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后记(1 / 1)

终于,第一次,《地海传奇》以正确的顺序完整地出版了。我非常感谢所有参与其中的出版商和编辑们,大家一同合作出版了这个一致的版本,通过这个版本,读者们终于可以看到这个完整的故事了。

《地海传奇》六本出版前后间隔长达三十一年,由四个不同的出版商推出过精装版和许多不同的平装版。它仍被叫作“三部曲”,但自从一九九〇年起,它就不是一个三部曲了。在英格兰,一家出版商称其为“四部曲”,而另一家颠倒了第五本和第六本的顺序,就好像这是件无所谓的事情。

我不认为这套书是一个三部曲或是六部曲,或是一个系列,我只是简单地认为它是套《地海传奇》。如果必须给它个术语,而奇幻必须是三部曲,那也许我们能称它为两套三部曲?至少,这样能体现出前三本书和后三本书的区别。

以市场定位来说,前三本是“青少年”小说,而后三本不是。但是,“青少年小说”,就像大多数市场上的书本分类一样,其实不能定义任何书,除了那些为适应这个类别而特意写成的书。“青少年”这个类别的文学有着青春期的主角们——那么,《罗密欧与朱丽叶》是“青少年文学“吗?马克?吐温的《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是不是只能让和费恩同年龄的人看呢?——我写《地海巫师》时的确迎合了出版商的要求,写作了一本适合年轻人阅读的书。而接下去两本书的主角也同样是真实可信的年轻人:格得在《地海巫师》的结尾只有十九岁,而恬娜和亚刃在他们书的结尾,大概比格得还年轻。

但在《地海古墓》中,格得已经起码三十岁了,在《地海彼岸》他则已是个中年人。在《地海孤儿》中,我完全打破了这个类别的限制。我对自己说,如果人们喜欢奇幻,他们就会读奇幻,无论这些读者或角色的年龄多大。九岁可以读《魔戒》,八十九岁也可以重读《爱丽丝梦游仙境》。我想跟随我的这些已度过青春期的角色,去看看他们完整的人生,我也相信我的读者们会跟我一同去看。

所以,在《地海孤儿》中,完全没有青少年。瑟鲁是个小女孩,恬娜是个中年女子,格得是个中年男子。然后是《地海故事集》,其中有各个年龄层的角色。最后是《地海奇风》,除了赛瑟菈奇公主,没有一名主角的年龄在二十岁之下,恬娜已满头华发,格得已年逾古稀。在我和他们漫长丰富的一生中,我都在叙述这些角色的故事。我很感激我的读者们能同他们一起经历那些人生。

我也很感激,自己能有机会写作这本书,我更喜欢称它为献给这个故事的礼物。对一个作者来说,这样的一件礼物总是一个谜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故事本身对我仍然是一个谜。我能看出,在这本书中,之前每本书中的元素现在都汇集在了一起,呈现出了我在写《地海巫师》时绝对没有预见的景象。当我开始写《地海奇风》时,我能确定的事情只有,使用巫术时日益严重的不平衡,是由一个古早犯下的影响深重的错误导致的。那不仅仅是《地海彼岸》中的喀布和柔克的索理安所表现出来的对力量的误用,对控制的误求以及对死亡的误解。这是我的大主题。为了找到解决方法,我必须从头到尾经历这个故事。我的确如此做了。这本书想说什么,我只能知道一部分;直到它真的说出故事,我才完全明白。

我不会也不想要去解释它说了什么。我被问过一千次,一个故事有什么“含义”,每一次我都越来越确信,只要我正确地叙述了故事,找出它的意义,是读者们的事情。

为了带着我走完这最后的游戏,我不仅需要其他几本书中的角色,还需要一些新角色。赤杨、塞波、赛瑟菈奇,每一个角色都在属于他们的时刻登上舞台——赤杨,不用说,第一页。最让我惊奇的是赛瑟菈奇。我完全不知道她接下来会说什么或做什么。我甚至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直到她从她的红帐子中跑出来,扑向恬娜。地海确实吹起了新的风,而这一阵从东方鲜活吹来,吹得国王惊慌失措,吹得我欣喜不已。

没有她,没有格得,谁将赤杨送往黑弗诺?没有任何一个在故事**那晚聚集在柔克岛上的人,他们就不能去往横亘于生死之间的石墙。他们也不能解放那些被虚伪黑暗禁锢的囚犯。

我已经,相信我,真的学会了不再称哪本书是“终章”。但我想要告诉那些写信给我,让我再写一本地海故事的好心人们,就我所知,我要叙述的故事已经在这儿完结了。关于弓忒的恬娜和格得的故事。

它回到了很早之前开始的地方。在柔克黑暗的夜晚以及其他世界明亮的清晨,它终于回到了始终前往的地方——然而它越过了那里,不是一个封闭的圆,而是一个螺旋,像是我们地球的轨道。生活终结,生活继续;一个故事结束,其他继续。我知道,黎白南国王与赛瑟菈奇王后的统治将会在内环王国与卡耳格王国被长久传颂。我觉得,柔克会改变,也许魔法本身会改变。我不确认,龙还会否从西之彼方复返,但我知道恬哈弩会的。我知道格得接下去会去哪里。

但讲故事的人不会说出她所知道的一切。当故事结束时,她亦噤声。然后,过一段时间,也许她会说:“但现在听好!我有另一个故事要说!很久很久以前,在世界的西岸,住着能使用奇怪咒语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