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玲和黑鹤说话,樊贝菲尔突然插口:“我说安特列芙小姐,黑鹤也有对的地方,你看见了‘阳光’,不是么?你不是为了让妖族重见‘阳光’这么一个渺小的愿望竭尽一生的精力吗?如果你不是看到未来,你会主动把你所思所得的一切都托付与那人,让他辅助更多的人,不是吗?你所做的一切正如当年纳布尔,还记得他把大量信息传送过来的时候,也曾说过你不会一次就能够全面理解他的话,所以需要一名解说者。我樊贝菲尔就扮演这个角色……”
欧阳玲笑了笑,没说话。黑鹤大笑着道:“你的继承者是隆明。”说罢,三个都呵呵地笑了一阵子。黑鹤举目仰视,满天星斗正在不知不觉中缓慢移动,聚集星辰的河流穿过海平线,流向遥远的宇宙深处。“整体,是可分割的个体连接而成的不可分割的全部,这是个矛盾。”
平静下来的欧阳玲不再说话,急促的呼吸发出了爆发式的响声,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樊贝菲尔也明白,不过能够修复伤口损伤的它也有做不到的事情:欧阳玲病入膏肓,任何治疗只能减轻痛楚,没有彻底治愈的可能。既然欧阳玲不说话,黑鹤又说出了自己的理解,不说几句有点过意不去,于是道:“世界确实充满了矛盾,‘简单的线’和空间之环也是一对矛盾的存在,可是这两方面都是不能缺少对方:没有‘简单的线’,空间之环就不能形成;如果‘简单的线’不能完整的连接起来,形成空间之环,那么最终物质流动会停止。这个世界的文明正是后者,一个会令物质流动停止的使用者的文明。”
黑鹤俯首看着深不见底的漆黑海水,说道:“为了自己的舒适生活,聚集世间资源,伤害妖族、毁灭妖族,把阻碍自己之物通通除去,……”她忽然想起欧阳玲的话“要救妖族就不能单纯地从妖族问题入手”。“或许是真的,世界是一个整体,那么妖族的问题也会牵涉人类。”后面的话被省略掉,黑鹤不想说,樊贝菲尔不愿说,因为欧阳玲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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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城,许久没有回到宁亚穗的根据地,如今变得陌生。陌生?是的,确实陌生:混乱,腥臭,人们失去了往日的神采,街道失去了熙熙攘攘的热闹,带着颓废,带着迷惘,逃的逃,走的走,凋零的絮风吹拂着纸片,落在布满垃圾堆的城市商业区。才不过半个月时间,雾舅舅、罗杰、龙牙、高胜如、欧阳旺和隆明离开泛舟又返回雄城才不过半个月,这个看似繁华的城市迷失了。六人在采颦管理的膳斋住下,并开展了最后的工作。采颦在那时候接受了罗杰的命令,前去殷州,与惠慈、青鼎会合,结束在雄城监视东方龙王的任务。同时结束这项任务的还有逗留在吉荣村的钱老板和蜾蜾夫他们,也同去了殷州,和泰彭坦执行新的任务。
交代他们的去处后,回头关注雄城的情况,真是糟糕透顶的世界。欧阳旺已受不了肮脏的地方,整天闭着窗户窝在膳斋,试图用各种办法驱散臭味,这是徒劳的。看着欧阳旺如此,鼻子灵敏的高胜如就更惨不忍睹,他在进入雄城前就觉得头晕目眩,现在更坐立不安地躲起来。风向是个重要问题,这些天来吹的是东风,恰恰把海边的空气吹来。海边有什么?泛舟本体——樊贝菲尔。
雄城的混乱是泛舟学校关闭的结果,球体形态的本校区已是令人惊诧不已,只是让管理雄城的政府头疼的是:泛舟长期以来是负责雄城及周边地区的废物回收工作,当中包括瑞阳工业区;今天,泛舟学校关闭,牵连瑞阳工业区停产,那么一来,废物回收这份讨厌的工作被迫中止,垃圾布满了雄城,匆忙间要找个地方安置废物。找个堆填区真的容易吗?如果是琴城,那可以说有相当经验,不过在雄城,大家过于依赖泛舟,现在就显得困难重重。抗议声此起彼伏,但没有任何用处,泛舟是独立的世界,不受人类影响。就是这个原因,当初连接着泛舟与雄城的道路、瑞阳与雄城的道路被厚厚的垃圾堵住,东风一来,臭味吹得满城皆是,使得不少雄城居民逃出城外。对罗杰来说,雄城的衰败已在料想之中,同样受到牵连的地方是吉荣村。他有空时就跑到天台望天,第一天云丝飘过,第二天如是,第三天仍没有变化,但到了第四天,东南方出现了厚重的白云,“看来风要改变方向了,这不是好兆头。”
第四天,邓晨曦来了,把瑞阳的报告呈上以后,也搭上了飞机,离雄城而去。临道别之际,邓晨曦告诉罗杰:在他离开的这段期间,关思源到外地旅行,明天归来;他的父亲关悯兴被派遣到吉荣村处理麻烦事。“是什么事?”对罗杰的提问,邓晨曦没有回答,摇摇头,轻声叹息,然后走了。罗杰前思后想,总觉得不对劲:“关悯兴依旧对赤狐阿牧当初伤害人类的事耿耿于怀,一度发誓报仇,如今活在赤狐阿牧的威胁下,生命随时都可能不保。”罗杰越想越不能眠,翌日早早起床,叫醒龙牙和高胜如,道:“关思源今天回来,你们代我去机场把他接过来,我有事想让他帮忙。”
“什么?”高胜如莫名其妙地问。
罗杰把话重复一遍,又把邓晨曦的转告复述一次:“森印龙王看来真要大干一场,不可避免,我们得想办法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