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围墙就是用来翻(1 / 1)

雀追 为猫不抽烟 1959 字 3个月前

“你有没有听过一种鸟?”

“什么鸟?”

“没有脚的小鸟。”

“是那种没有脚的小鸟?”

“一辈子只能落地一次,飞累了就在风中睡觉,当它落地的时候,就是它生命终结的时候。”

“那也比呆在这个笼子里强。”

“你就那么想离开这个象牙塔?”

“我就是讨厌这个地方,不喜欢教室里紧张的空气,不喜欢从操场看被遮挡的天空。”

“那你可以试试离开,我想不久你就会后悔。”

“我不会后悔。”

“那我祝你好运。”

镜头切到新城区的一所普通的高中学校。

几个黑影在南墙下聚集。

“人呢?都到齐了么?”眼镜男说。

“走吧,出去通宵。”高个子说。

“左青呢?”胖子说。

“我来了。”我拍了拍胖子的肩膀说。

“好了,出发。”眼镜男说着,爬上了南墙。

镜头切到新城区的一家不起眼的网吧。

我推开网吧的门,我觉得寒风在身后将我狠狠地挤进那个黑暗又充满了光线的空间里。

里面的人立刻嚷道,“他喵的,谁啊?快关门!老子冻死了。”

网吧里还是乌烟瘴气照常缭绕。烟头的火星明灭可现星罗棋布。我奇怪漫天的星星在都市的文明下为何看不见,原来都拢到这儿来了。这些星光闪烁着,还弥漫着肉眼可见肉鼻可闻的烟。网吧里喧嚣如白天,不过这个时候网吧的生意却通常会比白天好上3到4倍左右。老板当让愿意彻夜不眠,有谁会和孔方兄过不去?

黑网吧的赚头大,原因是上头没有人管。虽然我们时常看到类似于“在这次‘树新风打击黄赌毒’的活动中,又有X家黑网吧被取缔”这样的报道。但是黑网吧地点隐秘,常隐匿于居民区等不易常人所察觉的地方。黑网吧不必挂招牌,况且已打通关系,下头一旦有人多嘴,老板开口就是一句,你他娘知道我是谁吗?对方肯定不知道,然后他得意洋洋炫耀起来,劳资是村长的姨妈的小弟的外甥。对方于是受了气想打电话举报,可是还得想上半天这件事到底归哪个有关部门管理呢?反正想不明白,还是不举报,省得惹麻烦。这气势有多大多自信就可想而知了。

黑网吧的生意永远比白网吧好,这是肯定的,当然中国的网吧像乌鸦一样不分黑白,那些有着营业许可的所谓白网吧卖了多少黑票给未成年人,他们自己不记得,恐怕连他们的电脑也不会记得。

于是白网吧白天白,黑天黑,生意兴隆,老板高兴地嘴巴张得跟打开的箱子似得。这家网吧的老板是一个中年妇女,只要看到有人进来,眼睛里就会闪现出如同少女一般的光彩,脸上就泛起少女才有的甜蜜微笑,脸上的肉这个时候全部拧到一起,嘿嘿,嘿嘿,通宵,通宵好啊,通宵便宜,只要10元,还有免费热空调,舒舒服服的,嘿嘿。

我第一天给这家网吧老板创收的那一天,就是我第一次翻出南墙的那天,也正是我决定出走的那一天。

我个人觉得我的出走并不能算作出走,而是一种流浪。我的出走,不好意思,是流浪,是不需要理由的。正如很多事情其实原来也都不需要理由,就像我们要吃饭睡觉拉屎一样,很多理由都是需要的时候才随口扯出来的。

它并不是一次旅游,因此我不需要背着一个让我看起来像忍者神龟的巨型背包,里面塞满

保温瓶、餐巾纸、内裤、袜子、洗面奶、刷牙杯,甚至是帐篷,那是搬家。这不是什么叛逆;也不是因为考试统统挂灯笼;或者与家里人吵架翻脸赌气;亦或是被一个姑娘甩了而心灰意冷自尊重创这类事。而是出于某种目的,我必须去寻找某件东西,这就像马里奥永远要去救公主一样,我必须四处奔波来寻找它,因为这件东西,在这里是找不到的。

我离开之前,曾经告诉过一个人,不过她并没有给我明确答复,她只是淡淡地说,哦。然后将着膝盖上的小说“哗啦”又翻了一页。

也罢,但是我想总得留下点什么吧?正如武侠小说里的江湖儿女们,他们走得潇洒,挥挥手只留下张字条就一跃纵身而去。我于是写了一封信给我父母,虽然不能称之为“信”,我连信的格式都写错了,我是这样写的:“爸,妈,我走了,别找我,我自己的路自己走。”看了看又撕了,觉得不符合实际,我自己的路,原来就是自己走,只是往往有人在背后操控我的行动罢了。正如布袋戏或者是木偶戏一般,它栩栩如生,但那只是因为幕后者的手指灵活。

再者,我不是离家出走,我是流浪,写得太凝重悲壮了会给人一看觉得是遗书,于是我明明还好端端地在逍遥游,家里却已经哭得稀里哗啦准备给我开追悼会了。

因此我果断决定不留下什么尾巴等着别人来踩,没人会注意我的尾巴,何况我的尾巴在娘胎里五六个月的时候就不长了,现在没有尾巴。

流浪要做许多准备,但我没有做什么准备,我觉得准备太多容易叫人发现,所以我只是点了点身上的钱,换了全身的衣服,并且特意多穿了一件保暖。我决定要第二天早上离开这里,然后我决定先去通宵,让自己清醒一点,免得一觉醒来后觉得被窝里很舒服,那么就会改变想法。范老说过,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我的计划方才成形,经不起打击和**,很容易就“死于安乐”了。

于是我和一群通宵人等一同鱼贯从宿舍南墙爬出,绕过山脚去网吧。

所谓南墙,它在我们寝室的院子里,那是一面说围不是围,说墙不是墙的的墙。上面有许多大小不一的脚印,无数的师兄们在上面留下了一双双青春的足迹。

师兄们毕业后来信请求校方不要推倒或是粉刷那堵墙,并且用无比深情的话语说那堵墙记载着他们的青春。这多少让我想起艾青的那句“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它爱得深沉。”

关于南墙问题学校方面知而不管,所以墙头的脚印像原始人的遗迹一样烙在那里,多少年都没有人去动,就像《英雄本色》里张国荣在围墙上留下的那滩旷日持久的血一样。于是本着“继承传统文化”的原则,我们也把我们的青春留在了上面。正如楚留香本着“人过留香”的原则,每到一处便留下一夜风流韵事。

我们的青春往往书写在一般人看不见的地方。正因如此,我们不是一般人。

由于翻墙而出的情况太严重,每天晚上查房后,在寝室里睡觉的不到住宿人员的二分之一,因此校方内阁经过长时间的探讨之后终于决定:在一次铁鸡拔毛一样的全国教育部门硬件升级里,在南墙墙头安放了犹如捕鼠夹一样的装置。众所周知,捕鼠器就是没有正常老鼠会往上蹦寻刺激的形式主义工具。它的目的是告诉学生,国家和学校已经知道你们有人在爬墙,但是学校知道你们要面子,为你们安心学习,为你们安装了高科技的防火墙工具,你们从此可以晚上安心本分地睡觉了,别再考验自己的攀爬能力。

它的工作原理其实也很简单,是这样的:一根电线连墙头,一触警报立响起。刚开始的时候南墙那边总是传来警报声和杂乱的脚步声,还纳闷谁胆气过人连光天化日之下竟敢翻墙而出。后来方才得知,那电线敢情是贞洁烈女,小虫子碰上一碰都会尖叫不止,搞得人心惶惶,实在不适合当前工作环境,况且这位姑娘老得比较快,受了几天风吹雨打后就成了半老徐娘,打入冷宫似的,默默无闻了。直让我感叹,岁月如飞刀,刀刀催人老。

但是这之后墙头在一夜之间多了一根来历不明的电线,为了突然出现的这根电线,好多同道中人还憋了几个晚上的网瘾没敢出去。

后来几个寝室的大佬聚到一起商量了几天几夜,终于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他们拿了一块大石头砸了那根电线,然后全体迅速躲回寝室听动静,可是等了半天既没有听到警报声,也没有听到脚步声,遂觉得安全许多,又对这个精密仪器消除了戒备。

关于南墙的问题,身为副校长的语文老师曾在课上侃侃而谈这个“老大难”问题。

现今引其言于下:你9点半行动,我10点行动,你10点行动,我10点半行动,你11点行动,我11点半行动。你把门锁了,我绕到阳台;你把阳台锁了,我从下水管道上爬上来;你堵住管子不让我上来,我就搬来梯子上来;你身手好翻墙快,我一把骨头造个蹦床蹦出来来追你。

从副校长先生的观点来看,他老人家是宁愿彻夜不眠、爬窗、钻下水道、搬梯子、造蹦床,就是为了围追堵截我们。可见学校宁愿让副校长身先士卒亲自挂帅上阵,也不愿让那宝贝重见天日,由此,翻跃南墙的活动更加猖獗。正如游戏里组队过副本一般。

自然这是我自己的推敲,当我自作聪明地告诉同桌时,她却白了我一眼,然后不屑地说,废话这么多。

自然其他人的判断依据相对简单,这个学校的最高权力分配不匀,没有采用近代历史上流行且科学的“三权分立”原则。因而造成权力的混乱,没有人真正管事:管理纪律的往往去管理卫生,管理卫生的管理寝室纪律,管理寝室纪律的制定教学计划等等。而那位号令全校的正校长的面子比学校的金字招牌还大,往往是一年见不到几次。正如那些江湖上的绝世高手,江湖中没有几人见过他的真正面目,只是如神龙一现一般来去匆匆。数目繁多的副校长分瓜权力,美其名曰:多方执政。因此导致了多方混乱。

这位校长嫉世愤俗又无奈脑袋上有乌纱帽,天天“之乎者也”之后,总是高谈阔论,颇有“圣人不凝滞于物,而应与世推移”的派头,似乎一旦他卸任了,就能立刻脚一点地,如列御寇一样御风而行,逍遥四方了。

在对一个词语做出极为详细但又累赘的解释后,直接衍生出去,讲一些贴近生活或者直接下九流的例子来活跃气氛,往往此时那些长期处于“春困,夏倦,秋疲,冬眠”的家伙也和我们一起就像统一的机器一样张开嘴巴大笑,他列举过我国可笑的人口迁徙现象,某地某所地区小学里全是外来务工子弟,只有一个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顿了顿,然后补充说,还是个弱智。

他总是让我发笑,正如他总是让我思考。

他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学习要有**,看那两同桌,多有**。

他对罗密欧与朱丽叶那种始终坚贞不渝的爱情嗤之以鼻,说那一点不现实。这和我想的是一样的,没听见歌里唱的吗“山盟海誓到了最后难免会变”,毕业往往是终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