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叶子轻轻地问。
我猛然坐起,好像把叶子惊醒了,我一手扶额,模糊地回答,“没事,没事。”
“没事就好。”叶子说完,又闭上眼睛继续睡。
“没事就好。”我机械地重复叶子的话,看到叶子放在床头柜上的烟,想了想,还是拔了一根,拿起打火机,然后穿上衣服走出屋外。
那个梦来得太突然,也许我该出去走走,清醒一下,然后再回去睡。我心想。
夜晚的风让我的头脑清醒了不少,我有些渴,也许是今晚零食吃太多有些口干。
我向最近的那个小店走去。
附件没有路灯,我拿出手机照亮前方的一小片道路,心里莫名感觉发毛。
但我想到阿挺哥哥一定会在暗中保护我的,心里又舒坦了一点。
这么久没联系老蛋了,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不过凭他的性格,应该不会混得比我差。
我对自己苦笑,“晚上的风,好冷。”
在我快忘了自己走了多久的时候,小店发出微弱的灯光终于在不远处。
我满意地喝了一大口水,心想沙漠里的人一定很痛苦,口渴实在是一件很难熬的事情。
我没有忘记多买一瓶,给叶子带去,也许她口渴醒来呢?那她不是也会很难受?
我胡乱想着,向那个温暖的地方走去。
我看了看手机,应该快到了吧,但我怎么听到建筑工地才有的轰鸣声呢?
“我去!”
我大骂一句,把手机塞回裤袋里,连口袋里的水掉在地上都顾不上了,撒腿就向叶子的方向一路狂奔。
很多时候,对于那些让你不满的事情,你只能骂出来。
当我看到那片废墟的时候,我看着罪魁祸首一辆推土机扬长而去,留下一路烟尘。
我突然想起在叶子家中,和叔叔面对面的那次聊天。
“她大概快回来了。”叔叔把烟掐灭,诚恳地说。“麻烦你多照顾她,我只希望她快乐。”
“我会保护她的。”我斩钉截铁地说,没有往日的犹豫不决。
这是男人之间的约定。但是现在……
“混蛋!”我狠狠地大骂,不死心地徒手挖那片废墟。
“叶子!叶子!叶子你不会有事的,叶子你快回答我!”我大声对废墟咆哮,一边挖得满手是血。
十指连心,我最终痛得无力再翻动那些碎石。
也许,我此刻最爱的姑娘正埋在下面。
“不!她肯定还活着!”我狠狠地说,驱赶心头的不安。
我突然发现一块碎石上有一个熟悉的图案,我赶紧拿出手机照了照,没错!正是叶子画得那只没有脚的小鸟。
我从碎石堆里使劲拽出一只粉红。
“派大星你快告诉我!海绵宝宝呢?他一定还活着对不对?他一定还活着!”我觉得我快崩溃了。
我颓然坐在废墟边上,想起叶子那里拿来的那一根烟,还好当时拿了打火机。
我颤抖着把烟点上,放到嘴唇边,烟身上沾染了我手上的血。
派大星安静地坐在我对面,我们就这样大眼瞪小眼。
天边露出了一丝晨曦,我觉得我手上的血比它更耀眼。
派大星的脸上也沾了些血迹,已经风干了。
“我一直以为我也许只是因为寂寞才和叶子在一起。”我像个疯子一样对派大星说,“但是那天我和叶子坐在摩天轮里看夕阳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也许我真的爱上她了,我觉得我和她在一起很快乐,那是我之前从来没有过的,派大星你知道吗?爱上一个人的感觉,那种虽然很累却心甘情愿笑着去承受的感觉,你一定不会明白,你只是个娃娃,我从你那呆滞的眼神中就看出了你的茫然,可是我没有正经地对叶子说一句我爱她,你知道吗?我姐姐说爱这个字不能随便说出口,这是对你和你喜欢的人的尊重,曾经我喜欢一个姑娘,但我此生再没有机会告诉她我喜欢她,你不会明白的,现在叶子又……”
我终于说不下去,把烟掐灭。
很多时候,两个人互相靠近,只是因为冷,或者寂寞,而已。
我们因寂寞而靠近彼此。
我不相信她会主动抱住我,我们都是受过伤的人,身上有刺。
也许她也不相信,所以她只是牵起我的手。
我知道自己是一个很软弱的人,正因如此,才更希望朋友留在自己身边,自己留在朋友身边,而我们都知道,这个愿望是多么不容易。
我知道自己还远不够强大,但是至少能保护身边的人吧?可是。
我知道自
己很容易就会放弃,就会害怕,这个远行计划迟早会被我亲手毁灭,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好像,好像我连这个城市都没有走出去。
我以为能保护自己心中的那座城,我以为能保护自己身边的那个人。
天已经越来越亮,我抓起派大星,艰难地起身,缓缓朝远方走去。
我走得很慢,我不知道这个方向会去哪里,也许是派出所?也许是火车站?也许是学校?也许是建筑工地?也许是,家?叶子的家?我的家?叶子的出租屋?
我朝太阳升起的方向走,也许只有这个方向,才会让我感觉有一点暖意。
阳光照在身上的感觉,好舒服。
今天的天气真好,不知道日落的时候会怎么样?
与此同时,一个女人边洗脸边打开了电视。
“这里是晨间新闻,就在几天前,在镇高中一位名为左青的高中生突然失踪,如有看到此人,请联系本台,谢谢。”
“左青?”女人喃喃自语,把毛巾拿下,仔细看了一眼电视。
“真的是他。”女人惊讶地说。
她的眼神黯淡了一下,旋即又恢复,自言自语说,“还真是和陆挺有些像呢,也许是陆挺带坏的吧?”
“陆挺。”她念着这个名字,朝窗外看了一眼。
“今天的天气,还真是好呢,衣服也晾干了吧。”她微笑着,轻轻地说。
在镇派出所里,一个大块头一脸嚣张地看着面前瘦小但一脸正气的民警。
“这位同志,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小民警正气浩然地说。
“看什么看?再看我用胸肌夹死你!”大块头恶狠狠地说,伸了伸胳膊。
“你!”小民警被噎得说不话来。
“你什么你?告诉你,道上混得尊我一声刀疤哥,你可以去打听打听,不想你一家老小有事儿就赶紧让我走。”大块头抠着鼻子说。
“大波你又犯什么事了?”一个老民警走过来,一手拿着保温杯。
“老杨啊,我和你说,昨天喝了点酒,和人家动手了,喊了几个小兄弟揍了那个家伙一顿,这不,就被拉面店的老板报警抓来了吗?”大块头总算把翘着的二郎腿放下来,算是对这位老民警的尊敬。
“不是给你提醒了吗?最近要严打,你怎么就不知道安分点呢?”老民警倒了杯水递给大块头。
“谢了老杨,我知道错了,快放我走行吗?我保证下次不敢了。”大块头一脸知错就改的表情。
“好了好了,刚才你大哥来保释你了,你可以走了。”老民警摆了摆手。
“好嘞,我保证少给你添麻烦,啊不,是不给你添麻烦。”大块头一口喝完杯中的茶,朝门外走去。
门外有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一见大块头出来,皱了皱眉说,“阿波你怎么又闹事了?我们是文明人,不要动不动就打架。”
大块头挠了挠头说,“豹哥你是文明人,我只是个粗人。”
男人摆了摆手说,“好了好了,你走吧,告诉大火,让他们最近收敛点。”
大块头立刻说,“好嘞!我走啦豹哥!”
说完他翻身骑上一辆漆黑的铃木913,侧边是烈焰条纹,有一种爆发力和嚣张不羁的霸气。
他发动引擎,朝男人挥了挥手,扬长而去。
在市花园小区,某个楼层里一个胖子正笑得前仰后翻的。
“左青,好个左青,竟然学我离家出走,哈哈。”胖子一边看电视新闻一边说。
“笑什么笑?你个兔崽子!”屋里走出一个中年男人喝斥道。
“爸你不知道,那个新闻里的高中生是我以前的同学。”胖子解释说。
“他干什么了?”中年男人问。
“离家出走啊。”胖子小声说,觉察到气氛有点微妙。
于是客厅里传出一阵阵爱的教育的声音,还有胖子那斩钉截铁地发誓,“我再也不敢啦!我保证!我保证!”
在另一个家庭里,也看到了这条新闻。
“想不到他竟然离家出走了。”老蛋摸了摸下巴。
“他是你初中同学吧?”老蛋的妈妈问。
“嗯。”老蛋一边吃着早饭,一边模糊地答应一声。
“你们这个年纪啊,经常会做出这些事情,过了叛逆期,你们就会理解大人们的一片苦心了。”老蛋的妈妈语重心长地说。
“妈我肯定不会像他那样的啦。”老蛋信誓旦旦地保证。
“那可不一定,脑子一热,离家出走都算好的。”老蛋的妈妈认真地说。
“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性格,我很乐观的。”老蛋笑
了笑说。
“行了快去上学吧,公车要赶不上了。”老蛋的妈妈催促道。
“我知道。”老蛋答应道。
左青,你一定不会有事,我还没看到你兑现你的承诺,你说过要写一本小说,里面会有我。老蛋心想。难道你和李晓芸一样受不了生活压力?还是高中的学习压力?我觉得你肯定是想去一个很想去的地方吧?放假我就去找你,兄弟你不能有事。
唐百里一上课就发现老师看他的眼神有些微妙。
“唐百里!”老师扶了扶眼镜大声说。
“到!”百里赶紧答应。
“你知道左青去哪儿了吗?”老师一脸严肃地看着唐百里,目光从镜片后穿透,直直地盯在唐百里脸上。
原来是这事,我不能出卖兄弟啊。百里心想。于是他随口编了一个,“他说不舒服回家去了。”
“回家?”老师冷冷地反问。
“是啊。”百里底气不足地说。
“那新闻里都说他是离家出走了!我知道你和他是朋友,别给他打掩护了!人家爸妈都来学校了!”老师一拍讲台,慷慨激昂正气凛然地说。
“他说出去走走,我也不是很清楚。”唐百里含糊其辞。
“他究竟去了哪里?”老师的脸简直和寺庙里的四大金刚一样凶狠了。
“他,他说要去西藏,我真不知道他现在到哪儿了,说不定已经在火车上了。”百里终于说出所有他知道的事情。
“西藏?”老师一脸不理解。
“据说那是离天最近的地方。”百里反正已经说出来了,此刻神态自若,准备长篇大论一番了。
“好了,这种话你留着上地理课的时候再说吧,现在我们开始上课,同学们把书翻到第三十五页。”老师淡淡地说。
也许老师已经没有当年那种对梦想的**了。百里心想,坐下翻开课本。
杨云枫坐在课堂里,一边翻着课本,一边心里想的是那条早间新闻。
他拿出手机连上网,再次确认了那条新闻上的名字就是左青。
“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大了?”杨云枫自言自语道。
放假聚会的时候我一定得好好问问他。杨云枫打定主意,看到老师在注意他,赶紧把手机藏到袖子里,然后若无其事地拿起笔在课本上抄上几句连作者都不曾想过的所谓中心思想和一些含义。
哪儿那么多含义,一棵树是枣树,另一棵树还是枣树,玩儿我呢这是?杨云枫皱了皱眉。
与此同时,另一个学校里的秦放看着手里的课本,心中却想,左青这家伙玩儿真的啊这次,都上新闻了。
话说上次借了他三百,这家伙不会随便搞了张车票就去远行了吧?放假的时候一定要好好问问他,晚上先打个电话问问百里,就这么决定了。秦放想了想,还是决定暂时不想。
“学生从学校里翻墙出走,我们竟然一点都不知道,保安部那边是干什么的?”校长冷冷地问。
“学生翻墙出去的,我们也没办法啊。”保安部的代表委屈地说。
“加强巡查力度啊你们!”校长怒拍桌子。
“现在事情上新闻了,这让我们很是难办啊。”副校长扶了扶眼镜,说。
“上次在南墙那边修那个啥警报设施,后来怎么没人管了?”校长大声问。
“那个设备保养太贵,而且实际效果并不太好,随便一只飞虫碰到都叫个不停。”保安部的代表又是很委屈地说。
还是身为副校长的家伙比较沉着,他淡淡地说,“目前我们最重要的还是要加强培养学生的安全意识,至于南墙那边,我个人认为,只要种上一排蔷薇就够了。”
校长这才释然,但还是略带怒容地扫视余下众人一眼,好像在说,养你们何用?
“既然这样,那么南墙那边的事情,立刻去办。”校长清了清嗓子说。
“知道了。”众人回答。
“散会!”校长淡淡地说,心想终于散会了,回去接着抱二奶睡觉去,一大早就被吵醒真麻烦。
下课时一个宿舍老大发现南墙那边有一群人在忙碌。
“四眼,你说他们在种什么?”宿舍老大问身边一个戴眼镜的瘦子说。
“我觉得他们应该在种蔷薇。”四眼扶了扶眼镜认真地说。
“那我们以后翻墙还得小心点,真是碍事,被那玩意儿扎到可不好受。”宿舍老大皱了皱眉说。
“没事,蔷薇才刚种上,我们还可以快活几天,等它们长大我们的麻烦才会来。”四眼很是阴险地笑了笑说。
“有道理。”宿舍老大嘴角上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