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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点酒吧,孩子,你看上去糟透了。”
自酿的苦味啤酒斟至木头酒杯的三分之一,温和的劝慰中带着些许命令的威严。皮埃尔骑士和他的侍童看着仍未能停止颤抖的手握住杯把手,几乎要晃出杯口的拧黄色酒精饮料艰难的送到了受邀至此的客人唇边。
洛克看着昔日神采飞扬、浑身精力似乎用之不尽的玩伴此刻的样子不禁有些难过——用最好听委婉的说法来形容,路易斯.尼埃尔像只受了惊的兔子,如同刚出生的小鹿抖个不停。
他完全被吓坏了。
问题在于,怎么会这样子?
究竟讨伐队这几天遇上什么事情,那些惨重伤亡和有如最可怕噩梦里才会出现的尸体是如何造成的?什么样的可怖经历能把一个出发前像个大猴子般闹腾个没完的小崽子变成了一只等待出售的鹌鹑?
洛克想知道,皮埃尔想知道,没有参加此次清剿作战的人们都想知道。
“那地方是地狱……对,那是魔鬼的乐园……”
差点被苦涩啤酒呛到的少年舔舔龟裂的嘴唇,低沉消极的呻吟叙述着想要遗忘的数日遭遇。
第一天没有太多可供咀嚼的信息。一切就像是一次悠闲散漫的野外郊游。几个文艺细胞比例过盛的骑士大声朗诵着新作的诗篇,指挥官跟几位上级骑士带着暧昧的微笑交流一些男人间的隐秘话题,情绪受感染的士兵迈着轻松的步调行走在大路上。
“傻瓜!菜鸟!”
经历过多次血战,积累下大量战场生存经验的皮埃尔骑士摇摇头,形同斥责的评语脱口而出txt下载。
同样的事情他曾经亲眼目睹过:漫不经心、趾高气扬的贵族指挥官;缺乏实战经验的新丁士兵、形同游玩的松散行军队列,安逸浪漫的气氛四处飘**。
查理曼的新手菜鸟们为初次上战场感到紧张兴奋,隐蔽于丛林之中的兽人伏击部队为一群肥羊自己走进伏击圈感到母神的幸运眷顾。据说还有兽人的指挥官由于过度愉快,大笑至窒息死……
漫长的时间和鲜血淋漓的教训依然没能转变贵族们的花岗岩脑袋,老爷们依然热衷于那种要命的行军方式,拒绝任何的改变。毕竟这涉及到贵族的面子问题,况且在安全的大后方散漫似乎属于容许范围之列。
“或许兽人的大头棒能治好那些个坚果脑壳。”
忿怒的嘟囔让尚未成为骑士的男孩们无话可插,不知该作何回答的他们静静望着扶住额头的皮埃尔骑士。
深深吸入空气,腹腔里郁结的团块随着悠长吐息略微缓解,思考摆脱情绪的支配,下级骑士点点头,示意孩子们可以继续下去。
“第二天收拾完行装,开拔大约两刻之后,队伍停了下来,说是前面的队列发现了状况。”
眼前似乎再度浮现出当时的情景,骑士们的手搭上了剑柄,个别还拉下了面罩。迷惑而紧张的握住手中武器的士兵。紧张兴奋的心脏都要跳出来,却又不知该干些什么的菜鸟侍从。永远倨傲的抬着下巴俯视别人的贵族——所有人的视线聚焦于小跑回来的先头兵身上。
“那个叫桑乔的士兵向子爵报告说前面的岔路口发现了几块木牌,还有稻草人。”
尼埃尔哆嗦了一下,皮埃尔骑士看了他一眼,没有插话。老兵很清楚新兵在回忆起极为恐怖的初阵画面时,身体会出现怎么样的反应。
“佩利骑士带着几个士兵走到了队伍前面,然后骑士变得很生气。”
一贯保持着平常心和优雅姿态的骑士看清楚木牌上用查理曼文字写的极尽侮辱讽刺之能事的言语后理所当然会很不高兴。模仿绞刑吊着脖子晃**的稻草人胸口黑字体【我们为每个闯进我们家园的家准备了免费的坟墓!】这种字句的木牌成功地让骑士爆发了。
骑士抽出佩剑大步上前,在找到可以砍掉的脑袋之前,只能先把烦人的小玩意劈碎稍稍泄愤了。
正确的反应——以精灵们的视角而言。
“骑士在距离那些下流玩意儿还有两步的距离时,脚下发生了爆炸。”
“爆炸?”
皮埃尔和洛克一起站到了迷惑的立场,一脸心有余悸的尼埃尔用力点着头,重申了一遍用于描述那景象的文字。
“霹雳般的巨响,拳头大的火球从地面腾起,混着沙石灰土和人血碎肉的风一直打到我脸上,毫无疑问,那是爆炸。”
“我知道什么是爆炸,小子。一些炎系魔法砸中人四散爆裂的样子和那股焦臭我一辈子也忘不掉,问题在于——怎么发生的?”
触发式魔法陷阱确实存在,但随行的魔法师多少能感应到玛那些许异常,加上制作这类术式要求的资质至少是三角级别,用不了魔法的精灵显然不应该是始作俑者。
“爆炸是突然发生的,魔法师士官和子爵之前完全没有感觉到玛那存在异常的流动,爆炸之后也没有发现有使用术式后的玛那残留。”
尼埃尔跨过迷惑的失落语调令笼罩谜题的烟雾更加稠密,咽下暂时无解的疑问,哀伤低沉的语调继续诉说当时发生的一切。
“佩利骑士的右腿给炸没了。”
脚底踏上精心遮掩的浅坑的一刹那,骑士的体重加各种金属附着物的重量推动空管活塞做功,置于空管底部的白磷被压缩空气引燃,在白磷之下、填满石头内凿出空间的硝化棉发生爆炸。
原理简单到稍微学过化学的初中生都能叙述理解的简易爆炸装置顺利工作,如设计者预想中的那样将板甲、棉布重重保护之下的右腿在轰鸣声中炸成了一截烂树根,跌倒在尘土中的骑士抱着短了一截、正不断涌出鲜血的右腿翻滚着、哀嚎着。侵蚀思考能力的剧痛让张开的嘴巴除了不断降低体温的废气和悲鸣以外的声音无法从声带中发出。人体被撕裂产生的尖利叫声像是搭在菜鸟们神经上的弓弦,来回拉扯着尚未充分品尝过血腥气味的新人们的承受极限。聆听**已过,逐渐走低的高音为深秋的凉风添上墓地般的阴森气氛。
“距离最近的人立即冲过去救援骑士,试图把他从那里拉回来。萨默维骑士冲在最前面,骑士的脚突然陷入地下,灌木丛突然发生爆炸——一个半圆的环形爆炸。烟雾尘土遮盖了视线。几个想再上去救援的同伴叫子爵拦了下来,尘雾里传出呻吟和哀嚎,把嗓子扯断,把人放进地狱底部煎熬、**的……惨叫……”
遭遇严寒天气般,上下牙齿高频率撞击着,嘴唇苍白吓人,涣散的眼神映衬着彼时的血色,失控的双手不知该怎样摆放,竟慢慢朝着才出现几个月的咽喉凸起摸索过去。
“冷静,孩子。”
皮埃尔紧紧抓住失去思考约束的少年双手,坚毅、自信、粗鲁又温柔的棕色眼瞳直视着处于恐惧支配之下的年轻人,抚慰着初次经历战阵归来的雏儿。
“把身体里的空气全都吐出来,再重新用力吸一口气。吸气,吐气。很好,孩子,你很安全,这里是阿让托拉通,你亲爱的皮埃尔大叔家里,暴怒的火龙也休想闯入的世界最安全避难所。”
“他们全被打烂了!”
回复过来的理智和难以继续抑制的情绪变成悲伤的恸哭,尼埃尔几近绝望的哀鸣撼动房间。
“没穿铠甲的士兵倒在地上,在尘土里滚来滚去。血从头到脚不停的流下出来,他们滚到哪里,红色印迹也染到那块地方。艾克——萨默维骑士的侍从,红头发、雀斑脸、颧骨很高,老爱讲些幽灵故事吓唬人的家伙,他的脸正对着我。老天……他脸上大大小小的……全是窟窿。左眼挂在眼眶外面……眼眶也变成了流血的窟窿。嘴巴一张一合,像脱了水的鱼一样,不断吐着血泡。我听见……我能听见他对我说【疼的很厉害,左边看不见了,救救我,看在母神的份上,离开这鬼地方】。”
泣不成声。
激烈的情绪冲击下,尼埃尔的话语在逻辑和连贯性上难以维持常态。
侍从纵然尚未成为真正的骑士,但时刻以骑士准则自我约束的年轻人应该和他们的导师前辈一般英勇无畏,血肉横飞的战场景象前根本不允许有任何怯懦的表现——无论身处何地,他们都该表现得像个男人,像个战士那样一往无前。
不用自己上战场,没有家人朋友死在战争中的无脑喷子八成会这么嚷嚷。不用流血,感受不到痛苦,大多数时候只凭一张不负任何责任的嘴发泄的家伙都是这样。
哪怕明知道对方只是个第一次见识人会以凄惨到超乎所能想象的方式一文不值的死掉的孩子——一个遵循人类本能感到恐惧的孩子,只是害怕,并不是逃兵这种罪无可恕喷的行径,同样豪不影响他们喷唾沫星子。
没有那种野蛮、不近人情的指责。经历过和兽人多次殊死战斗幸存下来的皮埃尔、和昔日众多战友死别至今还活着的皮埃尔知道第一次经历战阵就经历失败和极度血腥的场面会给新人带来怎样的压力。
他们是遵守骑士精神,以守护神圣的土地与信仰母神的平民信徒为荣的骑士。
他们在承担责任和义务的同时,还是会流血流泪、感受痛苦和喜悦的活生生的人。
面对以最大限度延长受害者临死前的痛苦为目的制造出来的武器和受害者临终时还在承受痛苦凌虐的模样。尼埃尔此刻的些许失态理应得到理解。
若是为带着巨大痛苦抱憾而终的同袍落泪,目睹从小到大的玩伴如同破抹布一样轻易被打烂死去而失控——连这也要指责禁止未免太严苛,太缺乏人情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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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时间
布伦希尔:这是今天的第三更呢,李林阁下不说点什么呢?
李林:嗯,说什么好呢……对了,临近新年了,大家一起来那个吧!
布伦希尔:好吧,说到新年,果然少不了那个呢,大家一起来吧!
李林(摆好pose):今年过节不送礼!!
众精灵(团体pose):不送礼啊,不送礼!
李林(换pose):送礼只送土飞机!
众精灵(团体pose2):土——飞——机!
拿着便当盒的众人类骑士、士兵:哇咧——为毛我们死了还要被你们这群家伙鞭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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