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来，距离罗兰上次离开柏德亚的日子，已经有快40天了。

他记得清楚，南下之前，他就对赫忒雅说过了，他这次行动结果难料，所以她如果想走的话，可以随时离开柏德亚。

当然，如果暂时想留下来，那就必须住在法师监狱里，不得随意外出。

赫忒雅当时是答应了的。

正因为这个承诺，罗兰这次回到柏德亚后，下意识以为赫忒雅肯定已经走了，没想到，这么久了，她竟然还呆在柏德亚。

她不是说，离开帝国太久的话，可能会被误认为叛国吗？现在怎么不担心这事了？

带着一腔疑惑，罗兰再一次来到法师监狱的顶层。

他轻轻敲了敲门：“赫忒雅小姐，我现在方便进来吗？”

话音刚落，房门‘咔哒’一下打开了，门后是一张满是憔悴的脸，见到罗兰后，她嗤笑一声：“罗兰，咱们都已经是坦诚相见的交情了，有什么方不方便的？”

看这满脸怨气的样子，罗兰更是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对方了。

他走进了房间，刚进去，身后就传来‘哐当’一声大响，房门被赫忒雅重重地关上了。

罗兰转头看她，就见她脸颊一鼓一鼓地，黑黑的黑眸死死盯着他，似乎下一刻就会有狂风暴雨一般怒骂声扑过来。

她大步走到桌边，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重重地冷哼了一声，拿冷眼瞪罗兰。

罗兰看到桌子和地面上有许多撕碎的草稿笔记，许多纸页上清晰记载着变猪术的符文，他心中一动，大致猜到了赫忒雅愤怒的原因了。

这事，的确他理亏了，挨骂也是活该。

他做好了被骂的狗血淋头的准备，却没想到，等了半天，赫忒雅却没骂出来，而是用力抓扯着乱蓬蓬如鸡窝一般的浓密黑发，大叫道：“罗兰，你给我的变猪术肯定有问题！你肯定对我隐瞒了关键信息！”

隐瞒？

这事罗兰可没干，他能说的都说了，一点儿小心思都没有，心中坦**，嘴上自然也就硬气：“赫忒雅，话不能乱说，你自己本事不行，掌握不了它，和我有什么关系？在梦中仙境的时候，我可是什么都对你说了！”

赫忒雅不说话，瘪着嘴，脸上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

罗兰见把她镇住，立即再补一刀：“你也是个高阶法师，研究法术多年，成就也不低。你摸着你自己的良心说，我给你的术法知识，还有施法经验技巧，有半点模棱两可的地方吗？哪一处不是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这话也没错。

对于对方有没有倾力传授这事，赫忒雅还是有基本的判断的，当初在梦中仙境，罗兰几乎是一个符文一个符文地讲解过去，连续1500多个符文，一个都没漏掉，的确是尽心尽力了。

赫忒雅无法反驳。

可这一个多月里，连续的失败积累的怨气实在是太强了，不发泄不行，她嘴巴动了半天，终于挤出一句：“那就是这法术有问题！”

罗兰一脸笃定：“法术绝对没问题！”

“你撒谎！”

“我当初把一只老鼠变成猪，你可是全程观摩的。”

“那肯定是你弄了什么花招，对，你这个小混蛋花招特别多，肯定是你捣鬼了！”赫忒雅越说越笃定。

罗兰急忙喊停：“停停停，这些都是你的胡猜乱想，你能拿出证据吗？”

赫忒雅不说话，她没证据。

罗兰继续说道：“我这次出现南方，就用变猪术偷袭了一个大法师。这位大法师你应该听说过，他叫利维农.斯坦茨。”

赫忒雅自然听说过，她吓一跳：“你把他变成猪了？他不是格伦麦的大法师吗？怎么会和你为敌？”

“他彻底投靠了光灵，想要杀了我。我自然要反击。”

见赫忒雅沉默不语，罗兰补充道：“你不用怀疑这件事的真假，它已经传遍了大半个格伦麦。利维农的尸体还被挂在乡间小路上，许多法师都亲眼看到了，但凡有些眼光的法师，都能看出来，利维农必定是中了极其强大的变形术而死。”

这事做不得假，只要稍稍打听下就能证明，所以赫忒雅被说服了。

她拄着桌面，双手无力地支撑着脑袋，一脸地沮丧：“其实这一个月，我按照你教给我的方法去练习变猪术，有好几次，似乎都快要施法成功了，但到了关键时刻，法术却总是在一瞬间崩溃，而我一直找不到原因所在。”

罗兰也觉奇怪，他想了下，说道：“你现在试着施法，动作缓慢些，我帮你看看。”

赫忒雅点了下头，拿出法杖，缓缓涌入法力，又按着罗兰教授的技巧，一点一点地激活法杖中的变猪术符文。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百分之八十的符文已经被成功激活，法力流依旧十分平稳，法力的各种相变特征也十分正常。

照理说，这么下去应该没问题才对的。

正当罗兰疑惑时，前一刻还平稳有序的法力流，突然地出现大量地湍流，多处相变失败，紧跟着，整个法术结构就宣告崩溃，眨眼间就烟消云散了。

相变失败的法力从杖头水晶中散溢而出，化作无数星星点点的白光，犹如星空一般，在这梦幻一般的‘星空’中，罗兰和赫忒雅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是一脸懵逼。

许久，赫忒雅闷闷地问：“看出来是什么原因了吗？”

罗兰仔细回想刚才的施法过程，发现法术崩溃出现在短短一瞬间，可能连十分之一秒都不到。

尽管赫忒雅放慢了施法不步骤，但崩溃过程还是太快了，他竟没有看清。

好在，他已经将整个过程用思维实验室录制了下来，可以一点一点地进行分析。

“我一时也说不好，得仔细想想，你稍等下我。”

说完，他闭上眼睛，思维沉入实验室，将整个施法过程以毫秒为单位，分割成无数片段，然后逐次进行分析。

在这种层层解剖似的细细检查下，他很快就发现了原因。

他教的东西当然是完全正确的，赫忒雅的施法过程也没有任何问题，问题出在赫忒雅的法力上。

赫忒雅的法力，不纯粹！

作为夜灵，她体内不仅有自己的法力，还夹杂着一丝黑夜女神的神力。

对于大多数法术来说，这丝神力都的干扰都可以无视，但对变猪术这种精妙无比的法术来说，任何干扰都是致命的。

对夜灵来说，他们早就习惯于黑夜神力的存在，本能地不会认为这东西有问题，所以，赫忒雅就犯了灯下黑的错误。

找到了原因，罗兰立即离开思维实验室，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赫忒雅。

赫忒雅眼睛睁地老大，一脸不可思议：“你确定是这个原因？”

罗兰耸了耸肩，默认了。

赫忒雅急忙问：“那怎么办？”

她信仰黑夜女神，还掌握着几个黑夜神术，体内流转有黑夜神力再正常不过了，想要将这神力驱除，除非她抛弃信仰，成为无信徒。

为了一个法术，就抛弃信仰，这事太过荒谬了。

罗兰在桌子另一边坐了下来，随手拿起桌上的笔记翻看着：“还能怎么办呢？无非两条路。要么你想办法提纯法力，要么你回哈拉德帝国，找个法力纯粹的夜灵，把这法术教给他。总之，我的法术绝对是没问题的。”

赫忒雅不说话，牙齿轻咬着嘴唇，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罗兰知道她需要时间考虑，所以也保持沉默，自顾自地翻看笔记。

这些笔记上写的都是一些法术相关的知识和心得体悟，还有一些则是日常的所思所想，也是关于法术的。

看着看着，罗兰忽然翻到一页，上面画着一个头像，和他有八九分相似，头像旁边是一行行蚂蚁般大的小字，似乎还是夜灵专有的文字。

这些字占据了纸页上几乎所有空白。

之前，罗兰是看不懂这些字的，但为了学习康德之桥，也为了将来在和哈拉德帝国打交道过程中不吃亏，他就将这块知识恶补了，所以能看懂。

罗兰从上往下，眯眼细瞧。

‘小混蛋，你可别死在南方。’

‘小混蛋，你不会又在骗我？’

‘.........’

‘小混蛋，这么久了还没回来，不会是和哪个女人在南方鬼混吧？’

‘小混蛋，你不会死在南方了吧？’

这类的话密密麻麻地，得有上百句，考虑到赫忒雅其他时间基本都在学习法术，可以想象，在空闲时间里，心思基本都在罗兰身上。

罗兰忍不住回想起梦中仙境的美妙经历，脑海中顿时就浮现出赫忒雅那曲线玲珑的躯体，心中顿时微微一热。

‘唔~我在乱想什么呢？’

罗兰立即驱走绮念，抬头去看赫忒雅，见她眉头紧皱，似乎很是为难，他就觉得有些不解：“二选一的事，应该没什么为难的吧？”

放弃不了信仰，那就换一个人学呗，这变猪术是交换给哈拉德帝国的礼物，赫忒雅本人不一定要掌握。

赫忒雅叹口气：“你这么说没错。但是，这个法术实在是艰深晦涩，能熟练掌握这个法术的人肯定不会多。如果我能掌握变猪术的话，对陛下会更有说服力。”

“噢~原来是这样。”

这么做对赫忒雅本人没什么大好处，但对罗兰和红鹰军却大大有利，罗兰心中感激，正想说些什么，忽然觉得有些冷。

他心中奇怪，自己明明穿了厚棉袄的，这房间里也一直维持着恒温术，怎么还有一股刺骨寒意钻进身体。

他心中一惊，抬头看赫忒雅，就发现她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蜷缩成了一团。

见罗兰看她，她奇道：“怎么回事？难道恒温法阵失效了？”

真是奇怪了，这房间的恒温术是罗兰亲手设置的，效果极佳，40多天了都一直稳定运行，怎么今天突然就没用了呢？

罗兰也想不明白，可空气的确是越来越冷了，以他的身体素质，都冷地牙关直抖，有些扛不住。

“呼~~”

一声轻响，赫忒雅给自己释放了一个防御法术，用来御寒。

可是，她更加惊讶了：“不对，我的兰德元素盾竟然无效，还是冷！”

她瑟瑟发抖，嘴唇都失了血色。

罗兰被她的模样吓到了，急忙走过去，解开自己棉袍，将她裹了进来。

“怎么会这么冷.....”

话没说完，凛冬套装上的灵觉法阵突然传来一股剧烈的精神震动，有一个异常强大的灵魂，靠近到了他的附近，距离已不到300米！

罗兰稍一感知，就觉得这个灵魂中充斥着冰冷、诡秘、邪恶的气息，感觉很是熟悉。

“不好，是红龙岭遇到的邪神，恐怕是冲我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