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挺哥哥是我最敬仰的一个哥哥,我有许多哥哥姐姐,但是自打我出现后,他们就忙于自己的生计,读书恋爱工作生孩子,虽然有的时候顺序混乱不堪,但是他们谁都没有在乎我,他们总是认为我什么也不懂,姐姐们也不喜欢我,因为我常常没头没脑地闯进她们的房间,这个时候通常她们的**还有人躺着。
在我的心目中,阿挺哥哥是唯一个志向远大的哥哥,因为在我很小的时候听到过这样一段对话。
“爸爸,我以后上清华还是北大?”
“爸爸当然希望你两个都能考上喽。”
“那我要是都考上了怎么办?”
“傻瓜,怎么可能都考上?”
“那我先上北大,还是上清华?如果有人问我哪毕业的,我是告诉他清华还是北大?”
我妈妈听到后就拍拍我的脑袋,说,“听听听听,以后要向哥哥学习。”
当时我无限敬仰,虽然多年后我觉得他是在装。
哥哥的梦想是当一个作家,这年头想成家还不容易,就是养不起罢了,当我们的梦想还是当工人和科学家,为了建设祖国更美好的明天试图用科学、文化、知识武装头脑,哥哥已经为了提高国家的文化软实力而努力了。
他有一次问我,“我以后就是个自由撰稿人,我读清华北大做什么?”
我讷讷地说,“做什么?”
他摸了摸下巴说,“我赚钱靠的是创新,那个地方翻得只是陈年的泥污。”
我忙问,“什么意思?”
此后,我被他迷得神魂颠倒,我逢人便说这句话,别人问我,“什么意思?”
我就高深地淡淡回答,“不可云,不可云。”
有梦想自然好,但现实是,我们人人都是梦想家,当梦醒了后,我们只剩下想家了。
阿挺哥哥有一个女朋友,长头发,戴眼镜,很高,也很漂亮,我不知道她到底叫什么,我叫她“矫情姐姐”,因为她一见到哥哥就拉住他的手,然后对着哥哥的眼睛放电,我怀疑哥哥要是不把手抽出来,她可以深情地捧到下个世纪末。
然后她会叹一口气慢悠悠的说,“当你的手从我的手里抽出去时,我的心总会感到一阵空虚。”
然后哥哥笑着说她,“矫情。”
当我长大一点后,我看了很多的言情小说,我终于明白了矫情是个什么意思,然而那些书恰恰是阿挺哥哥写的。
所以,我从小就不信那套。
矫情姐姐搜集了所有哥哥的书,堆在床头柜上,每晚陪她一起睡,按她说法,就像陆挺陪在我身边一样。
她还有一堆《知音》《家庭》我说这是我妈妈看的书,她斜着眼睛说,“这是社科类的书,你妈妈看得懂吗?”
当时我不知道社科类算是什么书,然后她说,
“我最喜欢看的还是《红楼梦》,这算是中国最早的言情了。”
我说,“那还有《金瓶梅》呢,比它还早。”
她凑近询问,“那是什么书?”
我不以为然地说,“黄书。”
她脸腾地就红了,“你小小年纪就看这么不健康的。”
我打断她的猜想,并说,“是哥哥在看。”
她的脸腾地更红了,“啊,原来是这样,那他真是学识渊博,纵览古今啊。”
她转移话题,“你觉得三毛写得好还是小四写得好?”
我当时只知道三毛流浪记,还有三毛闹学记,对于小四,我就知道小三,所以我一下子被问住了,于是我只好回答她,“我觉得是三毛好。”
她的脸腾地更红了,她责备道,“怎么可能呢,三毛连题目都抄小四的,怎么会比他写得好。”
我问,“三毛抄了什么?”
她有些愤懑地说,“梦里花落知多少。”
我如实回答说,“他们都抄孟浩然。”
她的脸更红了,“怎么可能,我都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有人说恋爱的人总是把目光停留在恋人身上,而忽略了周围的世界,所以视野变小了,思想也狭隘了,最后就不快乐。
可是她永远那么快乐,这之后她就忙活起别的事了,她开始绣十字绣,她觉得绣天鹅鸳鸯的很土,绣个爱心很俗,最后绣了一只老鼠送给哥哥。
哥哥皱着眉拿着刺绣问,“这是什么?”
她深情地回答,“皮卡丘。”
我们很快走上了桥,这座桥可谓是历经沧桑,十年的以前,再以前,这座桥被政府派来的专家认定为危桥,并且下了病危通知书,告知当地居民准备它的后事。
然而此桥却依然屹立不倒,老话说船撞桥头自然沉,三年前一艘刚刚卸下沙子的运沙船,因为船长判断失误,撞上了桥墩,导致支撑桥的五根钢筋三根断裂,船也卡在桥下动弹不得,县长组织抢险救灾,指挥救援行动,由于县长平时忙于上山下乡,心系群众,自然和人民搓成一片,开着大奔赶到,下车后大喝一声,“把沙子装回去!”
于是所有人忙成一片,很快沙子重新填回运沙船,吃水线降低后,自然就脱了困,船长以及五名船员获救后下跪,“感谢县长,感谢县长给我们第二次生命。”
县长说,“怎么能只感谢我呢?你们要感谢党,感谢人民群众。”
至于那座桥,五根钢筋断了三根,桥已经不再安全了,于是定于秋后拆除,无奈县政府的春天实在太短,刚刚春分就冬至了,拆除危桥就成了形象工程。
由于此桥地理位置极为重要,两岸居民隔河相望,双眼泪光,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禁行墙被人扒开,这好像柏林墙被推倒,两岸终于得到统一。
起先人人自危,害怕桥会在自己走的时候坍塌,过桥时一颗心怦怦跳,遂觉得身边的人都在加速运动,后来电瓶车,摩托车,三轮车,烧烤车蜂拥而至,此桥凭借两根钢筋撑起了一道安全屏障。
这座被忽视的桥,它不像许多路,县政府今天扒开,明天又扒开,总之那些路三百六十五天总有“施工中”的标牌立在那里。它不一样,千疮百孔,像满脸爬满皱纹的老人,风烛残年。
我们走下桥,在没有路灯的街面上走了一会,说实话,我完全已经分不清方向,我一直以为我了解这个小镇,就像我了解我的双手一样,但那是在白天,现在把灯一关,让我顺着原路走回去都有点困难。
一路无话,我偷偷看了看身边叫叶子的女人,心想我得小心,月黑风高杀人夜,她待会儿万一捅我,我都不知道。
随即我的脑袋里就混乱了,我的面前出现了很多画面:他们分别是狼人,吸血鬼,食尸鬼之类的生物,然后,吸血,扒皮,吮骨。
我另外一个哥哥,那个哥哥的名字叫阿波,他打架特别猛,经常满身伤疤,他原来的外号很霸气,叫“刀疤”,因为别人一听到这个霸气的外号就知道是道上混的,闻者生畏。
后来我们发现他的伤疤都是小时候调皮捣蛋摔伤的,于是敬畏不复存在。
我们叫他大波哥哥,叫大波的原因就是他练了一身肌肉,其中胸肌格外显著,那个时候,我们认为光着膀子就是耍流氓,遂叫“大波”。
我深吸了一口气,寒冷稀薄的空气充满了我的肺,如薄荷一样让我瞬间眼鼻通畅,大波哥哥的出现让我瞬时勇敢起来。
大波哥哥练出一身肌肉后恨不得天天光着膀子到处秀,以展示他的肉体美,无奈他练出肌肉是在严冬腊月,一个人可以耍帅,但是不能耍命,所以他与人发生争执时只能放放狠话,然后露胳膊,说,“当心我用胸肌夹死你。”
大波哥哥经常教导我们,“像我一样练出肌肉了还不够,还要会武术,你们懂吗?”
这句话在我们耳边还没变成耳旁风时,大波哥哥练功时被人痛揍,出院后他告诉我们,“其实有肌肉会武术还不够,还要有精神力量,这是最主要的,你们知道《忍者神龟》里老鼠师傅为什么老是打坐吗?他在修炼“禅”,我住院的这段时间里,我已经悟出了禅。”
我们嚷嚷着,“哥哥快告诉我们啊。”
大波哥哥四下看看,发现妈妈没在屋子里,然后一个箭步跳上桌子,居高临下的对我们说,“只要你打败了自己,那么对方就是一卡车人都不怕,而我已经打败了自己。”
很多年后,有一个家伙在我面前吹牛说自己当年怎么叫了一卡车人帮他揍人,我立刻想起大波哥哥,我总是想起他满身肌肉和伤疤黑黝黝的样子,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