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日间,稀疏的针叶林里满布积雪,厚厚的一层,令大地只出现一种色彩——白色。身处这片树林,抬头就能看见冲天巨木,并透过那密密麻麻的枝丫才稍为看到了天空。南方的天际被太阳照亮,由明白色到蔚蓝色再变成深蓝色,北方的天空上曾飘浮着彩色的云朵,此时已消失无踪。冰冷空气出现搅动,一人坐着一架雪撬,驱使着一群狗儿从森林里驶出来。他全身包裹着厚重的毛皮,身躯四肢全被裹在缓和的衣服下,连脸庞也藏在毛围巾下,看不出他是男是女。在他回家的路上经过一片林间空地,本应该是全速通过,但今天有点不同,他听到了人类的尖叫声。
“谁在附近?”他心底发问,然后俩循声探寻,终于在空地的另一头找到了声音的来源——一位少女,一群狼。少女正在和一群狼对峙。少女受了伤,褐色卷发所披盖的手臂下正淌着血,在纯白之地留下鲜红的印记。那少女嘴唇微动,似乎在与狼群对话,不过人类的话狼能听懂吗?旁观者并不认为狼听懂了少女的话,但少女并没有放弃,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相同的动作,直到狼群再度攻击她才停止。少女对狼群的袭击并不忧心和害怕,趁着狼与狼之间的空隙或俯身或躲避或跳跃,总而言之就是轻易地逃脱了狼的攻击。拥有如此敏捷的伸手,少女倒没有反击的意图,转身盯着领头的狼,又要说话。少女的举动在旁人眼里看来显得多么愚蠢,那人终于忍不住,开车驱散狼群,见它们的身影消失在林木之间的雪地里,过来扶起少女,喃喃地说了些话,算是责怪和表示幸运。
此时有人从树林里走出来,同样是名少女。那金色的头发,那明蓝色的衣裳,在这片雪白土地上显得多么耀眼。与狼群搏斗的少女则穿着一件纯白的长衣,几乎与冰雪融合起来,不过衣服单薄,一阵刺骨的轻风吹过也撩起了她的长衣。
“你们冷了吧。”那人问。她一说话就暴露其身份——又是个女孩子。可能是语言不通的缘故,两位少女都没有回答救援者的话,而是点头说了一些话就打算离开。女孩子拉着褐色头发的少女,又叫唤自己的狗群,死硬活来地把两人拉上雪撬,继续踏上回家的路。“今晚有暴风雪,你们不能待在屋外。”但这是徒劳的警告。
雪撬驶向森林的边缘,远远瞧见一栋尖而陡的高塔,矗立的屋顶装饰令其看起来像天堂更进一步。积雪从尖塔上自动滑落,以卸去沉重的压力,屋檐下是条陡峭的斜梯,通向墙壁正中的大门;墙壁是石做的粗品,但小巧玲珑的木质门窗就替这个孤独的房屋添加色彩;门不贴近泥土地面,避免被冬日积雪掩埋;紧闭的窗户后面,一盏昏黄的油灯透出了些需许光彩,带来暖和的信息。女孩子把狗和雪撬安顿好,领着捡来的两人从正门走入房屋,抖掉身上的雪,摘下头巾,在温暖如春的屋内展露孩子般的顽皮笑容。她脱下外衣,丢掉高底皮靴,露出一头微红的头发和红润的脸蛋,以一个四五岁孩子的高度跑过昏暗狭窄的过道,由油灯微弱的火光引路,过道通向一间明亮的大室,若大的空间的壁炉火光下暗淡得叫人害怕,却有两位老人家坐在炉子旁的沙发上。
小女孩靠近婆婆,说了一些话,被训斥一顿,愤愤然走出房间。老爷爷冷淡地打量了客人一眼,那双蓝色的眼睛笔直地盯着金发少女,哼了一声,拿起空酒瓶,也离去。房间里只剩下老婆婆一人,她把沙发让给客人,自己则取来一张木椅子坐下,不吭不响地继续以炉火看书。这种怪异的气氛让金发少女很不自在,正想对褐发少女说话,小女孩回来了,她托着几杯子暖水过来,客人于是感激着喝光。
金发少女不喜欢坐沙发,让婆婆回到自己的位置,自己坐在木椅上,见褐发少女也没坐沙发,在两人中间的地板盘膝而坐,闭目养神。婆婆也和老爷爷一样,带着奇怪的眼神盯着金发少女的脸,喃喃自语。不巧褐发少女听见了她的话,问道:“你认识伊莉娜小姐吗?”婆婆点点头,却停止了说话。“我叫宁亚穗,是伊莉娜小姐的朋友。老人家,不,是姐姐,你刚才说的话并不属于人间,请问您高姓大名?”
伊莉娜见宁亚穗竟跟婆婆说这种话,顿生奇怪感觉,却听见婆婆已答了话:“我叫芝·迪娅·德古鲁,刚刚出去的那位是我丈夫的弟弟金,那个是我的女儿安娜。”
“原来不是夫妻,你丈夫不在吗?”
芝没有回答宁亚穗的问题,边摘下老人面具,边说道:“我丈夫对不起,大家把我当成妖怪,我只好用这个掩饰身份。”面具下的芝有着精巧的面容,细眉、圆睛、小嘴,配合德古鲁家族的金发,很美,不过眼神下流露出悲伤。她突然发现宁亚穗手臂上有血迹,又问:“你受伤了,来,我来帮你处理伤口。”
宁亚穗接受了好意,并回答来到冰天雪地里与狼群战斗的理由:“我在寻找妖怪,真正的妖怪。”其过程就无从谈起,而且疲惫的宁亚穗也没有回答的意思。
“真正妖怪?原来你在找这个,我知道在哪里。”芝兴奋地说,“不过今天夜里会下一场大雪,我们不能走到野地里过夜。明天等雪停再出发,这样比较安全。”狂风拍打窗户,透过玻璃,雪已堆积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