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梨离开龙牙、季梦等人,携着黑獾走到山下的田边,远远地望着忙碌的工人,不自觉地走到大路,听见有人吆喝着:“快点上车,全部要在日落前入仓。”赵梨看见那人穿着一身灰紫色的长袍,外套一件背心袄,全然与周围的工人形成两种不同的格调。那人没有注意到赵梨,偶然发现了不协调的人——僧人惠慈在跟工人诵经,他只顾打发惠慈,完全没有注意到赵梨抱着獾,从高高的粱杆堆旁走过。
安全通过第一关后,赵梨沿着大路一直往赵家庄走。近看赵家庄大屋简直让赵梨打颤:高墙之下是一排毫无光彩的石基,整整围绕了赵家庄一圈;白色的石阶旁肃立着两只石狮子,一道通红的实木门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深沉的檐梁上挂着一面照妖镜,梁柱上贴着一副对联:可惜赵梨没有心思看对联,没有对此留下记忆。浑然一体地赵家庄正门让人变得渺小,而且感到压抑。赵梨曾在殷州赵家祠堂里见过照妖镜,与眼前这面散发着寒光的一模一样;她担心地看了看黑獾,见小东西没有问题,才回到墙外瞧瞧高壁。真正让人感到沉重的是与木门格格不入的石墙,从外面看来几乎像补丁的衣服那样可怕:白色的、褐色的、黑色的、绿色的,虽然不清楚是用什么材料修补的,可一看就知道,不只一次过修补过。石青色已经让人心情苦闷,巨大石墙上的这些痕迹足以让赵梨不敢迈步。
赵梨呆立在原地许久,才想到要回龙牙身边。或许真不应该请求独自前来,赵梨低头沉思,倒没有在意旁边有人喝道:“你怎么还站在那里,快工作。”赵梨回头,看见一个约莫三十出头的强壮青年站在身后,用凶恶的眼神看着自己。赵梨连忙低头离开,手中的獾却一下子逃了。她顾不得对方的态度,冲进田里就想找同伴,被对方毫不留情的骂声制止了:“你要做什么?哇,什么东西……小鬼,脏死了,还居然敢拿本大爷的东西。”
原来獾听到了对方身上有金属撞击的声音,怀着极度兴奋的心情甩开赵梨的手,钻进对方的衣服里就掏东西。那小鬼头因为手里没钱就拼命地讨要,却找错对象:那人是赵家庄的赵康。赵梨当然不认识,可是从他身上那做工细致的衣服就知道对方是少爷之类的,连忙过来把獾抓起来,道:“对不起,我的宠物喜欢金属,我一时没有看紧就弄成这样,很对不起。”獾本来想反驳,突然想起这里是赵家庄,于是乖乖闭嘴。
赵康见赵梨一身整齐干净的衣服,羞涩的眼神里透出一种别样的神韵,不像是来干活的人,于是礼貌地相互介绍后又问:“姑娘为什么会在此地?”
“我迷路了。”赵梨不想把自己遇到隆明的事全盘托出,只觉得此刻说点谎言对自己有好处。
赵康又问:“那么你要到何地?”
在这个时空里,赵梨所认识的地方不多,所认识的人也有限,而且全部都与赵家庄的敌人有关,她一时说不出口。正想着,另一个中年人出来了,赵梨一见对方就回身要逃。不料那人早一步见到了她,两三步就超越了赵梨,一手抓住她的胳膊道:“你居然敢独自前来,倒省了我不少工夫。”此人正是赵百翔。
赵百翔力大,赵梨根本没有反抗机会,任凭对方把自己拉入大屋。赵康困惑地跟着去,一直追到正堂,只见赵百翔抛下赵梨,要搜她的衣服;赵梨挣扎着,外面的衣服被弄破了,露出里面的内衣;赵康见此跺起了脚,不知道如何是好。这尴尬的时刻,一把沙哑的老妇人声音喝止了赵百翔:“你这不孝子要在本家的正堂里胡闹,真是越来越不像话。”赵康马上跑到奶奶身旁,扶着她上坐。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容貌当然不如年轻时貌美,深浅不一的皱纹诉说着岁月的流逝;花顶帽下半白的头发,深色发亮的长衫,套在身上闪闪发光的珠宝都显示着老人家的地位不容置疑。
赵百翔放开赵梨,向母亲作揖:“孩儿不是有意在正堂闹事,不过这女孩带着‘神石’,孩儿只想早一点拿给母亲你看。而且孩儿发觉这女孩好像懂得‘神石’的指示。”
老夫人不再理会赵百翔,仔细地看着赵梨:赵梨原本一头清秀的黑发随意散落在肩膀上,这并不符合现时的礼节,不过一次胡闹就把它隐瞒过去了;少女身上破损了的衣服肮脏不堪,皮肤上也沾满灰尘。老夫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儿子做的孽,没有责怪赵梨,反而想表示歉意,但当她听见赵百翔的话转而问:“你真的带着‘神石’吗?”
赵梨坐起来,抱起缩成一团的獾,抬头看着老夫人,轻轻点头。
“给我拿来。”
“神石”在赵梨怀里抖动,赵梨拒绝道:“我要见到它的主人才拿出来。”
老夫人向旁边的女仆示意,那人进入后堂,不久里面就带来了十多位男性:有中年人,有年轻人,有小孩。老夫人傲慢地道:“你如果是知道‘神石’的指示,就从这群人里找出‘神石’真正的主人。”
赵梨惊恐地看了老夫人一眼,又看看那些人,然后腾手指向一个年纪跟自己差不多的少年,从衣服里掏出抖动不止的雪白“神石”交给那人。在场的人都惊呆了,赵梨答对了老夫人的问题。“请客人入房。”老夫人一声令下,仆人们围住赵梨往后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