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艰难苦恨繁霜鬓[2],潦倒新停浊酒杯。

[注释]

[1]此诗约作于大历二年(767)秋,时杜甫仍滞留夔州。

[2]繁霜鬓:增白发。

[点评]

此是杜诗名篇。明胡应麟评曰:“此章五十六字,如海底珊瑚,沉深莫测而精光万丈,力量万钧。通章章法、句法、字法,前无昔人,后无来学。此当为古今七言律第一。”又曰:“一篇之中,句句皆律,一句之中,字字皆律,而实一意贯串,一气呵成。骤读之,首尾若未尝有对者,胸腹若无意于对者,细绎之,则锱铢钧两,毫发不差,而建瓴走坂之势,如百川东注于尾闾之窟。至于用句用字,又皆古今人必不敢道、决不能道者,真旷代之作也。”(《诗薮》)此诗以壮语述悲情,八句四联,皆成对仗。首尾“若未尝有对者”,“风急天高”与“渚清沙白”实句中自对;“繁霜鬓”在句中是动宾结构,与下句“浊酒杯”成对仗时又可视为偏正结构,即“繁霜”之“鬓”与“浊酒”之“杯”。“胸腹若无意于对者”,颔联疏朗平畅,意境阔大,腹联凝练紧缩,恰如宋罗大经《鹤林玉露》所谓:“万里,地之远也;秋,时之凄惨也;作客,羁旅也;常作客,久旅也;百年,齿暮也;多病,衰疾也;台,高回处也;独登台,无亲朋也。十四字间含八意,而对偶又精确。”这便是前人推此篇为“古今七言律第一”的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