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由于桂芝在桂英和静江这里的思想工作没有作通,润江无法,到了四七那一天,只有亲自出马,早早的来到方家和兄弟姐妹算账来了。
起先只是在楼下争论,方妍嫌吵就自个儿到楼上去了,静江也示意她这么做,他自己则忙着在厨房给他们几个做菜,没想到不过多久越吵越凶,她就听到砰砰砰几声,她吓得掀开门板就看到润江居然一掌又一掌的拍在霭芬的灵堂上,她按捺住心脏的不适下了楼。
“有什么话你不会用嘴说,今儿是奶奶做七的日子,尸骨未寒,你还有没有一点当老大的样子了?!”方妍气的胸膛起伏,“我一个小辈,这话我不当说,但你也太不成体统了,自己的儿子不管教,临终都没来看过奶奶,一炷香不上,直接去殡仪馆,葬礼结束了赶紧拿了回礼就走,然后要了死亡证明问公司要补贴,我说你们一家怎么都那么奇葩。我告诉你,你要砸场子也要看看地方,这是我家!我家!我有权利请你出去,要不是看在奶奶的面子上,我根本就不会放你进来,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安安静静的和两个姑姑好好商量,二是我让老虎出来,你自己看着办!”
是人都知道老虎说的是静江,静江脾气横,现在是装聋作哑的给他们一个机会让他们自己把事情解决了,省的到时候大家脸上难看。要是他真出马和润江来个大清算,润江只怕连皮都要被剥了。
果然,润江放软了口气道:“你这个孩子,我们大人说话,你不清楚的事情就不要胡乱插嘴。”
“她怎么不清楚,她清楚着呢!”桂英叫道,“你不就是为了那几桌的钱吗,我告诉你,今儿我钱都带来了,你要,可以,我他妈都给你,也不知道你和你老婆两个要这么多钱藏着有什么用!”
“有什么用!”润江昂着脖子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无非就是要说我女儿都死了,要钱是留着垫棺材底用的吧!”
“我可没这么说!”桂英指着润江道,“真他妈的不是个东西,你说怎么有你这样的人,萍萍好歹是我的侄女,我都没有说她,你是她爸,倒拿她的死来说事?你既然要说,那咱们就说,说白了,你女儿也是被你和你老婆害死的,当时要不是你老婆舍不得钱不肯换血,你女儿搞不好还有一线生机。连你儿子都说了,情愿不结婚,也要把钱给姐姐治病,结果你老婆呢?说什么了?说早死晚死一样都是要死,就不浪费这个钱了,最后还是我们大家凑份子给她换了一袋血。你良心是给狗吃了?!”
“就是。”桂芝不满的嘀咕,对着润江道,“你也是的,有话好好说,拍灵堂干什么。”
“你这是拉偏桩!”润江又把矛头对准了桂芝,“你反正就知道帮着桂英,你们几个都联合起来对付我,我老婆说的还真不错,好好地一个人怎么能老失眠,还得忧郁症。”边说,边手指着桂英,“像你这样成天睡不着的,就是在家里算计别人吧,所以才睡不着,你心思叵测啊你!”
“而且我拍灵堂怎么了,妈她大度不计较!人贱没法子,挡也挡不住。”
月茹听完十分欷歔,方妍也是第一次听说,对桂芝笑道:“姑姑,你还真是包打听,谁家的那点儿长短都逃不过你的法眼。”
桂芝道:“别的人我不敢说,他我还是知道的,我一听到他在那里算数,我就知道是为了请保姆的事,恶心死我了。”
这会子没有利益关系,桂英和桂芝是瞧不起润江的为人的,风向一面倒了,把润江在背后说静江和月茹的全抖落出来。
比如说润江今次是带了锡箔来的,说是一刀只要二十五,月茹买的五十块一刀太贵了,他的这个质量也很好,是他在街上一家一家比对问过来最后决定的。只是东西才拿出来,就被桂芝和桂英否决了,桂芝拿了他带来的一捆,抽出一张道:“你看,你这个叠起来是没有银屑掉下来,你这是假货。月茹买的虽然贵一点,但是东西好,看着很薄,却很坚韧,烧起来没烟不呛人,到底一分价钱一份货。”
月茹不明白桂芝说这话给她听是什么意思,方妍旋即就明白过来了,揭盅道:“妈,你怎么这么傻呀,大伯那是拐弯抹角的在说你买的贵了,五十块一刀,奶奶做七七,得要多少锡箔啊,你要是一刀里吞掉二十五块,就能挣个差价,少说几千块,他就是那个意思。”
月茹‘啊’啊了一声道:“天地良心。”
桂芝却对方妍道:“是了,就是这么个意思,你看你妈还没领悟过来。”
方妍咕哝:“他也不是第一次这么说我妈了,每次搞这种事他不都要叽叽歪歪好久,当我傻呐!”
月茹赶紧表白道:“这话可得说清楚,这锡箔不是我挑的,我是我妈家里免不得也要供老祖宗,后来妈瞧见了我买的就说我买的特别好,每次办事要我替她捎上一点儿。这可是妈挑的。”
方妍‘嗯’道:“奶奶让我妈买的,你们也知道,奶奶求人办事一向都是态度好的不得了,不就让我妈买个锡箔嘛,千恩万谢的说‘辛苦你了啊小白,麻烦你了啊小白’,奶奶就是这样的。真没想到,这也能让他说嘴。”
桂芝感慨道:“是啊,就是这样的,连让我倒个便马桶也说‘苦了你了啊桂芝’。”
桂英听到这里‘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妈在的时候都嫌是个累赘,妈走了人人心中有愧,总觉得做得还不够,每每回忆起霭芬都是她的好。所以一直到小卞来了,桂英还在哭,:“好了,别哭了,也不是第一次知道他是那样的人,哭什么,犯得着嚒!”
桂英开启絮絮叨叨的诉苦模式:“他居然说我得病是活该,说我得病是因为想的太多,算计别人,气死我了。”
“小姑你别气了。”方妍耐着性子道,“你得过和我一样的病,算了吧。”说完也懒得管着一摊烂账,径自上楼去,只是离开前,悲伤的看了一眼霭芬的遗照,心里酸涩的难以言喻。
这个家,或许千疮百孔,是从霭芬在的时候便是如此的,但再腐朽,也还是有树干支撑着,有啄木鸟维护着。因为霭芬就是这棵大树,她顽强的从别处移植到这里,凭借着顽强的毅力和自身的努力在海城扎根,生存下来,然后让孩子们开枝散叶,才有了今天的枝繁叶茂。只是大树死了,往后树干能不能继续□□下去,这棵大树会不会倒就要看孩子们自己了,毕竟家家都有自己的想头,最有可能发生的局面就是树倒猢狲散了。
方妍是其中的一片树叶,是靠着大树的养分而活的,当大树死去以后,她不可避免的委顿,即便为很多事烦忧,都比不上失去霭芬让她痛心,这是深入骨髓的。
静江和月茹只注意到她生理上的,没有留神她心理上的,其实只要心理上一旦瘫痪,紧随而来的,也许就是泼天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