有陣痛，日化廠為何會形成今天的局麵，其中有很多方麵的因素，但歸根結底，還是現有生產關係阻礙了工廠的健康發展，它將所有人的惰性都發揮到極致了。

“我公司完全出於長遠戰略的考慮，將廠內那些不適合新規的，甚至是蛀蟲樣的人‘請’出去，並無不妥。當然這些人，除非是將被查出有問題，反之將獲得我公司一次性買斷金，以及相關的經濟補償。

“我相信，在本公司及廣大工友們的共同努力下，未來必將造就一個，屬於蒼山人也屬於日化廠人的傳奇企業。我的話講完了，謝謝大家。”

李慧玲最後以激昂的語調，道出了秋香公司對日化廠的終極目標，同時也是日化廠人的理想，讓大家頓覺熱血沸騰。

這次大家反應很快，掌聲也很熱烈，坐在現場，不管是湊熱鬧的，又或是真心參加競標的，都對李慧玲的說法很認同。

人家秋香公司做法並沒錯，那是真心實意想要改變日化廠，想要打造一個百年企業，而不是像春暉公司那樣畫餅止餓、光說不練。

人們眼睛都是雪亮的，誰真正為企業，為工人著想，大家心中都有一杆秤。雖然從表麵上看，春暉公司的許諾，遠比秋香公司的許諾來的更具誘~惑力，但是企業卻得不到徹底的改變，以前的問題依舊存在。

春暉公司算是自搬磚頭砸自己的腳了，為了能徹底解除日化廠的內部抵觸情緒，他們煞費苦心搞出工人參股的花樣，但恰恰是這手段，卻成為致命的缺點，讓大家懷疑春暉公司的誠意來。

馬總還想從秋香公司的許諾條款中，尋找致命弱點，但不論如何努力，他都無法找到理想的攻擊點，若不顧一切隨意擇點攻擊，反是幫助秋香公司宣傳條款了。

另外他也很想從資金這一塊下手，一個企業的發展，必須得有個強有力的資金鏈支持，這是最容易下手攻擊的著力點，但關鍵是春暉本身在資金這一塊，就存在短板，若拋出這個話題，秋香又反擊的話，將會是大大的烏龍了。馬總對眼前的狀況，糾結了。

而與馬總的顧慮不同，高長富是從骨子裏、就不願意秋香公司獲得標的資格，說句難聽話，即使將標的真給林致遠的永倉貿易公司，又或者純粹改製不成功，他也不希望讓與宋博文有千絲萬縷關係的秋香公司從中獲利。

但高長富沒想到的是，秋香公司除了提供給市招標組委會的那份資料外，居然還有備案，這讓他與春暉公司前期的謀劃徹底破產。

“咳咳咳……請大家安靜，我們現場評估小組，正在對給三家公司的許諾條款進行評估，結果馬上就會出來，請大家別打攪了他們。”高長富眼見現場氣氛對春暉極為不利，立即出聲阻止人家繼續議論下去。

果然在高長富出言阻止後，大家再次沉默，似乎威震全場了，不過凡事都有特例，還是有膽大妄為之輩逆流而上。

“高市長，我是工人代表劉大秋，有幾個問題想要問秋香公司的代表。”一位長相敦厚的中年男人站起身來，向高長富請示。

高長富看了眼劉大秋，很想發火，但終還是忍住了，板著臉衝劉大秋點頭道：“可以，但時間不宜過長。”

這個劉大秋唐寅倒是認識，是日化廠精餾車間的車間主任，屬於有實力的實幹派中層幹部，廠裏比較重要的半成品試驗，都是由他親自操作。

之所以會出現這種狀況，除了他的技術好外，還有一個最主要的原因，這種半成品試驗的眾多材料中，有兩種材料是毒性極強的氰~化鉀、氰~化鈉，搞不好就容易出事，大家都不願意沾邊，唯有劉大秋既膽大又嚴謹，身先士卒。

在林致遠時代，劉大秋是最不顧及林致遠麵子，也是他最頭疼的人物，即使唐康明都比劉大秋表達方式婉轉些。林致遠想打壓劉大秋，有些事情卻需要劉大秋去做，不打壓劉大秋，卻很窩心。

在整個日化廠，劉大秋可說是最有人緣也最沒人緣的一位，有人緣是他挺熱心，不管誰請他幫忙，他都會熱心的去做。沒人緣是他不顧場合，隻要有人做的不對，他都會毫不留情當場指責，根本不顧及別人的感受。

如今是日化廠動蕩之秋，像劉大秋這樣的人反而很受熱捧，被大家公推為工人第一代表，主持參加這次招投標會的旁聽，為工友們主持公道。

有工作人員將一支話筒送到劉大秋的手中，劉大秋接過話筒，將臉對著秋香公司的方向，直言問道：“我聽出來了，你們秋香公司的做法很實在，也是存心想要搞活日化廠。但我想問幾個問題，希望你們能如實回答。”

李慧玲站起身向劉大秋點頭示意：“嗯，劉師傅您盡管問，我將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劉大秋並不以李慧玲的真誠態度而感動，言辭依舊犀利：“貴公司將以怎樣的標準來衡量，什麽樣的工人適合，或者不適合繼續留在廠裏？”

李慧玲點頭回答：“我們衡量標準其實很簡單，主要是年齡與能力，另外還有工作狀態等。年齡過50，或者工作能力不行，又或者工作態度極差的人，在我們勸退的範疇。”

劉大秋聽了點頭表示明白，接著又繼續問：“貴公司對工人工資福利是怎樣預算？這其中包括留下與勸退下崗的工人。”

李慧玲不假思索的回答：“下崗勸退的工人，將以國家相關標準一次性結算，而留下的工人工資待遇，將是蒼山市平均工資的兩倍。”……

而正當兩人問答如火如荼之際，高長富卻不願意了，他立即出言製止。在他想來，劉大秋的提問，等於在替秋香公司做正麵宣傳，讓李慧玲有當眾解釋秋香公司相關政策的機會。

可能現場評委也感到高長富的急切了，立即草草結束評估，將各自手中的答案送到高長富的手中。

現場負責估算的評委，是由市委市政府專門組織的，10名專業權威人士，他們有每人一票的投票資格。

當高長富看到這10名評委的答案後，臉色變了變，但隨即就恢複正常。他慢悠悠將那些選票卷起，放在台上，然後喝了口茶。才抬頭對著大家開口道：“現在我宣布，蒼山市日化廠，此次競標的最後獲得者是……”

高長富說到這裏，故意停下，再次低頭喝茶，那狀態猶如女人潮~噴一個小時後，嚴重脫水的饑渴架勢。

全場死寂，大家都眼巴巴望著高長富，期待最後答案，但同時心中卻感訝異。按說，這次競標還有後續的總結感言，而且最後的結果，應當是主持人宣布的，現在全被高長富省了，這是什麽節奏？

唐寅見了高長富的架勢，陡然“咯噔”一下，心頭頓時蒙上了層陰影。

馬總嘴角微微翹起，胸有成竹拿起台子上的礦泉水，放在嘴邊細細品味著，感覺今天的水，是十分甘甜。

“此次投標，蒼山市永倉貿易公司獲得零票，香江秋香公司與香江春暉公司持平、各獲得五票；

“但最後本人還有一票資格，這一票我將投給香江春暉公司，至此，此次競標的最終獲得者是香江春暉公司，大家以熱烈的掌聲，對香江春暉公司的勝出表示歡迎。”高長富擺足了架子，抑揚頓挫的說出了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