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铸

凌波不过横塘路[2]。但目送，芳尘去。锦瑟年华谁与度？月台花榭，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

碧云冉冉蘅皋暮[3]，彩笔新题断肠句。试问闲情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注释］

[1]横塘路：又名《青玉案》。

[2]凌波：曹植《洛神赋》有“凌波微步，罗袜生尘”之句，此处代指美人。横塘：古堤塘名，这里代指送别之地。“凌波不过横塘路”一句，在这里是说美人不让词人送她再到“横塘路”以远。

[3]蘅皋：指长有蘅芜香草的水边高坡。

［点评］

本词继承屈原以香草美人抒发政治感慨的传统，综合运用比兴、讽喻和想象的艺术手法，通篇寓悲愤哀怨于婉丽温情之中，可谓意味深长。

上阕起句，就点出当时送别的地点：一个古老水塘旁边的路上。古语云：“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于是，美人执意不让词人再送，词人只好在此与美人缠绵话别，并目送美人的身影渐渐远去。于是，诗人内心深处的忧虑和疑问也便随之而生：美人孤身远去异乡，该会由谁来陪她度过美好的“锦瑟华年”呢？以下的“月台花榭，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几句，也都是由此申发开来，交织着诗人爱慕、怜惜、无奈、失望等复杂的关切之情。

天已经暮云四合了，词人仍站在那个送别的地方远望。两人钟情之深，也由此可见一斑了——过片写词人不仅还在对美人的远离独自悲伤，而且已经为此填写了一首“断肠”新词。本词之所以著名，并不仅仅是前边所写的“老套”故事，其主要原因却在于下阕所描写的“闲愁”，并将“闲愁”以问句出之：“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在这里，词人即景生情，比兴兼用，博喻联珠，将“烟草”“风絮”“梅雨”等意象，在生动地描绘出一幅江南暮春烟雨图的同时，更比拟出一种空前绝后的世间文人“闲愁”图——如许抽象的“闲愁”，竟能写成如此丰富的形象，无怪乎千古流传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