拦腰一抱
【我救你,与你无关】
韩辰飞起一脚踹开房门,在白原“我的门”的哀嚎声中,冲了进去。
原来是那些阴魂不散的赤魂兽竟然找来了白家别墅!他们粗暴地撞破了二楼的玻璃,前前后后总共十来个黑衣人,将偌大的房间挤得水泄不通。
白原愤怒地叫道:“你们经过我的允许了吗就来我们家!玻璃钱谁赔给我!”
自然不会有人理他。黑衣人一个个面容冷峻,目标明确,他们其中有五个人抓住了**了秦初里,剩下的人全部挡在韩辰他们面前阻止他们靠近。可怜伤口刚刚被处理好的秦初里,又被撕扯成了一条破布。
“他们是怎么来的?!”韩辰奇怪,瞪着易泊颜质问。
易泊颜皱了皱眉,已然扣动机弩扳机,小箭嗖的一声朝抓住秦初里手臂的黑衣人眉心射去,她百发百中,箭尖没入男人眉心两寸,对方立即应声而倒!
易泊颜吐了口恶气,这才看着韩辰道:“有时间怀疑我,不如赶紧去救你的秦大小姐。她被抓走了,对我们谁都没有好处。”
韩辰知道她说的没错,眼前这些赤魂兽的行为已经接近人类,不再像野兽那样徒有兽性,并无智慧。不但如此,他们一个个身强体壮,身手矫捷,光是一条肌肉结实的胳膊,都快赶上韩辰的的大腿。
对方的一记重拳已经狠狠朝他的面门砸来,韩辰侧头一避,弓下身子一记扫堂腿,将黑衣人绊倒在地,他几乎没有给黑衣人喘息的时间,反手勒起他的脖子,一记手刀劈在男人脑后。
既然赤魂兽是寄存于人类的身体之中,行动受人类身体的限制,宿体死亡它们就不得不从中分离出来,那如果身体体征陷入昏迷,它们应该也没有办法动作才是。果然,男人在韩辰的手刀之后晕了过去,再也动弹不得。
“哗!”白原抱头缩在角落里,忙乱中还抽了个空夸奖了一下韩辰,“我以前怎么不知道辰哥你身手这么好?!”
韩辰喘了两口气,他的手掌正在发麻。久违的热血活络感让他觉得自己的手正在熊熊燃烧,他很久没有这么酣畅淋漓地打过架了。
韩贪墨虽然不说,可他的教育方式妥妥儿的可以被称之为暴力美学。韩贪墨是个格斗高手的事,韩辰从来没想人提过。他爷爷这火爆的脾气多半也是因为从事的职业的缘故,年轻时候的韩贪墨做过一段时间的武术教练,那会才是真的随随便便就能把一群小年轻虐得体无完肤。韩辰自小在他的**下,三岁扎马步,四岁练梅花桩,等到上小学的时候,已经方圆几百里打遍天下无敌手了。可后来不知怎么的,韩贪墨硬是不让他练武了,自己也不当武术教练了,更不让他和别人打架。
韩辰听话,所以哪怕有时遇上李野挑衅,他再火冒三丈也还是能忍就忍。有时实在手痒了,就偷偷找个地方比划几下,于是这些年来虽然武艺不算精进,但到底还是有些底子的。
“哼。”易泊颜轻哼一声,显然将韩辰的身手当成是一种侥幸。她巧妙地利用身高差的优势,猫着腰灵巧地欺身到一个黑衣人腋下,眼中寒光一闪,手刀重重地砍向对方的肋骨。黑衣人连忙躲避,她却顺势擒住对方的手腕,一个旋身反擒住他,踢他的膝盖迫他跪下。易泊颜没有丝毫的犹豫,从机弩中抽出一支小箭,狠狠地插进对方的后脑中。
黑衣人被彻底激怒了,下手的动作更加凶猛,饶是易泊颜身手矫捷,也架不住人多势众,合力围攻。
韩辰虽然身手不错,可双拳难敌四手,这时一个黑衣人朝他狠狠撞来,始料未及的韩辰被这力道撞击得几乎飞了出去!他的背重重地撞向了墙,疼得腰都快要断了。那黑衣人张开嘴巴,嘶吼着向他的脑袋扑了过来。
“咻!”不知从哪个角落甩来一根鞭子,缠住了黑衣人的腰,阻止了他的攻势。易泊颜的小箭及时而至,救了韩辰一命。
韩辰还没来得及看,那根鞭子又像蛇一样游走了。
“住手!”被架着的秦初里忽然大声叫道。她的伤口因为这剧烈的动作而又挣开了,鲜血很快浸湿了纱布,她脸色苍白,微微颤抖了起来。
场中的混乱终于平息了下来,黑衣人们面无表情,却并没有放松对她的桎梏。
秦初里轻喘两口气,她挺直腰杆,冷冷地说道:“你们只是要带我回去而已,不用这么大动干戈。”
那些披着人皮的赤魂兽是受秦湛之命,见秦初里已经放弃抵抗,自然就停下了动作不再攻击。它们毫不留情地推搡着秦初里,秦初里踉跄一步,狠狠撞开它们的手。
“滚开。”她瞪了身边的赤魂兽一眼,“我自己会走。”
秦初里走到门边的时候,忽然开口叫住了韩辰。
“绝刃的事还没有完,你……”说到这里,她皱了皱眉头,觉得接下来的话实在是没什么必要说出口。
忽然,韩辰扣住了她的手。
秦初里惊讶地看着韩辰,从那少年的眼中,她看见前所未有的光芒。韩辰竟将她拦腰一抱,往肩上一扛,飞一样地朝楼下跑去。
他这个动作让在场包括赤魂兽在内的所有人都惊呆了,直到韩辰跑到门边,才隐约听见身后传来易泊颜大惊失色的骂街声。
“放开我!”被他扛在肩上颠来颠去的秦初里这才反应过来,恼羞成怒地叫道。
韩辰不等她说话抢着道:“我知道你要说你的事与我无关,那我做的事也与你无关。”
秦初里愣了半晌,原本想要挣扎的动作就此停下,她忽然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感。这是她这十六年来,从来不敢肆意宣泄过的情绪。
她一直绷得像一根弦一样,因为一旦松懈下来,她就再也找不回那层保护色。可是,在现在这个时候,明明她的胃被韩辰的肩膀顶得难受极了,她却觉得自己是真的累了。
累了,就睡一会吧。秦初里想,在这个人的肩膀上,应该没什么问题的吧。
韩辰掳了人,一时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只好将秦初里先往人多好隐藏的地方带。
雾山区有一条极为出名的小吃街。小吃街临海而建,每每到了晚上的,那些一个个各具特色的小店便点亮了店门前的灯,一排灯泡儿穿成一串,就组成了远近闻名的夜市。
五月的天气尚好,气候不冷不热,海风在头顶上悠悠地打着旋儿,咸腥的味道里满是毫不遮掩的闲适。
经过这一路的颠簸,秦初里的衣服被弄得皱皱巴巴,伤口也渗出新的血来。韩辰帮她处理伤口时小心翼翼,深怕惹来秦初里的不快。可秦初里好像丝毫不介意,甚至连疼痛都察觉不到,只是望着夜市中一个个冒着热气的烧烤摊子出着神。
韩辰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想吃?”
秦初里皱皱眉头,将头别到一边,“不想。”
韩辰看看她,又看看不远处的小摊子,笑了。
五分钟后,秦初里手里还举着几串烤鱿鱼,吃的满嘴都是辣椒酱,邋遢得让她少了几分盛气凌人,眨着一双大眼睛抱怨地瞪着韩辰的模样倒有几分可爱。
“好吃吧……”韩辰得意地说道,“我和你说啊,这条街最里面的那间冒菜店,又地道又好吃。”
“冒菜是什么?”秦初里问道。
“就是可以下饭吃的麻辣烫。”
“麻辣烫又是什么?”
“……”韩辰无从解释,他摇摇头,叹道,“你的生活一定很枯燥乏味。”
秦初里虽然明白韩辰这话并无恶意,但到底也不满他的态度。她站了起来,不顾嘴角上还沾着油渍,闷着头朝没什么人的海边走去。
时已过傍晚,天色暗沉了下来,遥远的海平面上只隐约有些白花花的浪,凶狠地拍在附近的礁石上。
秦初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柔软的沙滩上,最后干脆把鞋子脱了,一左一右地拎在手里。风吹起她的发,她闭上眼睛,仰起头静静地感受了一会海风的气味。
“你阻止他们把我带走,秦湛不会善罢甘休的。”
韩辰笑了,“那个啊,再说吧。”
远处的海上,只有一座灯塔伫立在那里,微弱的光亮快要被无尽的黑暗吞噬。在那遥远的地方,天呈现出一片暗红的色彩,像是那些被烧干殆尽的霞,在努力地绽放着生命中最后的光辉。
少女赤着脚踩在沙滩上,清秀的面目上是如海一般的肃静。
“对了,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问这个干吗?”
“我爷爷教我的,如果每年你都能有一个可以期待的日子,那就是一个希望。”
“幼稚。”秦初里冷冷一笑。
“喂……”韩辰无奈地看着他。
“我不过生日。”秦初里忽然说道,“所以对我来说,从来都没有什么希望。”
韩辰把秦初里带回了自己家,并把秦初里说成是一个受养父母虐待的可怜孤女。韩贪墨未必没怀疑,只是看着伤痕累累的秦初里到底还是同情大过了理智。更何况他还有更烦心的事得忙。
学校已经开课,听说有人忙着转学,校长和不少老师都主动请辞,而且,没有人通知韩辰回去上课。后来韩辰才知道原来是因为那条说他有精神病的视频的缘故广为流传,不少学生家长为了自己孩子的安危考虑,联名上书拒绝韩辰回学校上课。
韩贪墨这些天为了他学位的事忙得焦头烂额,一天24小时里没几分钟是能对他和颜悦色的。韩辰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爷爷解释那视频的事,只好将话题放到自己手机掉了这件事上。韩贪墨自然又是好一通数落他,韩辰没敢让他爷爷知道手机是秦初里扔的,他觉得他爷爷如果知道这事,秦初里很有可能会被扫地出门。
韩贪墨忙着在学校间来回奔波的时候,韩辰万万没想到匡海山居然找上门来。
匡海山看到韩辰没事才松了口气,可看到秦初里,他又讶异起来。
“这……不是秦湛的妹妹吗?”
“是啊。”韩辰不知道怎么的有些心虚。
匡海山拿出小本正想问秦初里几句,秦初里直接起身回房,重重地将门关上。
匡海山就这样碰了个钉子。
韩辰连忙将话题岔开,“匡警官,那天真是不好意思。”
“说起来那天你去哪儿了?我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你,打你电话也不通。”
“我手机掉了。”韩辰摸摸鼻子。
“算了。”匡海山摆摆手,“你没事就好了。”
韩辰给他泡了杯茶。匡海山捧着茶杯,斟酌了半天才问道:“韩辰,你现在能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我吗?”
那天那个叫樊加加的女孩给他展示的是警局内部的证件,那个部门他没见过,但隐约有些耳闻,听说专门处理一些不能对外公开的事件。学校展馆遇袭以后,匡海山被上级领导找过。他原以为对方是想向他了解情况,可谁知上级却给了他一份保密协议,要求他和小刘对于那天发生的事都绝口不提。匡海山立刻明白上头想压下这件事,可他想不通为什么。
也许,为了不引起大众的恐慌压下这件事是必然的,但这不代表连他们警察都不许再追查下去!这个世上存在着攻击力那么强的怪物,人类社会的文明和秩序岌岌可危,如果连他们都放任不管,那那些一无所知的老百姓该由谁来保护?
韩辰给自己倒了杯水,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通通告诉匡海山。
匡海山目瞪口呆,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所以……”匡海山努力组织着语言,“你的意思是,上面不让我查下去,是因为人神组织的关系?可他们为什么要将事件压下去?团结民众的力量对他们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啊!”
韩辰想了想,道:“赤魂兽自古以来就有,要与他们抗衡,人神组织一定也成立存在了许多时间。可是这么久以来,他们为什么从来没有公开过自己的存在,或者向人类方面寻求过帮助?我想,他们一定是有自己的顾虑。”
匡海山有点接受不了,他的世界向来非黑即白,在他看来赤魂兽就是贼,而一直和它们对抗的人神组织是兵。
“不过……”韩辰顿了顿,“虽然您无法再在台面上查赤魂兽的事,但我们还有一条线索。”
“什么?”
“江赢。”韩辰道,“其实我一直怀疑江赢的死很有蹊跷,赤魂兽根本没有动机要去杀他,易泊颜也和我说不是人神组织动的手,那证明至少还有一个势力在暗中运作。如果赤魂兽的事无法大白于天下,至少要给江赢的母亲一个交代。”
匡海山惊讶地看着韩辰,他没想到这句话居然是从一个十六岁少年口中说出来的。他叹了口气道:“有件事我也不怕说给你知道,江赢并不是他母亲亲生的,他是从孤儿院领养回来的。那间孤儿院我们去查过,地理位置非常偏僻,设施条件也非常不好,可出资建立他们的是战氏慈善基金会,这和他们一贯高调的做慈善的风格非常不符合。说是要做善事,可好像根本不管那些孩子的死活。”
韩辰记得秦湛和他的一些关系都是战氏慈善基金会的成员,难道在秦湛的背后还有更大的一股力量?
“无论如何,你抽个时间,我们先把面貌侧写做了,希望能找到你说的那个神秘少年。”
“嗯。”韩辰点了点头。
送走了匡海山,韩辰决定还是得问问秦初里。他敲开房门,秦初里正坐在桌前,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你想知道什么?”秦初里反问道。
韩辰开门见山地问道:“秦湛有问题,战氏慈善基金会是不是也有问题?”
“你为什么笃定我会告诉你?”
韩辰伸出手,“那你把烤鱿鱼的钱还给我。”
秦初里不可置信地看着韩辰,没想到他居然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来。她恨恨地咬牙,道:“战氏慈善基金会的会长名叫战嗔,正值而立之年,因为低调的姿态和强有力的手腕,仅用了短短几年的时间就将慈善基金会做得很大,他自己也是社交界的名人。”
这么听起来,这简直就是开了挂的人生。韩辰觉得战嗔的人生轨迹几乎是和秦湛重合的,如果秦湛是赤魂兽,那与他关系如此亲密的战嗔呢?
“那……战嗔他……”
“他是。”秦初里像是猜中韩辰想问的,果断答道。她深吸一口气,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韩辰,不要招惹战嗔。他是一个,我们谁都惹不起的人。”
三天后,匡海山给韩辰打了个电话,通知他去警局做面貌侧写。
秦初里在午睡,韩辰出门的时候韩贪墨正好回来,一脸的疲倦,难得见他出门也没多问。韩贪墨塞给他一个手机和一张电话卡,说道:“好好收着,再掉了就不给你买了。”
“哦。”韩辰赶紧应了一声,“您还好吧?”
“你们学校的老师家长啊,个顶个的脑子有问题。”韩贪墨灌了好几口水,这才有力气拍桌子发脾气。
韩辰想到那条视频,没办法,如果有人想压下赤魂兽的事,那必须得要有一个人去背这个黑锅。想到这里,他打算开个玩笑逗逗韩贪墨,“算了,您别放在心上了,说不定您孙子我真的有精神病呢。”
话音未落,韩贪墨一个水杯砸在他脚边。
韩辰愣住了,韩贪墨也急红了眼。
“胡说八道什么!”
“爷爷……”韩辰还没见过他爷爷发那么大的火。
韩贪墨大约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用力地捏了捏眉心,叹了口气道:“没什么,是我最近睡得不太够,不关你的事。你出去吧,我去睡一会就好。”
韩辰只好答应了下来,他自然不再逆他爷爷的鳞,说道:“我把这收拾干净就走。”
韩贪墨也没阻止,回房之前他忽然扭过头来,朝韩辰叹了口气,压低嗓子说道:“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以后别乱说,知道了吗?”
韩辰一怔,迟疑地点了点头。
这小小的插曲让韩辰有些心神不宁,直接影响了他对神秘少年的面貌侧写。
其实警局的侧写系统已经非常完善,并不再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将那些无关的玻璃切片给韩辰,再由韩辰拼凑出一张还原度100%的脸来。如今的面容侧写已经完全能通过电脑来完成,可是真当韩辰描述起来的时候,他才犯起了难。
那夜的那个少年,他和他不过只是一面之缘而已。那时他浑浑噩噩,随时都要陷入昏迷,不过只是匆匆忙忙地扫了那少年一眼,根本不记得他到底长什么样。更何况时间过去了那么久,就算他对那少年还有些微弱的印象,那些印象也早就消失了。
所以韩辰前前后后描述了快两个小时,电脑里呈现出的那张脸始终都不能让他满意。帮忙做侧写的小警官虽然不说话,但能看出他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懊恼自己记性不佳的韩辰越来越焦灼,他心思一乱,那个冷冰冰的少年的模样就更加模糊。
匡海山看出他的不对劲,连忙塞了一杯水到他手里,劝道:“毕竟时间这么久了,想不起来也有可能。你不要逼自己,今天做不出来换个时间来也行。”
韩辰捧着水杯,掌心里传来淡淡的暖意。他茫然地嗯了一声,却盯着杯中随他动作摇晃的**而发起呆来。
门外忽然传来了纷乱的脚步声,警笛也应声而起。韩辰本就郁闷的情绪被那呜咽乱叫的警笛声一扰,更加烦躁起来。他心底隐隐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可那感觉稍纵即逝,他什么也抓不住。
匡海山已经几步走到门边,拦住一个正匆忙往外跑的警员问道:“出什么事了?”
“明雅小区里的一个住宅着火了,让我们配合消防大队出警,赶紧过去维持现场秩序呢!”
“啪。”韩辰手中的水杯跌落至地,一口没动过的水洒了他一脚。那些**尚有些温度,可是韩辰的心却像陷入沼泽一般冰冷潮湿起来。
明雅小区,正是他家所在的小区。
他的爷爷,秦初里,都在家里。
韩辰忽然拔足狂奔,匡海山大叫一声不好,抓起车钥匙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