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里一人一树的对话,槐树精见宁亚穗一脸糊涂的样子,伸缩着枝干化作人型,道:“小姑娘,一个人如果从达培歇出去,我们称之为‘出去’;如果他是从冥界沙漠来的,我们就称之为‘回来’。古往今来‘出去’的人多,‘回来’的人少,最近几年也只有辛达科和那莫提夫两人从冥界沙漠带人回来,而小姑娘你却是独自一人回来,能不让人惊奇吗?”
“是吗?”宁亚穗倒不觉奇怪,“我想去达培歇,好像必须经过这里的样子。”
“啊?你要去达培歇?”槐树精惊讶地打量着这个全身黑色的小女孩,劝道,“小姑娘你可千万别去,达培歇是灵界和冥界的交汇处,双方都一直处于紧张状态,你一个小孩过去还不是去送死?你看山坳那边,又有一大群‘元’出现了,大概是哪一方失败被杀了吧。快回到沙漠里去。”
槐树精的一席话让本来兴致勃勃的宁亚穗变得低落,她跳上树冠,遥遥望着“元”升起的方向,在一块黑色的大幕中十分耀眼。天空什么时候暗下来的,宁亚穗没注意到,茂密的树冠挡住了阳光,除了穿过森林的河道旁,谁不会注意上面的变化。
槐树精也上来了,看见左方的太阳露出半个脸,金黄色的天空笼罩大地,起伏的山峦闪耀着金光,略略发红的森林慢慢变得阴暗,傍晚时候,更多的烟柱升起来。“咕”,饥饿感从肚子底冒出来,宁亚穗这才发现因为走得仓促没有带上干粮,从半夜出来,将近一天没有吃过东西。她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办的时候,槐树精关切地道:“孩子啊,不管你想去达培歇也好,回冥界沙漠也好,今晚哪儿也去不成了,来,我带你到村里去,好好吃一顿。”
宁亚穗难以拒绝对方的好意,沿着灌木小道走在林子里。“哪里有小村,不见一个影子。”宁亚穗一边走一边张望,只看见四周巨大树干错落而立,一条条藤蔓穿梭树冠下面的空间,横向伸展的树枝上挂着一个个绿色的球状物,归家的鸟兽三三两两地落在巢穴旁,钻进去。
槐树精忽然在一棵大树旁停歇,拍拍树干,一个声音从里面传来:“谁啊?”
“是我,真吕。”槐树精回答,“我带来一个孩子,蚌子生你可以收留她吗?”
话音刚落,一条藤蔓从上面垂下,落在宁亚穗面前。宁亚穗狐疑地看着,抬头看见藤蔓连接着上面一团叶子,笑了笑,跳上黑鹤脊背,飞了上去。由树枝树叶捆扎而成的一间私人房子不是什么漂亮的东西,屋子里也没放什么东西,无火,一个叫蚌子生的圆球状东西在黑暗中整理着什么。宁亚穗此时不能看东西,却能从对方在空间形成的扰动了解到什么,见四周停下,问:“很奇怪吗,我不用藤子上来的事?”
蚌子生生了火堆,说道:“不奇怪,我是奇怪一个人类的孩子怎么会逗留在如此荒芜的森林里?你很陌生,我知道。”
火光下的蚌子生是身体滚圆的家伙,白得晶莹的身体光秃秃的一丝毛也没有,细小的四肢像装在雪人上的枝条,不成比例,更不用说动身子的时候。宁亚穗“扑嗤”一笑:“很可爱的东西。”多天以来的烦闷一扫而空,这孩子终于展露笑容,但当听见槐树精说起自己的事后,脸色再次阴沉下来,“我必须去达培歇找辛达科,也要到灵界找璀炯轩,把过去一切牵绊统统清理干净。”她不说卡狄罗之战的详细情况,免去对方的盘问。
槐树精和蚌子生弄糊涂了:这孩子竟然千里迢迢来找辛达科?槐树精瞬间掠过的想法让它对这孩子起了疑心,于是收缩着庞大的枝干,再度凝聚成人型,这回是一个躬着身子的老人家,他道:“姑娘既然要去,那也得听听我的话。小姑娘,你现在的位置是过渡林原,刚才有‘元’上升的山坳后面就是达培歇,也就是你的目的地,这是第一件事;第二件事,就是在达培歇不能随便跟随别人后面,或者按照别人的话做,尤其是灵界的人,不管他们说得多好,最后……”
“最后都是被送到惩罚之区域消灭掉,对不对?”宁亚穗神气地答道,“要注意地不仅是灵界执行官,还有那些用心不良的家伙,就是冥界也会有吧。”说罢,低头瞧瞧卷卧而睡的黑鹤,道:“我应该谢谢真吕爷爷和蚌子生先生的好意,黑鹤,过来,我们现在到山那边去吧。”
槐树精又一次惊讶得目瞪口呆:这孩子究竟是什么人啊?
“等等。”这次是蚌子生说话,它捧来了一个长满尖刺的无花果,巧妙地把手尖部位伸入果壳的空隙,果壳一下子碎掉,露出肥美多汁的果肉。蚌子生用树叶编织成的厚巾托着无花果,递给宁亚穗,说道,“要走也先吃了这个,你啊,从进门的时候起肚子就一直在叫个不停,不吃点东西是不行的啰。”尽管对陌生的女孩有怀疑,蚌子生还是带着好意请客,看见真吕发愣,补充道:“这位姑娘不是应该留在过渡林原里的灵魂,她的眼睛虽然充满朝气,却也深邃和阴沉,是个经历不浅的孩子,既然她决定要去达培歇就让她去吧。”
槐树精听完蚌子生一番评论,对宁亚穗道:“你还有这只黑色的大鸟作为同伴,真是好。”宁亚穗吃完果肉,疲倦又安稳地在蚌子生的家里度过一夜,第二天清晨在一树一妖送别下,乘着黑鹤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