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黃局長送來的,高的離譜的成績單,唐父唐母無法相信這是真的。但要想解惑,唯有市裏開辦的中考熱線,才是解決的最好途徑。
唐父唐母兩人四眼對望,都明白彼此的心思,打吧。
唐母坐回那部老式橘紅色電話機的旁邊,神情間從未有過的緊張,碩大的免提,她都摁了好久才摁準了,隻是因為她的手抖得太厲害。
也許是感應到唐家人的緊張,這次熱線電話一撥就通,並沒有再出現占線狀況。
查分熱線電話裏隨即傳來冰冷而空洞的報分聲,結果是唐父唐母最渴望,也是最害怕的結果。
唐寅的分數,在熱線電話裏所報出的數值,跟黃局長所給出的是一模一樣的,基本沒啥出入。
要說有出入,那也是黃局長說唐寅的英語是第一,熱線電話裏沒有說明這回事。但英語滿分,不是第一難道是第二?這是毋庸置疑的啊!
英語能考這麽高的分數,唐寅是有心理準備的。畢竟他有過在合資企業上班的經曆,英語詞匯量以及口語等方麵的能力,並非是這個年代人所能比擬的。
數學能考148分,證明最後三題大題目,自己都做對了,扣2分估計是在基礎題方麵失分了。可這也能夠理解,畢竟準備的時間太倉促,不可能做的麵麵俱到。
語文137分,等於扣了13分,如此看來,作文分沒大扣,也就是自己那個作文寫法沒引起大地震,否則,若是引起上麵的反感,取消分數資格都有可能的。
這也讓唐寅徹底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實在太魯莽了點,將命運寄托在別人的身上,總歸是件很危險的事情,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
自己考了這麽高的分數,市一中是肯定沒有問題了。曆屆市一中的錄取分數線,大概在六百四五左右晃悠,今年再怎麽變,總不太可能超過680分吧?
按照自己所考的總成績與各科成績,平均下來,每門試卷隻失幾分,隨便放在那裏,都應該算是比較優秀的成績了。
記得當初那個中考,他可是考了四百多分,距離市一中的分數線相差一百大幾十分,距離向陽中學的分數線都差了有二十分,後來父母還是花了一筆不菲的費用,才讓他高價上了向陽中學的。
想想這些經曆,唐寅不禁有些唏噓,往事不堪回首,新的生命從這一刻開始,美好的未來正在不遠處招手,唐寅看到了無限的希望。
中考成績被逆襲推到,讓唐寅徹底擺脫內心的陰影,往事的千難萬阻,此時想來又算得了什麽呢?帶著重生的威勢降臨,唐家大少生來就該逆襲一切。
“咦?……”唐寅正很臭屁的發著感慨,發著天下無敵的宏願,卻愕然發覺,家裏失聲了。除了客廳大鍾在“嘀嗒嘀嗒”的響外,周圍冷清清一片,靜寂的讓人心慌。
母親斜坐在椅子上,腰挺得筆直,但卻隻坐了半個屁股,眼睛盯著黃局長送來的小紙條,其間騰起一層水霧,仿佛她所麵對的這張小紙條不是一張紙,而是麵對一位,可隨手決定她生死命運的大人物般拘謹。
父親則整個人都陷進沙發裏,右手兩指夾著根沒有點燃的香煙,有些輕微的顫抖,眼神空洞的盯著香煙發呆,唯有表情那細膩而豐富的變化,才證明他的大腦正在瘋狂活躍著。
唐父確實是在想陳年往事,從小到大,兒子唐寅除了會被鄰居誇說,“嗯,這孩子挺漂亮呢。”之外,就沒有值得唐父驕傲的地方。
一塌糊塗的成績,每次開家長會,唐父總是反麵家長的典型,人家孩子家長上台談的是,怎樣成功教導出成績優異的孩子。
而唐父倒好,直接談他教育孩子失敗的教訓,以此來引起其他家長的重視。這就是赤~裸裸的打臉,從幼兒園開始,一直到唐寅工作,唐父都生活在被別人的打臉中,毫無尊嚴可言。
記得小學二年級的時候,唐寅因為成績不好而被老師要求留級。小唐寅死活不肯,結果那一次過後的期末考試,唐寅居然第一次考了雙八十分以上,就這還讓唐父高興了很長時間。
因為從這件事上,讓唐父明白,自己兒子不是不聰明,而是不肯學,一旦真的全心學習,後勁還是挺強的。
可唐父卻明白,兒子唐寅後勁即使再強,也不可能考到678分,這個超級恐怖的成績啊!若說這次唐寅突破五百大關,考個500多分,唐父就會睡著笑醒了。
接近七百分的誇張成績,讓唐父恍如做夢,始終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害怕這是自己一個可笑的美夢,夢醒後,將又從萬丈高樓跌入低穀,粉身碎骨。
唐寅可能隻是這個世界上的一個最普通的人,但對於他的父母來說,他卻是父母的一切,也是全世界。
可能是外麵正下著雨的原因,小小客廳內的空氣顯得很濕潤,也很清冷,電視機早在撥通熱線時,就被唐父關了,凸出的弧形屏幕上,倒影著一家人離奇的姿態場景。
唐父終於從沙發裏坐直身體,比他初見部隊首長時,挺得還要直。硬朗的臉部線條變得柔和起來,嘴角微微上翹,眼睛微眯著,大口的呼吸著,呼吸間顯得格外悠長。
從這些表情不難看出,唐父在竭力壓抑著內心澎湃的激情,抑製著那份巨大的驚喜。不過,他再壓抑都無法掩飾住,那份收不住的驕傲情緒。
下一刻,唐父筆直的身體軟化下來,“啪嗒”一聲,點燃了香煙,深深吸了一口,又長長吐了出來。這一下呼氣長的嚇人,仿佛他想將原本鬱結之氣全部吐光,徹底吐盡似的。
接著他連續快速呼吸兩三口,才再次滅掉了還有大半截的香煙:“呼……好兒子……很好……”就是這簡單的幾個字符,卻道盡了唐父複雜到極致的心情。
唐父看著唐寅的眼神,多了些以往沒有的成分,人生浮沉,再沒有兒子的優秀更讓他值得驕傲的了:“寅兒,你真的長大懂事了,父親為你感到驕傲。”
父親是首次用寅兒這個隻有母親才會使用的,親昵的詞組來稱呼唐寅,這是唐父無數年壓抑後的陡然反彈,因兒子而崛起,因兒子而開懷。
唐父的突然動作,終於驚動了盯著成績單與準考證發呆的唐母。原本死寂不動的唐母,原本水霧的大眼突然湧出川貝般的淚珠,無聲而倔強的流淌著。
而她噙滿淚水的大眼睛,卻帶著灑然的淚花,將兒子唐寅那張俊臉凝望,臉上的表情滿滿的複雜。
“寅兒,我的寅兒!……”母親突然衝到縮在沙發角落的唐寅身旁,一把抱住自己的兒子,嘴裏除了寅兒,再沒有任何表達,猶如她短暫失去語言能力似的。
唐寅見狀內心是一片淩亂,此時的場景是如此似曾相識,後世母親也是如此抱著自己痛哭,但那是分數出來後,母親哀歎命運坎坷,生活辛酸的淚水;
而父親大口抽煙,長長呼吸,那是唐寅的失敗,讓他心情極度壓抑,帶著對未來命運迷茫的掙紮。
可眼前一切又再次重演,就連父母的表情動作都一模一樣,但他們的心境卻又截然不同。
這一次,他們的淚,是苦盡甘來的激動;他們的“失聲”,是如沐春風的狂喜,而這些都是唐寅所帶來的變化。
唐寅眨眼的頻率,遠超過打印機最快打印的速度。他拚命眨巴眼睛,希望能抑製住噙滿眼眶的淚水,但淚水是如此廉價,廉價到大滴大滴的滑落。
這一世,命運之神終於給他送來了春風,讓他逆轉悲催生命,打開了他人生的另一扇門。
告別過去,喜迎新生,唐寅的人生,在這個電閃雷鳴的日子裏,隨著一家人喜悅的淚水,終翻開嶄新的一頁——命運逆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