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这次他们是怎么败的?”修磨达勒一边走,一边笑着说。
他用双脚走路,并未骑任何坐骑。
死亡蛮牛哈鲁克乃是巨牛部落大长老,平日里并不会随军出战,除非要出动狂牛蛮骑,才会让它老人家出面压场子——那些蛮牛智力不高、又容易狂化,没有它老人家在场,狂牛蛮骑对自己人冲锋和对着敌人冲锋的概率四六开。
就算哈鲁克同行,在战斗之外,修磨达勒也不会骑在它身上。哈鲁克在巨牛部落地位崇高,战斗中还算是并肩作战,平时骑在人家身上——真以为死亡蛮牛这等智慧不低于人类的高阶魔兽,是给你当坐骑的?
“愿闻其详。”艾尔温和他并肩而行。
“据逃回来的狼骑兵说,那位红袍骑士单枪匹马杀入军阵,将整个军伍搅得四分五裂,才让他们没法抵挡后面的骑兵冲击。”
说到这里,修磨达勒笑了起来:“上一次双王陨落之战还可以说是偶然,但这一次还是这样——只能说明那位红袍骑士过于迷信自身武力,以为自己真的可以所向无敌。”
兽人是最重个人武力的种族,但即使是兽人,也很少有如此狂妄的战士——敢这么干的傻瓜活不了太长时间。
“这一次除了你之外,我还邀请狼族的伦斯坦、熊族的雷托克等五名高阶强者同来,只要他敢硬冲军阵、就别想再活着回去。”
狞笑一声,修磨达勒伸出的大手在空中猛然握紧拳头。
五指间,空气发出‘膨’的一声爆响,就好像捏爆了红袍骑士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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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兰城堡位于乌兰镇的西边。
兽人大军从萨福特城方向赶来,首先要经过乌兰城堡,然后再走一公里左右才是乌兰镇。
不过,乌兰男爵领盛产粮食,土地基本上都是平地,偶尔有几条小溪流和几座丘陵,大多宽不过两三米,高不过三四米。
这样的地形种地很好,可是对于防御来说并不太好,地利有限的很,防御能力全靠城墙和防御设施。
乌兰城堡面积小、城墙高,各种防御设施完善;乌兰镇的镇墙只有四米,面积大,防御能力有限得很。
兵临城下,仰面望去,城堡上,一座座巨弩已经上弦,指向兽人大军。
“看来他们有了准备。”修磨达勒望着城堡上严阵以待的士兵,毫不意外的说道。
“他们又不是瞎子。”伦斯坦笑道,如此大军行来,人家看不见才怪。
伦斯坦是一名的狼人,除了头顶有两只狼耳之外,和一般人长得也没什么两样,甚至称得上‘英俊’二字——实际上,兽人和人类在外形上本来就相差不大,还多有通婚。
伦斯坦的武器是一柄长刀,也是大多数狼人首选的武器。
只是伦斯坦手中的长刀特别长大一些,这柄刀的刀柄有一尺半长,既可以单手使用,也可以双手握持。
刀身长达四尺,厚背薄刃、刀身上有美丽的云纹,这不是绘制上去的纹路,而是刀胚在炼制过程中被反复叠打、自然生成的金属纹路。
“就是不知道那位红袍骑士到底是躲在乌兰城堡、还是在乌兰镇里?”熊人雷托克说道。
如果不是修磨达勒把红袍骑士吹的神乎其神,他是不愿意跑这一趟的。
“如果他敢出来,大家不要和我争,先让我试试。”没等雷托克继续说下去,狼人伦斯坦抢着说道。
那支被几乎全歼的兽人千人队主要由狼人组成,狼人伦斯坦作为狼人中的顶尖高手,自然想讨回点面子。
“那你得小心再小心,对方近战搏杀能力非常可怕。”精灵艾尔温提醒道。
“多谢,我会小心,万一不敌,还得请大家及时接应。”伦斯坦点点头,向艾尔温表示谢意。
面子没有小命重要,伦斯坦也没觉得自己对上红袍骑士就能稳占上风——如果按照修磨达勒的描述,自己多半不是那位红袍骑士的对手。
“我们绕过去直接攻打乌兰镇。”修磨达勒把手一挥,大军转向,绕过乌兰城堡朝乌兰镇行去。
以兽人大军的力量,对付一座城堡不在话下。可既然有软柿子可以捏,又何必硬攻城堡呢?
士兵的命也是命,任何一位统领只要不是脑缺,就不会让士兵毫无意义的送死,兽人也不例外。
“修磨达勒,那位红袍骑士看起来也不像是你说得那样狂妄嘛?”士兵阵列前行,首领们汇集在一起,熊族的雷托克有些疑惑。
“按你所说,那位红袍骑士应该主动出来应战啊?为什么到现在还缩着不出头?”
“————”修磨达勒一时间无言以对。
按说以那位红袍骑士动不动就一人踏阵的脾气,应该是积极进攻且狂妄自大的类型,怎么可能放着他们兵临城下而无动于衷?
“不对!”修磨达勒猛然醒悟。
脚下道路似乎是刚刚整修过,但还没有整修完毕。
一截是石子路、一截是黄土路、然后又是一截石子路、又一截黄土路。
这样石子和黄土一段段间隔有序,把道路铺得一格一格正方形,仿佛是特意安排。
就连道路旁边的草丛,也被人划出一个个同样大小的格子。
就在修磨达勒猛然停住脚步的那一刻。
“呜——呜——”远处有号角鸣响。
“1号方位,射!”
“2号方位,射!”
“……”
“48号方位,射!”
修磨达勒一个人也没看见,只看见铺天盖地的箭雨从远方升起、遮蔽了整个天空,仿佛这箭就是从地下射出来的一般。
“防御!举盾!”修磨达勒放声大吼。
他的吼声有如惊雷,让目瞪口呆的士兵们惊醒过来,急忙举盾防御。
那些没有盾牌的士兵,则按照避箭训练的方式,躲在盾阵下面。
而实在没有地方躲避的士兵,只好举起手中武器、凝神仰望天空,准备依靠自己的武技死中求活。
这箭雨突袭虽然出乎预料,但是在正规军面前,并非无法抗衡。
‘吱嘎嘎——’的声音响起。
就好像年久失修的木门被打开,门轴发出的声音一般——这么明显的声音本应被人注意,可此刻箭雨将至,没人注意这些声音。
随着这声音,道路两侧百米左右,厚实的木板同时被杠杆从地面顶了起来,草皮掀起一条宽大的缝隙,里面露出点点寒光。
下一刻,‘腾腾腾腾腾——’道路左右两侧,如长枪大小的弩箭直射而出,把仰望天空、全无防备的士兵穿成了糖葫芦。
这种情况下,别说一般士兵,就算是武艺高强的职业者、甚至中阶职业者,运气不好的话也难逃一死。
接着,在惨叫声中,头顶箭雨整整齐齐的拍落下来。
包括精灵白马轻骑在内,七千名士兵,除了走在最前面的一个狼骑兵大队和断后的一个步兵辎重大队之外,在箭雨覆盖范围内十去七八,遍野横尸。
“咚咚咚咚咚——杀——”鼓声震响,杀声四起。
“踏踏踏踏——”不紧不慢的马蹄声响起。
大队重装红袍骑兵,从兽人军队侧后方涌出。
当先一匹白马高大异常,在白马骑士的背后,一领长长红袍飘扬如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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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战,安德已经准备了许久。
他先是大把洒出轻骑兵,用强硬姿态遮蔽战场,同时在预定位置大兴土木建造陷阱。
安德没有把陷阱挖在路中间——在霍恩特镇,他能走过城墙,发觉城墙被人挖空,别人未必就发觉不了道路上挖有陷阱。
所以安德只是命人把道路表面,用碎石子和黄土分割开,做成一个个格子并一一编号,不是为了做别的,而是为了用来校对弓箭落点。
安德手下的弓箭手并没有那么多,不过,他手下的马车和工匠比马还多。
弄一块大板子,在上面均匀的打上孔洞,插入带刻槽的竹管,然后把箭一支支插进去,可以一次射出超过八十支箭——这就是所谓‘箭车’,这并非安德自己的发明,而是这个世界已有的武器。
这样的箭车就不要指望准头了,只能作为覆盖射击使用,而且调整角度射程会非常麻烦。
但是,路面以及路边都有做好编号的格子——每一辆箭车对应一个格子,经过数日的调整、试射、再调整的反复修正程序之后,可以基本保证箭雨均匀覆盖。
而且,这些箭车都藏在事先挖出的坑洞中,用伪装网罩着,别说安德把轻骑兵都撒出去遮蔽战场了,就算是有斥候混进来,不走到眼前也根本看不见这些箭车。
至于道路两侧的各三百台巨弩,也是预先埋设下去。
在道路两侧百米左右,安德命人挖出两道沟渠,把巨弩潜藏在其中,每隔四米放置一台,都固定在木板上。
这些巨弩都是些简易版本,甚至没有转向的余地,只能朝前笔直发射弩箭。
道路两侧的巨弩位置一一错开,两只巨弩之间射击轨迹平均间隔两米——六百台巨弩,覆盖了一千二百米长短路面。
就算没有射中敌人,巨弩也不至于把对面的自己人射死——其实这也是聊胜于无的保护措施,毕竟负责发射巨弩的士兵都躲在沟渠中,又不用他们冒头瞄准,得多倒霉才能被道路对面自己人发射的弩箭射中?
而且,这射击先后顺序也极有讲究。
第一声号角、箭车观测手开始露头观察;
第二声号角,箭车发射。同时,道路两侧沟渠中埋伏的士兵通过杠杆升起木板,巨弩准备发射。
等到第三声号角响起,箭车射出的箭雨正在天上飞行、吸引了敌军注意力,这边巨弩悄不吭声开始直射。
要知道,巨弩一般是用来攻城、守城、或者打击高价值目标的强大武器,射程通常超过五百米——有些制备精良的巨弩,打击距离超过一千米也不稀奇。
这是指没有经过附魔、只是依靠武器本身结构达成的射程。
在百米内,别说一般兽人士兵不过是皮甲甚至无甲,就算是人类骑士的全身钢铁重甲,也经不起巨弩在这个距离直射。
——重盾在这个距离都挡不住重弩,只有盾车才可以试一试。
运气好的话,一只巨弩的弩箭穿过五六个兽人士兵也是小菜一碟。
等到被巨弩射击伤亡惨重的士兵纷纷惨叫着倒地,兽人士兵的注意力被道路两侧巨弩所吸引,天上的箭雨降落下来,均匀覆盖在每一段路面。
如此工程浩大的陷阱,如果修磨达勒不走这条路该怎么办?
一般来说,只要智商正常的指挥官,在发觉乌兰城堡和乌兰镇同时有士兵驻守的情况下,就不会硬攻乌兰城堡,肯定是奔着乌兰镇来了。
而乌兰城堡墙头露出的巨弩射程未知,偏偏右边巨弩多,左边巨弩少。
也许修磨达勒注意到了,也许他只是本能的避开威胁,反正他按照安德的计划,选择从左边绕过乌兰城堡,走上了安德给他预定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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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望着眼前尸横遍野的一幕,修磨达勒双眸血红,眼角裂开,有鲜血顺着眼角溢出。
他简直要疯了。
修磨达勒打过的仗多了,一句身经百战都不能形容。
和其他部落打、和人类打、和精灵打,反正在修磨达勒四十余年的生命中,已经记不清自己打过多少仗、杀过多少人。
可是,他从未打过这种仗。
用了多少时间?十秒?二十秒?三十秒?
短短片刻,四个千人队、两个狼骑兵大队、一个辎重大队,五千多人,这些勇士甚至没有机会对敌人面对面挥出一刀,就这样倒下了?
身后,马蹄声如沉雷滚滚,重骑兵越来越近。
而在修磨达勒身前左右,还有不少受伤倒地的士兵,他们虽然还没死,但也失去了作战能力。
“修磨达勒,我们赶紧走吧。”望着开始小跑提速的重骑兵大队,伦斯坦黯然说道。
刚才床弩平射固然凶险,但到底不是集中针对他们,无论抵挡还是闪避,对他们来说都算不得难事。
至于从天而降的箭雨,那只是一波流的普通抛射长箭,别说闪避抵挡,就算硬挨上一箭,对他们这些同时构成体内体外能量双重循环的高阶强者来说,也破不了防——顶多消耗他们一些能量而已。
不过,虽然他们七人全都毫发无伤,也对付不了一整支军队,更无法正面硬抗重骑兵冲锋。
前面的辎重大队,根本不可能挡住重骑兵冲锋。
那冲在最前面,已经脱离了骑士大队的红袍骑士,更是一位可怕的对手。
“不,趁他一个人冲在前面,我们全力出手,杀了他再走不迟。”
修磨达勒咬着牙说道。
“——好!”众人沉默了不到一秒,一起重重点了一下头。
七人微微分散,用一种快速但不是超常的速度朝辎重大队赶去。
他们七人无论是不是统领一个部落,至少也是著名的强者,七人同行,却落得这等下场,就算不说个人的面问题子,单单是族人的损失,就让他们人人憋着一口气——就连损失最小的精灵,五百人的精灵白马轻骑也损失了四分之三。
现在红袍骑士脱离了队伍,独自一人遥遥领先,大大咧咧朝这边杀来,这时候不干掉他出一口恶气,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这七人都大有名望身份,七人联手以多欺少——还是藏在士兵中突袭伏击,在平日里多少还有些抹不开脸,但是现在这情况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就连平日里一副温文尔雅样子的精灵艾尔温,眼睛也红了。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甚至把长弓符箭都扔给随从,反手拔出两柄长剑握在手中,摆明了要用剑术和对方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