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燕有些不明所以，过了好一会儿才愣愣的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府离这一次却挑起了眉，似笑非笑的模样，“你看不出这个屋子的设计，是用来汇聚阴气，凝练魂魄的么？”

云燕看了一圈，只觉得这院子和其余的好像也没什么差别，只好傻傻的摇了摇头。

府离倒是颇有些无可奈何的笑了起来，“看不出来便算了，这地方不知其奥妙，你不修阵法，自然不会明白。”

云燕点了点头，府离却难得露出那样闲适的神情，“我虽然不知道孔雀目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是恐怕对我们找到蜃珠会有帮助，否则昌之前辈也不会用离魂术引领我们进了三途川。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我们可以插手的了。好好去睡一觉吧，醒来之后，或许会有一个好消息也未可知。”

府离好像就是这样一个人，什么都知道似的，只是什么都不说。大概比起昌之的冷冽，他更像是一棵自顾自生长的竹子，静默不语，安然却又让人觉得可以依靠。

云燕倒是真的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同，只好也跟着府离一起去睡大觉。他们原本就是爱快要睡觉的时候被昌之给抓了出来，三途川不分白天黑夜，一直都是灰蒙蒙发一团，看上去更加让人觉得憋着慌。

既然帮不上忙，不给人添乱自然是第一要务。思幽躺在床榻上昏昏欲睡，明奔雷的事情似乎已经在脑海中远去了。路过三途川，看过太多人的执念，太多的恩怨纠缠，或许明奔雷死后也会在三途川之中执迷不悔，或许他早已经转世轮回去了。

众生皆苦，云燕现在好像有点明白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了。

三途川不分日与夜，无论什么时候抬头，看见的都是灰蒙蒙的天，这样也好，省得觉得自己浪费了时间，大概不必日夜来计数，人的日子反而过的快活些。不过三途川，好像也不是给人居住快活的地方，而是太多的死灵不肯离开，一遍遍在这条路上反复反映着自己的悲欢离合罢了。

云燕随意找了个房间推开门，这院子虽然冷清，但是里面收拾的很干净，被子也软软的，枕头里还有一阵淡淡的花香。听方才紫露所说，她那么喜欢种花，应该是花瓣凋零之后舍不得扔，晒干了拿来做了一个枕头吧。

云燕轻轻嗅了一口，只闻到了桂花的香气，不过肯定不止桂花一种，这味道调配的恰到好处，让人想深深吸一口气，永远都不要醒过来。可是就这么住在这里，离不开三途川，当真会觉得快乐么？

她翻了个身，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看得一部电影，那些人吵吵嚷嚷说要去牛背山归隐退出江湖，可惜到最后，却全都死于非命，结局悲凉。紫露这种生活，大概是被很多人羡慕着的吧。

可是自己呢，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有人为她指出一条明路么？

她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好

一会儿，迷迷糊糊了好一会儿，才算是勉强闭上了眼睛。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云燕却猛地张开了双眼，她自己看不见，可是却只觉得一双眼痛得厉害。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眼睛虽然难受，更难受的却是自己的心口。

她下意识的抬起手按在自己的心上，却只觉得一阵诡异的冰凉，云燕猛地坐起身来，伸手在自己怀中摸索着，果然掏出一把镜子来。她身无长物，唯一带在身边从不离手的，之后府离送的那个炉鼎，还有这面镜子。

自从莫游受了伤告诉自己要闭关之后，差不多也有两三天的时辰了，这面镜子一直都没有什么动静，云燕一时半会儿也用不上，此刻到了三途川，倒是忽然发起光来了？

“莫游。”云燕动了动嘴，小声的喊那个懵懂少年的名字，不过看上去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奇怪，如果并不是莫游在召唤自己，那么……难不成是这面镜子自己在提示什么？云燕握着函空镜，仔细看了一会儿，除了有淡淡的红光和冷的出奇之外，似乎也并没有别的东西。

只是那红光明灭不定，急促的闪烁着。

云燕终于觉得不对劲起来，还是站了起来，那面镜子四周都镶嵌着红宝石，此刻那光芒似乎转了一个地方，变成了在左面闪烁着，云燕看得目瞪口呆，只觉得这巴掌大的镜子，此刻似乎也进化出了某种神奇的功能，看上去倒像是个导航仪似的。

导航仪……云燕看着那一面红宝石，微微皱起了眉，她尝试着转一个方向，果然，那红色的光又跳了一个宝石，却还是直勾勾的指着门外的方向。

这面镜子，是想让自己出去么，可是……出去又能做什么呢？

虽然想不明白，不过云燕还是决定试试看。函空镜是这具躯体原本主人留下来的东西，自从第一次碰触到函空镜的时候被拿道金光一照，她虽然知道这面镜子玄妙的很，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面镜子，不是自己的东西。

现在出现了这种异变，思幽并不觉得恐惧，反而有几分期待起来。这镜子不是寻常的宝物，恐怕说不定都已经通灵了，如果可以，它是不是发现了自己身体里原本的主人？

云燕觉得很矛盾，她渐渐习惯了成为这具身体，渐渐习惯了成为一个妖怪。可是一想到自己用的是别人的身体，总是莫名的心慌。

与其等着有一天习惯了，不如早早找到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要是能够换回去，过属于自己的生活，至少也能图个心安。

她心念一转，一时间再也按捺不住，握着那面镜子就跌跌撞撞跑了出去。庭院里空无一人，府离也在房内休息。不过云燕倒是知道了，府离所谓的休息，可不是像自己一样蒙头睡大觉，而是在不断的吸收天地灵气。

自己倒是做不到，虽然府离告诉过自己修炼的办法，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法子

似乎都不怎么适合自己。收效甚缓不说，那些灵力吸纳进来，就好像是在填一个无底洞，除了力大无穷健步如飞，那些御风飞行撒豆成兵掐指算命之类的……她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一开始还觉得心灰意冷，不过慢慢也就习惯了。

她从来就没有什么称霸一方的雄心壮志，实在不行，就一直跟在府离身边就是了。老老实实做个米虫，似乎也没什么不好。除了……这具身体的事情，让云燕怎么都放不下之外，其余的，她倒觉得这种日子也挺好的。

不过手中的那面函空镜不断闪着光，好像是在无声地催促着。云燕也不敢迟疑，跟着镜子一起冲了出去，外头空无一人，明明有一条路在脚边延伸，不过总觉得自己是虚浮的踩在地上。

幸亏还有那面镜子，即便是在云雾深处，似乎也依然畅通无阻。云燕越发觉得奇怪起来，看上去，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似的？

三途川似乎整个都围绕在云雾深处，到处都是大团大团的云，但是跟随这那面镜子断断续续的前行，就像是从一个冗长的幻梦里挣脱了出来，那一团灰蒙蒙的色彩在身后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却是血一般昏暗凝固的色泽。

脚下那种虚无的轻飘飘的感觉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个类似河边平原一般的地方，黄色的浑浊河水汹涌向东边流去，而脚下踩着的砂石，竟然也呈现出了一种诡异的红色，看上去就像是泥土下面有血缓缓渗透出来了似的。

云燕被自己脑海里浮现出的幻象吓了一跳，不过这地方看上去虽然比三途川明亮，但看上去，似乎也不去这种明亮，却还是带着某种可怕的压抑感。

那是鲜血凝固的颜色，看上去说不出的凝重。不过……云燕的目光一怔，几乎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凝固了一般，定定的看着前方，四周都是血的颜色，但是那不过是个错觉罢了。

就在靠近那条浑浊的河流边，一簇簇的艳丽花朵就像是红色地毯般铺开来。

不，就像是血里开出来的花，或者皮肤之中绽放的火焰，只要看一眼，只觉得整个人的魂魄都快要被灼烧了。

“是曼珠沙华么？”云燕怔怔说道，传闻中见花不见叶，花开一千年，叶落一千年，代表了死亡和遗忘，只开在黄泉两岸的彼岸花？

她倒是真的有几分好奇了，一步步走过去，手中的那面镜子闪烁的也越发厉害起来，似乎是在急促的提醒着什么。

云燕一路沿着那面镜子指示的方向走过去，却发现……对方似乎是在指示这曼珠沙华最深处的地方。

她咬了咬牙，还是伸手小心翼翼用脚寻找着曼殊沙华花丛里可以落脚的地方，这些长到人小腿处的花朵在风中摆荡，似乎随时都会变成一场海啸。

然而一直走到尽头，云燕还是什么都没发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