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也许会受正室的气,这终归不会比现在更差。
上次在马车里,已然撕破脸,两个人相看生厌,到底是过不了好日子的。
这些日子,她只想守住自己的体面。可却,不能真的凡事不管不问,若是不作,让顾皓辰觉得自己软弱可欺,也许哪日就会被送出去。
眼泪,跟着落了下来。
想到了,那日自己摔倒后,这个温润如玉的公子扶自己起来。
那时候,她以为她日后安稳的日子,便该是靠着这个男人。
可却没想到,也是这个男人,让自己活的人不人鬼不鬼。
她有时候在想,父亲死的早又不是母亲愿意的,为何母亲总少不得听那些个,闲言碎语。
长的好看,更不是自己能决定的,凭什么外头的人都觉得,她肯定不是好姑娘。
与顾皓辰碰面,也不是自己安排的,这院子也不是自己要求住的,为何顾皓辰给了自己希望,却又狠狠的折断,这般还不若当初,不曾让自己奢望过。
苦涩,在唇间一点点的蔓延。
只悔不当初。
越是到这个时候,时间过的好像也快,转眼便天黑了。
明日便要点兵离开,顾父不放心又去军营巡视了一圈,待回来灯火通明。
顾夭夭已经备好了饭菜,等下头的人一说顾父回来了,便将人请了过来。
分离的时候,喝点酒才应景,可顾夭夭怕顾父喝酒误事,又怕喝不得劲伤到脾胃,路上难受。
便准备了,软糯入口的东西。
顾父坐定,看着摇曳的烛光下,顾夭夭的脸似乎与脑子中,顾母的脸相重合,只感叹吾家有女初长成。
长到,眼瞅着便要嫁人。
心里头酸酸涩涩的,难受的很。
顾父瞬间低头,只往自己嘴里放着菜,却察觉不出味道,可还要在吃几口后说上一句,“这菜不错。”
免得,顾夭夭想多。
分别自是难受,顾夭夭往顾父碗里又放了几筷子的菜,“爹去了南边,凡事与小冯将军商量,莫要强出头。”
到底是赈灾,必是有伤亡。
武将保家卫国,最受不了的便是百姓流离失所。
毕竟东西有限,灾难跟前再周全也只是尽力为之,却也不能保证,人人皆可救治。
要紧的还是,护好自己。
“爹省的,爹还有你。”抬手,有些犹豫,可还是揉了揉顾夭夭的头发,看着头发有些乱顾父多少有些歉意,可转念一想,大姑娘注意自个的外表又如何,在自己跟前永远是个小丫头片子,乱了也好看。
至于顾夭夭所担心的,他也有数,到底比不了从前的,一腔热血了。
他救治百姓,可却也记得,家里头有孩子等着自己,若是他去了,孩子便才成了,飘落的柳絮,无依无靠。
“爹要记着,若是兄长劝您不能做的事,您万万要听着。”有些事,顾夭夭只告诉了顾明辰,免得说多了顾父担心,所以真的顾明辰反对的话,必然是有问题的。
顾父听的一笑,“爹还需要你,像个孩子似的嘱咐?”
瞧瞧,对自己是有多么不放心,他上战场杀敌的时候,这小丫头都没出来,现在都可以教自己办事了。
瞧顾父满不在乎的样子,顾夭夭故作生气,必须让顾父答应。
毕竟,内斗与上战场是不同的,那些个人,谁知道会用什么,阴毒的招数。
得了顾父的应允,顾夭夭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
说完顾父的事,顾父这才提到顾夭夭的婚事,“夭夭,卓华那孩子,待你大概是真心的。”
顾父虽然恼叶卓华,可心里头跟明镜似的,叶卓华被自己教训也不吱声,无非还是因为顾夭夭。
或许有些事,做的不妥当,可到底还是年轻。
其实想想,也许情有可原。
这世上最难的,便是为人父母,若是闺女寻个上门女婿,自己少不得觉得对方,没有出息。
可若寻个像叶卓华这般心思重的,又怕他对顾夭夭不好,背着顾夭夭做对不起她的事。
矛盾的很。
今日,还听的顾皓辰竟将杏子打的,惊动了官差,心里头那股子不平感又出来了。
不管承不承认,男子总比女孩子省心,就比如真的翻了脸打起来了,有几个男子会吃亏。
瞧着自己娇滴滴的闺女,顾父便是疼的,心都揪了起来。
若是,若是杏子换成了顾夭夭,他想,他就算是拼了老命,也要护顾夭夭周全。
可那时候到底是晚了,自个的闺女也疼了。
抹了一下眼角,低头大口的吃起了菜,叶卓华这个女婿,越想越不满意,可耐不过自个闺女愿意,除非让俩孩子彻底断了,不然,只能让自个闺女欢喜,莫要给人家添堵,小两口日后甜甜美美的过日子。
听的顾父说叶卓华的好话,顾夭夭只能无奈的叹息,“爹放心,叶卓华,不是歹人。”
这,顾夭夭基本可以肯定。
上辈子,叶卓华离着她远远的,却也从未,害过他。
顾父吸了吸鼻子,“不说了,以后的日子如何谁也说不准,过好眼下才是最要紧的。”
顾夭夭点头,“正是这个理。”
两个人说着时辰过的也快,转眼之间,便到了戌时,顾父瞧着时辰不早,先回去歇息,明日一早好出发。
待顾父离开后,顾夭夭没让夏柳收拾,只吩咐她,“去寻兄长,让他用的图给我。”
她要瞧瞧,顾父此去南边,会怎么走。
夏柳速度很快,拿到地图顾夭夭瞧的认真,最后落在了,水路上。
而后猛然间起身,“着人去给叶卓华送信,我要去刑部大牢。”
去的,自然刑部明面上的大牢,那边不全是叶卓华的,总得需要他照应着。
原本与叶卓华商议好的事情,顾夭夭总觉得不踏实,怕出意外,想来个双重保障。
以确保万无一失。
瞧着顾夭夭脸色凝重,夏柳也不敢耽搁,赶紧去安排。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顾夭夭换了一身暗色的衣服,披上袍子便领着人出门了。
明日离京,顾父心里总记挂着顾夭夭,脑子清明的没一点睡意。
可这般下去也不是个事,去南边这般重要,路上不定会遇到什么事,作为主将自然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刚躺下准备强迫自己的睡,可却没想到,这会儿功夫便有小厮过来禀报,说是顾夭夭带人离开了。
这么晚了还出府,能有什么事。
顾父便是用脚指头想,也定然是叶卓华那小子出什么幺蛾子。
“盯着给我,若是叶卓华再敢拦着,你们便将他拎着过来见我!”就算是,闹出动静也在所不惜。
大晚上的,孤男寡女相处,谁知道会出什么事。
他,绝对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受伤害。
另一边,叶卓华刚上了药,今日顾父确实是下了狠手了,那么长时间坐着石头凳子,这两日的修养便算是,白费了。
这边,下头便得了信,说是顾夭夭约他在刑部见面。
瞧着叶卓华二话不说便起身,周生在旁边拦着,“主子,您这伤口是不打算好了吗?”
他想着,顾家二姑娘也是正经人,大晚上的见面大约是有急事,肯定不会是因为想了叶卓华了。
他领着人去也一样,总能帮到顾夭夭。
只是刚说完,却被叶卓华踹了一脚,“怎地,是不是我成亲的时候,你也可以替我?”
瞧着叶卓华这是吃了飞醋,周生眼睛一翻,干脆不做声了。
叶卓华落的这般下场,也是他该!
白日里,已然惹的顾父不满了,这么晚还见人家闺女,怕是打死他的心都有了。
周生却故意不提醒叶卓华,左右也出不得人命,多受些气,总能反应过来。
顾夭夭这么晚过来,肯定有事,怕她着急,叶卓华弃了马车,直接骑着高头大马往顾家方向走。
为了避免走错了,叶卓华从刑部方向赶。
周生在后头感叹,得了,今日的药也算是白用了。
出了门没一会儿,轿子便停了下来,顾夭夭掀了帘子往外瞧,却见叶卓华已然出现在前面。
与顾夭夭的视线对上,叶卓华驱马往前走了几步,“可是出了什么事?”
顾夭夭摇了摇头,“也没什么事,只是要去大牢里瞧瞧大伯。”
说着,便从轿子里下来,冲着叶卓华指了指,“你上去吧。”
想着,这里最值得照顾的人,该是叶卓华,白日里,瞧着伤口该是又裂开了。
叶卓华也从马上下来,“我不碍的。”
顾夭夭哼了一声,如今没什么大事,宵禁自也不严苛,只不过今日天气好,明日要点兵离开,路上总会有巡逻的官兵,多少才有点棘手。
等到了刑部,估摸也刚到了时辰,想着只要万事小心,一群人走着该是不会出什么事。
是以,顾夭夭才弃了马车,选坐轿子。
瞧瞧现在叶卓华,一群人都骑着马,生怕旁人听不到,若是让人盯上了,回来的时候不得抓到他们。
“姑娘放心,禁军有自己的人。”周生在旁边解释了句。
刑部办案,自然少不得与各处打交道,有关系要好的,办起事来才顺当。
不过是在大街上骑骑马,该出不得事。
说完,却被叶卓华给瞪了回去,“顾姑娘考虑的周到,你将马带回府,我与顾姑娘走过去。”
而后将缰绳放在周生手上,“我若自己上去,心里不安的很,出来的急也没看时辰,这会儿多事之秋,我们还是能少一事便少一事,你这轿子,也有些显眼。”
意思,便是都走过去。
对此,顾夭夭倒没有意见,只是看了一眼叶卓华的后背。
感觉到顾夭夭的视线,叶卓华的身子不由的绷紧,“我无碍的。”
左右是皮外伤,顾夭夭也没多说,便跟着叶卓华朝前走去。
一路上,两人的话并不多,只这么并排走着,叶卓华也能觉出,岁月静好的感觉。
走到一半的时候,他侧着身子在顾夭夭的耳边,小声的问了句,“可累了?”
他便等着顾夭夭点头,然后,将人横抱了着走。
可惜,顾夭夭想也没想便摇头,“不过就这么点路,哪能累到我?”
说完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盯着叶卓华,“你还行吗?”
想着,若是坚持不住,让人抬着。
对于男人来说,这四个字的杀伤力极大,叶卓华的脸色变了变,随即一顿格外清晰的说了句,“我,没有不行的时候。”
听着,好像还有一股子咬牙切齿的感觉。
顾夭夭只觉得这男人莫不是脑子有病,不过是随口问了句,也不知道这是触及到什么神经了,这般苦大仇深的样子。
心里头装着事,感觉这时辰好似也过的快些了,很快便到了刑部大牢。
叶卓华让周生他们回去,可那也是做给顾夭夭看的,那些人只在暗处帮着他们盯着,莫要让人过来叨扰到他们。
顺便,给大牢这边,打点妥当。
到了门口,顾夭夭很自觉得将帽子扶起来,免得让人瞧出自个的模样。
叶卓华看了一眼,想也不想,抬手便将顾夭夭的帽子给摘了下来,“也不嫌闷的慌,瞧着是到谁的地盘了,这般小心翼翼,莫不是信不过我?”
顾夭夭斜了叶卓华一眼,“确实,不怎么信的过。”
这单纯的想让叶卓华,闭嘴。
她此刻,可没是心情想叶卓华如何。
躲在暗处的周生,只觉得叶卓华这是该,让他没事老想着在顾夭夭跟前,显摆他自己。
到了关押顾大伯的牢房,叶卓华主动说,在外头帮顾夭夭看着。
许是不见天日,顾大伯过着,颠倒的生活,此刻也没睡觉,只在塌上坐着,手里头拿着甘草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瞧着他胡子拉碴的,看着有些狼狈,可身子瞧着也没瘦,想来这日子也没那么难过。
顾夭夭在跟前站了会儿,几番纠结,到底还是按着规矩,见了礼轻声唤了一句,“大伯。”
顾大伯以为进来的是,打扫牢房的人,却也没多想,听到熟悉的声音,顾大伯猛地抬头。
许是,好久没见亲人了,顾大伯的眼睛瞬间便红。
“夭夭?”有些不敢置信的过来,随即又慌了,“你怎么过来,可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你父亲,还好吧?”顾大伯又慌张的补了句。
就顾父的性子,只要有他便会保护自个的家人,不受伤害。
“大伯放心,家里一切都好,只是我有事想要求大伯帮忙。”以为,是恨这个不明事理的人,可大概也就是血缘关系的事,瞧着他这般落魄,心里也不痛快,这一声大伯便是越叫越顺。
顾大伯愣了一下,忘了有多久,未与顾夭夭这般心平气和的说话。
从前的种种在脑子里闪过,他该是欠这孩子一个对不住的,可是话到嘴边却改变了主意,千言万语化成了一句话,“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说什么求不求的,只要我能做我便拼了性命也会去做。”
说完,只觉得心里堵着的那口气,突然便顺了下去。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想,究竟是不是他对不起张氏,可思来想去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于情感来说,他给张氏的爱,或许没有那么无微不至。
可若对于这个世间来说,他已然强过很多男子。
说到这般,却突然不纠结了,错与对都以曾过往,重要的是现在活着的人,趁着现在命还在,若有机会补偿,便做些好事。
免得等到去的那一日,却发现自己仍然抱着,满心的遗憾。
从他进来到现在,俩孩子没有一个过来看的。
想来,即便他们没说,心里也是怨恨顾大伯的。
“我想问问伯父,可有信得过的商铺?”顾夭夭想着,顾伯父为官这么些年,总该有些真正属于他自己的人。
果然,顾伯父点了点头。
他在礼部,多是与商户打交道,能与官家合作的,必然是有些实力的,绝不能只在京城有铺子。
虽说商人重利,可也少不得有那么几个,义气的。
顾夭夭从袖子里,取出了从顾明辰那得来地图递给顾大伯,“可有,这些地方附近的商户?”
顾大伯拿到地图,瞬间便明白了这是要做什么,“你是说?”
“我也只是怕万一。”顾夭夭解释了句。
但是,顾大伯知晓若真出事,断然没有顾夭夭说的这般轻巧,这些日子他虽在牢里,可也知道外头不平稳。
有些人,绝对不会有,忍气吞声的脾性。
从这边找人的事,顾大伯自也容易,待顾夭夭拿出笔墨,让他修书给对方,却被顾大伯给拒绝了。
并没有,拿了笔墨,而是,咬破了手指,写下了血书。
大有一种,临终托孤的感觉。
安顿好了之后,顾夭夭也没耽搁,用蜡将信封上,便匆匆的往外走。
另一边,叶卓华靠在大牢的门上,一动也不敢动。
甚至都能清楚的感觉,血流来的感觉。
好不容易的觉得好点了,此刻顾夭夭出来了。
牢里的灯光暗,顾夭夭没瞧出叶卓华的不对劲来,便将信件递给叶卓华,“明日一早城门大开,赶紧着人送出去,一定要赶在父亲之前。”
若非,现在出不得城,她恨不得此刻便让人去送信。
叶卓华看了一眼那信封上的名字,心中了然,“放心,一定不会耽误事。”
刑部的人要查案,消息自然灵通,这送信的本事也都不是旁人能比拟的。
叶卓华有信心,这信件至少可以提前五日到。
说完之后,顾夭夭的紧绷的心才松了点,其余的她不想多问,叶卓华办事她是放心的。
轻轻的揉了揉眉心,缓和一点疲劳。
“可是累了?”叶卓华有心心疼的想拦一下顾夭夭的肩膀,可又怕让顾夭夭察觉到,伸出的手慢慢的收了回来。
“无碍。”顾夭夭轻轻摇头,只不过心里,惦记着罢了。
她深呼吸一口气,瘟疫的事上辈子都能妥善处置,如今有了先知,定然也会平安度过,强迫自己,将心定下来。
看顾夭夭在前头走,这次叶卓华到底没控制住,拉住了顾夭夭的手腕,想要告诉她,凡事还有自己。
只是话还没说完,顾父的人便从一边冒了出来。
“我等,护送姑娘回府。”顾父可是吩咐了,一定要看紧顾夭夭。
虽说叶卓华只敢拉着顾夭夭的手腕,可这天黑人远的自看不清楚,在人家瞧着,那就是拉住了顾夭夭的手。
这般还能得了,赶紧冲了出来。
有了白日的经验,叶卓华自然不敢再将顾父的人拦着,此刻也只能遗憾的放手。
既然顾父都派人来接顾夭夭了,叶卓华自然不方便跟过去。
目送着顾夭夭离开,叶卓华才往前走了一步。
周生一直在暗处,瞧着叶卓华跟前没人了,牵着马出来,“爷,咱回去?”
叶卓华此刻看见马鞍就觉得疼,冷冷的瞪了周生一眼,“越发的没有规矩了,去给我套上马车。”
周生啧啧了两声,“顾家姑娘在的时候,您这有精神有力量的很,顾家姑娘刚一走,您这是精气神都被带跑了?”
“滚,哪那么多废话?”
看叶卓华生气了,周生赶紧去忙活。
只是这一来二去的,肯定要耽误时间,等叶卓华回去,已然到了子时。
衣服都被血浸湿了,又将大夫带来,赶紧处理,莫要误了,明日送顾父出城。
周生一声声的叹息,这世上的痴男,真是可怕。
顾夭夭回到府内,顾父也没多问,只知道人回来便好。
只是这一夜顾父睡的很不安稳,梦里头,便瞧着叶卓华抱着顾夭夭一路的跑,他在后头怎么也追不上。
一夜醒来,顾父都觉得心口气的发慌。
便在心里,又给叶卓华记上了浓重的一笔,且深的,像用刀子刻的一般,永远抹不掉的。
清晨,顾家上下都起了个大早。
老太太的身子不好,晨起给顾父与顾明辰戴上了求来的平安符,送到顾家门外便作罢。
而顾夭夭与顾明慧,则戴上帷帽等着,一路送出城。
瞧着一众人离去,老太太几乎想也没想便说了句,“大郎,可还好着?”
说完才惊觉自己说的什么,立马闭上了嘴。
这世上,哪有做娘的不心疼的孩子的,纵然做错了事,可也管不住心的,惦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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