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另一个自己义无反顾的踏入生命母河,安德有些怅然。
这种怅然并非遗憾,而是同路者已经先行一步,自己却还在落后的失落感。
生命母河乃是一切生命的源头和归宿,包括多元宇宙的冥河,都只是它的分支而已——而且还是受到多元宇宙规则影响,不那么纯粹的分支。
生命走入生命母河,就意味着要用自身的生命烙印,去对抗这漫漫诸天,无穷宇宙内,所有生命信息的同化。
这种同化,并非敌对性的吞噬。
正相反,生命母河作为一切生命的源头,它只会包容、只会呵护,任生命在其中遨游徜徉。
但是它实在太温暖、太舒适、也太庞大了、也太丰富了。
就像婴儿在母体中,总是会彻底放松,也像是冬日清晨的被窝,总是让人恋恋不舍。
能够消磨强者的,从来不是艰难困苦,而是温暖舒适和安全感。
但是,即使如此,依然有真正的强者可以横渡生命母河,前往其他宇宙见识异界风光。
这不是安德自己得到的信息,而是那个‘本我’在这个介于生命母河与安德本体之间的渺小夹缝中,数万年如一日,观测生命母河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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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本我’留给安德的记忆中,不但有生命母河中的知识碎片,甚至还有强者曾经通过生命母河,强行冲破维度,前往高维度世界的记录——而且这种强者还不止一位。
虽然那影像不知在生命母河中消磨了多少岁月,已经支离破碎,但留下了一鳞半爪残余片段,那些超级强者恢弘壮阔的气度风姿,也让人震撼道难以言喻——哪怕在多元宇宙中成为顶级大佬,也要被那些强者的风姿气度为之神夺。
那根本不是一个等级——另外说一句,在生命母河中烙下不可磨灭的烙印,使得无数宇宙中同时出现,具有人类形态生物的那位人类之母,她的影像就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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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在无数宇宙、无数强者中,有资格窥视到生命母河的强者已经是罕见中的罕见,一个宇宙也未必有一人存在。
比方说,这座多元宇宙中,最古老、最坚固的二十六位古神,祂们虽然是这宇宙的基石,却也不曾听闻生命母河的存在。
窥视到生命母河已经如此困难,想要进入生命母河更是天大的机缘。
别看前面说的、好像进入生命母河就是自杀一样——当然,对于希望保持自己生命独立性的强者来说,进入生命母河与自杀也没太大区别。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进入生命母河才是彻底回归生命本源。
假如对所有宇宙选出一个共同的源头,作为一切生命信息的集合,生命母河必然是其中之一;而另一个源头,则是一切能量信息的集合——时光长河。
时光长河并非生命之源,所以,生命想要回归本源,生命母河是唯一的选择。
安德叹息一声。
如果说他的‘本我’已经找到一种横渡生命母河的可能性,他却连这种可能性的边都没摸着。
安德担心的‘被夺舍’并非没有可能。
实际上,他‘被夺舍’可能性最大的时刻,是在他的体质达到人类巅峰,那个时候,正好是作为这个身体潜意识的‘本我’最强的那一刻。
不过,‘本我’被生命母河透出的信息所吸引,根本看不上安德这具躯体,他不但放弃了回归身体的可能,甚至为了筹备横渡生命母河,还放弃了这个宇宙由冥河而造成的特有灵魂组成方式,将自己化为纯粹的生命信息,构建最坚固的生命烙印。
这是‘本我’所说的:既然见识过辽远的天空,就看不上狭小蜗居的意思。
那么,我什么时候才能有资格进入生命母河,见识另一番天地?
安德再次叹息一声,留下一个投影,支撑这座沟通生命母河的狭小缝隙,自己返回了本体。
路漫漫而修远。
这很好,看不到尽头的路是让人最放心的路——因为那意味着自己还有努力的方向,不至于停滞、腐败!
离开这里的安德,嘴角挂上了一丝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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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蜜莉雅的重生。
时光漫漫。
阿斯摩城的地址,乃至阿斯摩城的存在,渐渐变成多元宇宙中最隐秘的知识,十二魔祖更是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中,只有阿斯摩蒂尔斯这个名字,成为秩序邪恶的象征。
不知何时,九重神狱变成了九重地狱——在传说中,这里是与深渊比肩的邪恶之地,是邪恶与邪恶的战场。
来自上位者不惜余力的污蔑,也不得不承认,在九重神狱中,所有成员都一丝不苟的坚持着原则。
任何人,哪怕神祇,在他们面前都没有特权,只有原则。
上位者的卑鄙,是正常人很难想像的。
他们需要特权,就像是鱼儿需要水,如果不能享受特权,他们就认为这公正是邪恶——并通过各种宣传手段来抹黑这种公正。
爱蜜莉雅终究没能扛过无限时光,她挣扎努力,保持自我意识活泼,可是,不知道是一百万年、还是一千万年以后,当这种努力变成了一种习惯与思维定式的时候,她也终究被时光锁定,慢慢变成了神祇,又慢慢变成了规则。
最后,从这规则中复活的爱蜜莉雅,除了依旧保持着‘传奇大召唤术’之外,和原来的爱蜜莉雅已经没有多少联系了。
在多元宇宙天空中,那颗恒定在诸多位面的星辰,号称‘纯洁的欢乐女神’就是她。
她是吟游诗人、小丑、马戏团、美食家和女性冒险者的保护神,是诸多位面快乐的源泉,是最受欢迎的神祇,号称永世快乐的纯洁女孩——她和阿斯摩蒂尔斯的爱恋,同样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中不为人知。
对于这样的结局,哪怕安德如此大能,也只能在九重神狱深处,轻轻的一声叹息。
哪怕是他,也无法拯救妻子灵魂的疲惫——也许,这也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重生的欢乐女神,不再是祂的妻子,更像是祂的女儿。
事实上,如果不是前方还有前进的道路,努力追求的目标,安德也许比爱蜜莉雅崩溃的还要快。
深渊骑士团的成员也换过无数次了,十二魔祖化为十二个空壳,全靠安德自身意志支撑,等待着足以支撑祂们责任的灵魂进驻。
可是随着安德近乎无止境的强大,十二魔祖也愈发强横,能够支撑祂们责任的灵魂也越发难以出现。
祂们沉默的站在阿斯摩城的中心,不再是灵动的生命,而是化为从属于安德的十二种规则现象。
时间是最深刻的毒,它能抹平刻骨铭心的爱恋,也能够埋葬一切历史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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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魔位面的崩裂。
深渊中,一个个强大的恶魔领主、恶魔主宰崛起,煊赫一时,然后又被取代,或者悄悄消失在历史中。
煊赫一时的炎魔之主早已死去。
祂曾经成功的吞并了位面意识,成为恶魔主宰。
可最终抵不过时间消磨,祂慢慢变成了被祂吞并的位面意识,并在失去领袖的巴洛炎魔内战中被撕裂——这真是一个极为讽刺的结局。
巴洛炎魔们亲手撕裂了自己的理想乡,因为他们原本就不是能够忍受和平的生物。
从那以后,巴洛炎魔们流落在各个深渊位面,依然充当着最高级的炮灰,在血战战场上,也从不缺少巴洛炎魔的身影。
——可再也没有一位巴洛炎魔的英雄站出来,愿意为整个种族谋取稳固的基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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蒂尔斯血脉的消失。
蒂尔斯这个姓氏,曾经一度是多元宇宙中最光荣伟大的姓氏。
最初的蒂尔斯血脉,在安德有意无意的影响下,至少都可以成为传奇生物等级——稍稍努力,传奇战士和传奇术士唾手可得。
可是,随着血脉一代代稀释,九重神狱之主的后代,终于在主物质位面消失了——并不是都死了,而是因为血脉稀薄,渐渐失去从血脉中提取力量的本能。
这并不稀奇,任何强大生物的后裔都是这样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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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鬼们的独立。
又过了不知多少年。
阿斯摩城变得冷冷清清。原本繁盛的城市中,只有各种自动机械在维护着阿斯摩城的整洁。
新生的魔鬼们,已经不再诞生在阿斯摩城。
安德沟通了生命母河之后,已经不再需要通过心灵武装来作为自身大源。
为了清洁身心,不再受到心灵武装的信息影响,安德已经不再散发心灵武装,而是把相关技术扩散给原本的深渊骑士团成员。
但是,和任何组织一样,没有绝对力量维持的秩序,最终都会向权势者妥协。
获得构建‘心灵武装’技术的深渊骑士团成员们,一个个都以为自己能够像王那样,建立自己的眷族,成就王的伟业。
可实际上,没有足够强大的心灵,他们只会被淹没在无穷无尽的信息中——最后,‘心灵武装’被演化成种种契约,被大魔鬼们作为窃取灵魂的道具。
从这个角度来说,九重神狱的确变成了九重地狱。
也只有写在生命深处,遵守‘心灵武装’、遵守契约、遵从十二魔祖和王的本能,被魔鬼们保留下来。
在某一天,阿斯摩城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九重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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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械境的建立。
而在同一时间,在某个外层位面,智能机械们开始了他们的文明建设——纯粹的秩序中诞生的智能机械们,认为这宇宙最完美的状态应该是一切都遵循秩序,并由坚持秩序的智能机械来维持宇宙运行。
它们受到沉睡在内城中心的阿斯摩蒂尔斯辐射力量的影响,渐渐把阿斯摩城改造的面目全非,像是一个个巨大的齿轮和炼金模块。
这些拥有智慧的机械们将改造后的阿斯摩城称之为机械境,掀开对多元宇宙无休止的征战。
不过,也许是因为智能机械需要联网的特性,智能机械在离开了能够互相联网的机械境以后,对多元宇宙生命就没有多大威胁——倒是为法师们研究智能傀儡、塔灵、浮空城等技术路线提供了许多具有参考价值的灵感。
也算是推动了多元宇宙的进步吧。
而在某一天,也许是觉得机械境的改造让自己感到不适,阿斯摩城的内城又从机械境中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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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城的出现。
阿斯摩城的内城跳跃到多元宇宙的某个位置以后,又沉寂了不知多少时光。
终于有一天,一位幸运的女法师,在某次失误的传送中来到这里。
她小心翼翼的穿过各种稀奇古怪,材料和建筑结构都先进到难以想象的建筑,来到了阿斯摩城内城的核心——大神殿。
在大神殿前,矗立着十二尊顶天立地的巨像,每一座巨像都有着让人不明觉厉的身姿形态,仿佛揭示多元宇宙的根源。
而围绕这些巨像的气息,更是联通多元宇宙的无穷位面,代表某种至高无上的奥秘。
在这些巨像拱卫中,是一座看起来相当古老的神殿。
她小心翼翼的推开神殿大门。
神殿中,只有一位盘膝坐在女神像前,代表多元宇宙一切完美概念的男子。
这名男子早已经失去了生命气息,但是祂的身躯依然万世不磨——多元宇宙中,几乎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损伤阿斯摩蒂尔斯的遗体。
在漫长的、探寻这座城市奥秘的过程中,女法师不知不觉爱上了这位静坐在女神像前的男子遗体。
她为了寻求这位男子的身份,将探索出一部分功能的城市对多元宇宙开放,收集多元宇宙中关于这座城市、那个男人的信息。
她利用十二魔像的气息贯通多元宇宙的特征,和这里精妙到难以想象的空间结构,把这里作为多元宇宙的中转点——当然,只是外延部分被她开放出来,真正内城建筑,全被她利用权限隐藏在层层空间之后。
而为了防止那位女神突然出现,夺取整座奇妙的城市和那男子的遗体,她还设定,这座城市禁止任何神明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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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并未死去。
在经过近乎以亿万年为单位的漫长准备之后,他终于觉得,自己有资格踏入生命母河,去追寻更伟大的目标、更长远的道路。
顺着心中的感觉和因果的指引,他终于来到了第一个目标宇宙。
一个半秃顶的中年人在电脑前奋力敲击着键盘,正在和网络另一端的对手奋力争论:
“根据量子理论和平行宇宙理论,穿越绝对可以实现!
你不要扯什么嘴炮、什么民科,民科怎么了,有机会穿越的话,老子绝对能干出一番大事业!
老子为了穿越已经准备了三十年,什么制造火药玻璃、野外求生、训练军队,老子全都门清!
老子方良辰只是缺一个机会而已!”
人到中年,依然中二的方良辰一边奋力击打键盘,嘴里不干不净的说着什么。
“为了感谢你作为道标,指引我来到这个宇宙——如你所愿,祝你在异世界生活愉快、干出一番大事业,方良辰同学!”
一个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熟悉的声音,在这位人到中年不得志的半秃男子脑海中响起。
眼睛一闭一睁,眼前已是换了人间。
“啊——系统、系统、系统爸爸你在哪儿?穿越者没系统怎么活?”
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方良辰愣了片刻,开始大呼小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