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是宵禁的时候来的,观门紧闭黑洞洞的,但是此刻倒还有个道士在门口扫地,见到云燕过来,还行了一礼,“施主,我们这里已经快要闭观了,若要上香,还请明日再来吧。”
“我不上来上香的,是……找一个人。”云燕讷讷说道,“他叫云从,不知道道长是否可以代为通报一声?”
对方的神色都让一变,看云燕的眼神似乎也变得有些不一样了,过了片刻后才说道:“姑娘里头请吧,观主说过稍后可能会有人来找他,只是没想到竟然就是姑娘,倒是小道眼拙了。”
对方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明明年纪那样小,却还非要做出一副中规中矩的模样。云燕倒是忍不住笑了一声,“道长客气了。”
她跟着对方走了进去,四周看了一样,白云观从外头看倒是毫不起眼,然而自己走进来转了一圈才发现,庭院深深,松柏翠绿,正中的巨大炉鼎之内还燃着未完的素香,气味氤氲。有几只仙鹤卧在芭蕉树上,时不时的梳理着自己的羽毛,看上去倒是意态娴雅。
云燕从前也曾经去过寺庙道观祈福,但是后世的寺庙,终究显出几分冷清和格格不入的模样,倒是在这个时代,道观和周遭的一切都融为一体,似乎并没有任何的无所适从。就连在前面引路的道士都落落大方,一直到了后殿独门独户的别院之中才停下了脚步,“观主就在里面,施主请自己进去吧。”
“观主?”云燕这才觉得疑惑起来,她是来找云从的,可不是要来见白云观的观主。然而这诧异不过稍纵即逝,她站在门外忽然愣了起来。难怪她总觉得云从这个名字分外耳熟,恐怕不仅仅是因为对方和自己的名字只差了一个字,而是……她曾经在别人嘴里,听过这个人。
明奔雷曾经要挟自己的时候,说过云从这两个字,那个人是蜀山掌门,而且听明奔雷言外之意,恐怕对方也十分受女子欢迎。她当时听得云里雾里,只想着一个道士,怎么会受少女欢迎?
毕竟在她印象中的蜀山掌门,多半都是些胡须发白的老者,却从来没想过……对方也有可能会是一个年轻英俊的男子。
“云燕姑娘么?”屋内忽然有人笑了一声,是云从的声音,带着如素香一般的清浅温柔。
原本紧闭的门扉此刻已经慢慢打开了,站在门口的女子咬了咬牙,还是走了进去。反正都已经来了,对方的身份究竟是个小道士还是蜀山掌门,和她似乎也没有什么关系。
虽然外头是独门独户的小院,但是屋子里布置的倒十分素净。只是正中的地方悬挂着一副卷轴,上面写着道法自然四个大字。云燕其实并不懂书法,她那个时候能够写得一手工整的自己就已经足够了,其余的时间全都用来念书和应付考试。
后来念了大学,照理说时间应该变多了,不过也要忙着勤工俭学,忙忙碌碌,现在回想起来,竟然觉得从前活着的
那二十年犹如梦幻泡影似的,虽然也是勤勤恳恳的活着,但真要认真回忆,竟然也没什么事值得纪念,就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似的。
她盯着那几个字看了好一会儿,这才称赞了一句,“这字写得真好,是你写的么?”
“那是先师留下来的字迹,因为我很喜欢,就一直挂在自己的墙上了。”
云从原本是在冥想打坐,此刻缓缓睁开了眼睛,目光里带着淡淡笑意。
“是先任的蜀山掌门么?”云燕缓缓说道。
“抱歉……”云从微微蹙眉,“我并非刻意隐瞒。”
她从画轴上收回了目光,一时间整个人都有些讪讪的,过了片刻后才说道:“没事的,其实你说了自己的名字,我就应该猜到是蜀山掌门了,只是我刚下山,自己见识浅罢了。对了,我收到了那只纸鹤,你说有新的进展,所以我就过来看看,不知道……可是发现了什么东西?”
“倒不能算作是发现,而是府衙收到消息,在城东发现了一具一模一样的尸体,昨晚我们去的是柳家,而另外一个也是女子,是孙家的小姐。这两家一南一北,如果硬说有什么共同之处,恐怕就只有两家的家境都算优渥,并且两位小姐,都在不久之后准备成婚了。”
空气里漂浮着淡淡的檀香味,云燕自从学着制香以来,对香味倒是格外留心。虽然是寻常的檀香,然而却加了佛手柑进去,气味于苦涩之中还带着淡淡的清甜,但是夹杂着云从的声音,不知为何,总让人有几分触目惊心之感。
“死者不仅仅只有一个么,是否也有昙花开放?”云燕又想起了那朵奇怪的花,自然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然而云从却摇了摇头,“尸体在脖颈出也有一个伤口,不过这个伤口……仵作说是被剪刀所伤,而且剪刀握在孙家小姐自己的手中。看样子,似乎是自尽而亡。”
“一个快要嫁人成婚的女子,恐怕对自己的夫君正充满期待,好端端的,为何会自尽?”云燕嗤笑了一声,“可见这些捕快当真是靠不住,只想着早些解决此事。”
云从皱起了眉头:“那也未必,尸体已经送到白云观来了,云燕姑娘是否有兴趣一起去看看?”
“好啊。”云燕半点迟疑都没有,立刻点了点头。
云从微微笑了起来,他似乎特别喜欢穿白色的衣服,看上去就像是一块玉似的,一点尘埃都染不到衣服上去。不知道他是不是自己洗衣服,不过一观之主,洗衣这种小事应该就用不着亲自动手了吧,云燕倒是有些同情那些小道士了。
毕竟要保持衣袂飘飘白衣胜雪,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她跟在对方身后胡思乱想了半天,回过神来才发现白云观原来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大,前面的三清殿就已经巍峨壮观了,后头弟子修习睡觉的地方可是占地极广,房屋连绵鳞次栉比。看来被皇帝器重,到底还是有好
处的。
两个人走了一会儿,云从才拂袖推开了门,这地方倒是有几分荒烟蔓草的气息了,四周空荡荡一个人没有。而且门被推开的刹那,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云燕只觉得里头有一阵阴风冷冷吹过来。
他们两个一前一后的走了进去,才发现这屋子似乎是废弃了一般,只是在正中的地方放着两具尸体,是两个素面朝天的女子,仪容端正,嘴角有着淡淡的笑意,仿佛只是无声无息的睡着了似的。
云燕站在两个人身边看了一会儿,时间一长,她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当日在柳府的时候,还能从女子身上察觉出不同寻常的气息,但是现在进了白云观,似乎再也察觉不出半点异样了。
她手腕上的那个伤口深可见骨,然而血液已经逐渐凝固起来,看上去倒也不那么吓人了。只是嘴角扬起的那抹笑意,还有深深欢喜的神色,还是让云燕倒吸了一口冷气。
而躺在柳家小姐身边的女子,也是个长得眉目清丽的人,看上去不过也才十八九岁的年纪,眉目清秀而婉然,像是一朵花似的。
然而那张脸此刻也显露出一种异乎寻常的苍白来,就像是一朵开到极盛的花,终究显露出凋零的姿态来。
她的嘴角也带着淡淡的,和柳家的小姐如出一辙的笑意,就像是睡着了,却梦到了什么特别高兴的事情,只是那一抹笑容无声无息的凝在了面颊上,然而却是永恒的凝固了。
云燕的目光一错,落在了对方脖颈上,比起柳小姐手腕上那个伤口,这个女子脖颈上的伤显然要骇人的多。那似乎也是被某种利器给洞穿了,有一个黑洞洞的伤口。
就在她不远处的地方,有一把剪刀静静的躺在桌面上,云燕伸手拿了起来,只看见剪刀上有一层厚重的血迹,看上去分外的触目惊心,“她是用这把剪刀自尽的么……”
“不错,没人碰过她的尸体,据说也是早上丫鬟发现的。这把剪刀就握在她手中,想必是怀着必死的信念,所以才会插了自己一刀之后,还忍着痛拔了出来。”云从轻轻叹了一口气,“上面没有妖气,而我已经派人看顾多时,也不见再有昙花绽放。”
看来所有的线索,在这里都断掉了。此事显然不是人为,但是连妖气都没有留下,更加没有半点头绪了。
“也还是招不到魂魄么?我昨天忽然想到,人固然有一死,但是这样横死,断然不可能魂魄立刻前往三途川,就算是去了三途川。凭借白云观观主的力量,也不可能招不来魂魄。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两位死去之后,就连魂魄都被人一并给拘走了。”云燕喃喃说道。
“但是有这样手段的妖怪,实在是寥寥无几。”云从似乎早已经想到了这一层,只是神色实在算不上好看,许久才说道:“京都之中有我和几位长老设置的结界,照理说有穷凶极恶的妖怪进入,会触动结界才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