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为了不打搅到芙蕾雅,一日几乎是屏息着离开寝室的。
由于脑袋里想着夏知时的事,去学校的两个小时路程对于一日来说也是一晃而过。因为除了爬墙外,一日经常以书本忘在学校为由让保安放她进学校。
今天也是,对方见到她早已习以为常了,直接打了个招呼就把铁门打开了。
通过储物室的传送通道,一日很容易就来到了夏知时居住的地方。只是这次没有夏知时和棉被垫背,一日从半空摔下来,脑门直接撞到了地面,痛得她头晕了好一会儿。
唉……真不习惯夏知时不在这儿啊。
每次来都要摔得那么痛!
“真不知道是谁建了这条通道!没事把出入口放那么高干什么……”一日愤愤地嘀咕着,只是话说了一半,又觉得自己漏了什么,回头去想的时候,脑袋里又是一片黑黢黢的。
又有什么记忆被消除了吗?
一日不解地抿起了嘴,使劲地晃了晃脑袋,然后快步走到了夏知时的床边。
**的被子、床单还保持着夏知时离开时的模样,有些陈旧的面料上浮着些许灰尘,看上去冷冷清清的,有几分寂寞。
如果夏知时没有说谎的话,他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过了整整七年吗?
离开这里去游戏空间,他也会被送到最危险的地方?
那么……这样和坐着牢、受着刑罚,有什么差别?
一日用了好大的劲才移开了靠角落放着的铁床。蹲在角落里,她直接用手拍开了地面上的灰,然后弯曲着食指轻轻撬着木板之间的缝隙往外拉。
最靠角落的木块很松,一日很快就把它掰了出来,而后,她看到了隐藏在木板下面的洞,里面放着一个小布包。
一日把它拿出来,小心翼翼地解开了布包,接着,她看到了一个小巧的水晶八音盒。方形的八音盒上有个天使模样的女孩,她做着和祈祷精灵相似的动作,唯一不同的是,精灵有四片翅膀,而她只有一个。
断裂的另一半翅膀不知去了哪里。
就是这东西……可以决定夏知时的未来吗?可是它看上去就和普通饰品店里的小玩意儿没有什么区别啊!
如果真的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顶多是它做得更精致、更漂亮一点儿罢了……
“算了!快点儿交给夏知时就好了!”
因为水晶是易碎物品,所以回储物室的时候一日特别小心,她几乎拿自己的身体做肉垫护着八音盒。
出了储物室,一日就往教学区后的小树林里跑。
因为小树林里没有小径,平日很少会有人去那里,所以一到晚上,树林里就显得异常得昏暗,清冷的月光被茂盛的树叶挡去了大半,在地面洒下浓重的阴影,唯有很稀薄的光芒透过叶子的缝隙,勾勒出了树木的轮廓。
一日的脚下是茂盛的草地,每走一步都发出明显的“沙沙”声响,与风吹树摇的声音相融合,让人分辨不出声源究竟是从哪里发出的。四周的气氛在夜的烘托下多了几分寒意。
“夏知时?你在这里吗?你可以听到我的声音吗?”
一日停下了脚步,她试着去呼叫夏知时,只是耳边风声呼啸不止,它们总是干扰着一日的意识,让她没有办法静下心来。
难道他还没有来到这里吗?
“呐……你在找什么呢?小妹妹?”
毫无防备地,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在一日身后响起,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猛地从一日的背后伸来,扣住了她的脖子!
一日慌张地瞪大了眼睛,不由自主地收紧了抱着八音盒的手:“你、你是谁?”
“哦?才几天不见,你怎么就不记得我了呢?”身后的人轻吟着,他抬起另一只手放到了一日的头上。
一日看到有黑色的气息从她的眼前飞出,被那只停在她眼前的手吸收,融入了白色的手套中,随即,手套神奇地染上了黑色!
“呐,现在……想起来我是谁了吗?”
身后的人将嘴凑近了一日的耳边,幽森的语调带着几分寒意,一日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她想要推开对方,可是束在她脖子上的手让她不敢轻举妄动。
紧锁着眉头,一日听着这个渐渐熟悉的声音,脑海中原本被黑色笼罩的画面开始变得清晰。
被挖去的记忆,慢慢地回到一日的记忆中……
“你……你是……吉夜!”
天呐……怎么回事?
她怎么会把吉夜和莫妮卡忘记了?
储物室的传送空间,去游戏空间的怀表,这些全部都来自他们的引导啊……
董事会的那些老师告诉她,她不记得这些都是因为被意念系的人洗脑了。
而吉夜和莫妮卡都是具有意念系体质的人,难道说,是……
“不是我们。我才不会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明明没有意识交流,吉夜却读懂了一日的心思,他放开了停在一日额头上的手,然后对着黑夜打了一个响指。
前方的空气顿时异样地扭曲了,仿佛是被撕去了伪装的背景,露出了真实的画面。
一日看到了不远处的草堆中,一个人面朝地,被死死地按在地上。而他的背上,坐着一个穿着紧身衣的女人。她跷着二郎腿,故意摆出妖娆的姿势。
“真是的,吉夜,让我在这地方等那么久!这小子可不容易制伏呢!万一他跟上次一样突然抓狂,那我该怎么办啊。”女人的口吻中带了几分撒娇,虽然嘴上说着担心,可脸上却带着让一日恶心的笑容,黯淡的月光映亮她血红的嘴唇,就像黑幕中嗜血的怪物。
明明……是夏知时跟她约好在这里碰面的,怎么最终……
吉夜和莫妮卡怎么都在这里?
那么……夏知时呢?
他……
“夏、夏知时!”
一日紧张地再次看向她的身下,在杂乱的野草之间,她看到了一双带着愤怒神色的琥珀色眸子。
她能感觉到,那双眼睛也在看着她,只是一日读不懂他眼中的话语,无论一日怎么在心里默念他的名字,他都不回应她……
仿佛,他什么都听不见一般……
“放弃吧,他的能力被莫妮卡约束住了。你就算在心里叫上几百万次,他也不会听见的。”
一日不喜欢心思都被吉夜看穿,尤其是当对方用一种很不屑的语气回答她的时候。
只是,现在的这种状况,却不是她说不喜欢,就能改变的。
浓重的黑暗气息萦绕在一日的身后,不断地向她袭来,从脚趾往上,一点一点地要将她吞噬。
脖子被死死地扣住,虽然对方并没有使出最大的力气想要掐死她,但是气血的不顺还是让一日的意识变得沉重起来,根本无法静下心来慢慢思考。
模糊的黑夜之中,一日能够看到被莫妮卡死死按在地上的夏知时的身影。
那双隐匿在野草中的琥珀色眸子,宛如陨落的星星,即使光芒是那么的微弱,即使黑影时不时地会将它淹没,但是,此时此刻,它成了一日在黑暗中最想要追寻的东西。
仿佛只有看着它,她对于身后的恐惧,才能减少几分。
她知道,她现在手中抱着的,是对于夏知时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她知道,就算呼吸被压制着,就算身体再难受,她也绝对不能松手。
因为,她只要走神一秒钟,紧抱着八音盒的手稍微松开一下,夏知时最重要的东西就一定会落在吉夜的手里。
那么,夏知时最重要的未来,就一定会被吉夜捏个粉碎。
“想不到这东西,一直由你保存着啊……我还以为,在死亡的恐惧中,它早就被发狂的族人给粉碎了呢。”吉夜幽幽地问道,他的口吻中带着嘲讽的笑意,好像他嘴里所提到的人在他心目中,低微得如同过街的老鼠一般,让他感到厌恶,“呐,夏知时……为了帮你守住这个东西,过去,究竟死了多少人呢?”
“……”面对吉夜的问话,夏知时没有回答,他的眸中透着警惕和愤怒,宛如被牢笼困住的野兽,想要撕裂眼前的敌人,却无法挣脱约束。
夏知时的反应让吉夜的情绪越发激动,他乐此不疲地看着他挣扎:“已经数不清了吗?为了把这个留下来,让你存活,已经很多人为你死去了吧?而现在……”
“唔!”一声痛苦的低吟从夏知时的喉咙里传了出来,猛地打断了吉夜的话。
“你希望我不要说吗?可是你阻止不了我的,夏知时……不管你如何的强大,在这里,你始终都是被驯养的,你无法与我为敌。”
吉夜的声音渐渐变得空灵,响彻在树林之间,缥缈着,回荡着。
一日感觉到束在她脖子上的手慢慢地往上抬起,手指在收紧!
“而我……会杀了她。”
“唔唔……放、放开……”
双脚的离地让一日整个人失去了平衡,她不敢将身体往后靠,所以她只能不断地伸直着脚背,艰难地让脚尖抵着地面。
虽然被遏制住呼吸的一日很难受,但是……最让一日无法忍受的是,身后的人用一种疯狂而可怕的态度看着她挣扎,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哈哈,很痛苦吗?哈哈哈……没用的,你们所有的人都被困住了,你们都被掐住了脖子。”激动的口吻带着颤抖的喘息响在一日的耳后,“看到她死会很痛苦吗?可是……如果她不死的话,你就会死哦。我会把它打碎的。”
宽大的斗篷之下,另一只手逼近一日怀中的八音盒。
一日咬紧牙关,忍耐着几乎无法呼吸的痛楚,猛地左右摇晃了几下身体,撞开了要夺走八音盒的手。
“不会……不会让你得……得逞的。就算,就算你掐……掐死我,我也绝对……绝对不会把它给……你!”
那是夏知时交付给她的任务。
她一定要亲自把八音盒送到夏知时的手里,一定要做到,才算没有辜负他对她的信任。
如果,她因为害怕死,而违背与他的约定:如果,无法弥补从前的谎话,那她一定会愧疚得无法再面对夏知时……
无法再面对他曾经,为了保护她,所做出的一切。
“混蛋……”
这是一日第一次在学校里听到夏知时说话。明明他有着一个好听的嗓音,可此时从他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听上去却如同用尖锐的物品使劲地划过金属的表面,刺耳不已。
他的手拽着那条束缚在他喉咙处的皮带,用力地向外拉扯。
泛红的眸子渐渐浑浊,渐渐拢上了黑暗的气息,杂草、树木剧烈地摇晃了起来,大地在蠢蠢欲动着。
压制住夏知时的莫妮卡顿时慌了神:“吉夜,他、他……”
“放开她……”
“哦?夏知时……你可要弄清楚了,你们现在可是都被我们抓住了……你凭什么与我谈条件?”吉夜说着,又再次加重了手上的力气,“我可不是一瞬,我和你一样,不会输在任何一方面……我们可是有着相同的血统啊,夏知时……”
这次一日的呼吸被彻底遏制住了,血液停滞在大脑里,一日感觉整个头皮都在发麻,而指尖却变得冰冷。
不敢呻吟,不敢挣扎,但是越发变得难看的脸色却是一日无法掩盖的。黑色的气息在一点一点盘踞着她,从脚底一直蔓延到脸上,仿佛要钻入她的大脑,淹没她全部的意识!
“你明白了吗?要与我谈条件,要让她活下去……就把项圈毁掉!然后,来我们这边……夏知时,只有我们,才是你的同伴……只有我们,才能明白你的痛苦。哈哈……来吧,撕裂它吧。既然,你被所有的人定义为野兽,就不要再像丧家之犬一样苟活着!”
背对着吉夜,一日看不到他的眼睛。但是,她听得懂那种带着引诱的话语,它们就像虫子一样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包括被死死按在地上挣扎着的夏知时。
在吉夜的话音下,夜晚的风开始变得越发混乱,幽森而癫狂的言语之间,有一种可怕的气息在复苏……
“我数三秒,三秒钟后,我就让她的脑袋和身体分家……”
狰狞的声音,响彻耳膜地萦绕在一日渐渐空白的意识中,消散不开……
“三……二……一……”
“放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