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鬼仆罗森的暗中指点,徐青很快就找到碧血秘境的入口处。
在深邃洞穴的中间地段,三道石洞相互交错在一起,钩织成一个方圆数里的辽阔洞窟,这里地形积洼,水流汇聚成湖。
不知何故,周边的山石洞壁都是赤红色,水色碧青,相互映衬,宛若一池碧血。
这就是传说中的碧血池。
徐青一直都在悄然无声的追踪那道诡异的魔性,等他到了碧血池,那道魔性就消失不见,再无踪影,似乎已经离开。
虽然一直没有机会看清楚这道魔性的真面目,可徐青隐约能够感觉到,那很可能就是这个世界里最为恐怖的存在。
魔灵!
据说只有金丹期的真人能够觉察到魔灵的存在,有玄鬼分身和玄冥神印的相助,徐青的灵识已经和真人的灵念大致相当,也能觉察到它们的踪影。
在这个碧血洞中,似乎并不只有一个魔灵隐匿在此。
他能感觉到,好在他的层次还很低,并没有吸引到魔灵的关注。
《太上玄真集注》中说过,这方天地里的所有修士一旦跨入金丹期,人妖两道都要面临魔灵的威胁,所有金丹修士都要不死不休的永远和魔灵厮杀下去,以降伏魔灵为己任,而这甚至是从罗尊圣祖开天辟地以来就一直延续至今的杀劫。
不是魔灵死,就是他们金丹修士亡。
察觉那些魔灵都隐匿而去,徐青悄然松了口气,看着眼前的碧血池,心里还是有一种难以言语的紧张。
徐青刚才凝聚那道剑意悄然悸动,没有了魔灵的踪影,他似乎又觉察到另一种力量在这里呼唤着什么,并不是他体内的化龙之力,也不是刚才那种无限恐怖的魔性,而是另一种很奇特的力量。
他曾经见识过这种力量,那是屠大奎的那种血魔之气,也许这碧血池就是当年血魔教分宗的残留遗迹。
在一池血湖面前,他倒是能够若有所悟,这若是血,一池血,那当是何等杀威之下的遗留,周边的石壁上依旧残留着当年的痕迹,仿佛还有过去的杀意。
他的心中浮动,不经意间就像是看到数千年前的那场厮杀,剑气纵横,有一位强者从那洞窟深处走出,一剑斩杀,数千人都死在这里。
他跏趺而坐,全身心的感受着这里的杀意,越发体会深刻,心中无数剑诀涌上心头,诸剑化一剑,和他杀叶素蓝,杀徐天魁时的意境略有相通。
同样的一剑,他也是在特殊的情况下才能用出。
只是他连续用出几次,对其中的领悟也日渐清晰,在这碧血池前仿佛看到那真正的一剑之威,心中终于开启了一道天窗,有一道血光从神**照落而下。
一袭黑袍的俞不悔领着徐婉君走来,身边还有罗紫婵姐妹,他们都是早有预谋要进入碧血秘境,正好在这里碰到徐青。
徐婉君刚才未能出言阻止徐天魁,又被徐青目光震退,心中尴尬,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罗紫婵倒是很高兴,这就要上前打招呼,俞不悔却抬手示意罗紫婵不要上前,道:“他在这里触发了提升剑意的机缘,不要去打扰他,我们等几天吧!”
“几天?”
罗紫婵微微一惊。
俞不悔道:“罗姑娘,几天都算是快了,修行道上,挡人造化是生死大仇,你莫要自己去招惹徐青的那一剑之威。何况他今日遇到的大概是当年那位赤血老祖残留在此的剑意,如果能因为这道机遇而取得突破,他以后的剑意造化简直如同那位老祖的亲传。你要敢挡他的这番造化,别说是你,就是你们罗家上下千人也该一剑斩杀。”
罗紫婵心怀忌惮,也替徐青高兴,她也是练剑的人,只不过是毒剑双修的这条路,当即也效仿徐青盘膝而坐,想要一起领悟这里的机缘。
俞不悔心中嘲讽,却是不语。
徐青能得这种机缘,正是因为前面杀人如麻,又在怒意和藐视之下一剑斩杀宵小无耻之徒,正好是很完美的印证了当年那位赤血老祖的剑意,才能得此机缘,别人怎么能轻易得到此缘?
徐青并不知道时间,他只是沉浸在这种藐视天下的含怒剑意中,残留在此的旧日情景越来越清楚,隐约看到一位血袍老者持剑走出,心怀战天之怒,藐视眼前一群所谓的强者,一剑斩杀而去,数千强者化为一池血水。
这些强者中不乏金丹期的修士,甚至是更高的境界修为,结果全部在这一剑斩杀之下金丹爆裂,道消身亡,血气狂溅,入石三尺,自此留下了碧血洞。
正如俞不悔所言,他所看到的镜像正是那位赤血老祖留下的杀意所化,乃是老祖的道则蕴藏在这一方洞窟里,道心相通的有缘者才能得之。
徐青所看到的镜像越来越清晰,渐渐又越来越模糊,只剩下赤血老祖那一剑,直到这一剑牢牢印入他的心灵之中,和他自己的剑心融合为一,领悟了其中一道精髓,这才缓缓睁开眼。
这时,他才看见俞不悔、徐婉君、罗紫婵、罗青婵四人坐在他身后不远处,这四人身后还有数十人,其中居然有几位姿色美艳的妙龄尼姑。
这些人不知是被俞不悔所阻,还是隐约都觉察到了此地的杀意,也在几位年长修士的率领下一起盘膝而坐,感悟此地的杀意。
他刚起身,俞不悔冷冷淡淡的赞道:“不错,只用了两天。我有一位惊才绝伦的同门教友也在这里遇到这道机缘,同样花了两天时间领悟剑意,而他的修为见识和剑道造诣却比你高出很多。”
徐青笑道:“原来是俞前辈在这里,难道前辈也要去秘境?”
俞不悔道:“这里本来就是我教一位老祖所留,我自然要来,为此已经等了三年,进去转一圈才能了却这个夙愿,安心离开。”
徐青枉然醒悟,这才明白俞不悔这种高人怎么会一直留在乌岩城三年,原来是在等碧血秘境的开启。
他猜想俞不悔既然敢进去,肯定了解很深,并不担心被秘境压制修为,笑道:“也好,正好沾前辈的光啊!”
俞不悔倒是没说什么,微微点头道:“那就一起跟我去长点见识吧!”
听到他这话,罗紫婵也是欣喜。
她运气不好,等到秘境开启之时早已是炼气三重,几位族中长辈都告诫她不要进去,现在能跟着一位高人进去,当然想进去看一看。
她这就起身,俞不悔却忽然一掌拍在她肩膀上,只是喀嚓一声,似乎一道法力狂压而下,骤然将她的修为封印在炼精十二重,将她吓了一惊。
俞不悔道:“无妨,等几个月就会自动化解。你们姐妹是我教老祖当年所迷恋的那位女子的后裔,据我所知,恐怕还是直系后裔,说不定也是老祖之后。相见便是一场缘分,带你们进去看看各自的造化吧!”
徐青心想,原来那位老祖和罗家的第十代族长真有子嗣传承在罗家,而且是西府家主一脉。
有俞不悔这种厉害的前辈在场,徐青才不会冒冒失失的往里冲,索性就笑眯眯的跟着俞不悔沾光。
碧血秘境的入口位于碧血池北侧的石壁上,那里有一道很厉害的阵法禁制,禁制每隔六十年消失一个月,这就是秘境开启的期限,如果没有罗家子弟阻拦,直接进入即可。
罗家也是吃软怕硬,看到高手就退,大部分强者甚至不让他们看见就能进去,他们这些年自以为进去的人不多,岂知只是一两个特别厉害的强者进入,就足以将里面的各种好处卷走一空。
禁制消失之后,这里会出现一个阵法入口,看似普通的石壁,只要灵识强悍就能发现入口所在。
俞不悔在前面一路走去,徐青三人直接跟着走去,穿过石壁的感觉像是在水中行走,数百步后,前方终于豁然开朗,原来又是一方天地。
四个人仿佛是走出山洞,进入一片平坦的山谷中,四周高山环绕,苍天碧蓝如洗,二十八颗星辰宛若明珠高悬,闪耀金光,照亮这片山谷。
这里和外界几乎没有任何差别,谷中碧草如浪,漫野丛生,一眼望去如同草原,远处依稀有一棵参天墨绿的巨树,宛若一片森林般的浩瀚苍青。
此地的灵气很特别,无比浓郁,甚至有一种往身体里钻的感觉,徐青只觉全身空灵爽透,痛快非凡。
他抬头仰望,能够看出天空那二十八颗星辰是一种星宿法阵,从方圆百里吸收光华灵气,滋养此地。
俞不悔倒是神色轻变,微微皱眉道:“老祖终究是老祖,我差点没有挡住老祖的余威。”
他说什么,徐青三人基本也不太懂,估计他的修为还是稍有不足,但应该也无大碍。
徐青的灵识细密扫视周边,发现此地的威压还是很强,他只能扫视周边数百步的距离,即便是这样,他也觉察到了大量草药,许多都是百年期的上等药材。
寻常草药的极限就是百年,有些甚至不足几十年、几年,上等草药如乌岩丹参在条件合适的情况下能有三百年的极限,唯有灵草才能成长到五百年期和千年期。
此地灵气浓郁,草药在这里生长六十年的时间就能成为百年期。
他们正要继续向前,身后已经传来一阵闷哼声,甚至有两人直接血爆,当场丧命。
俞不悔只是一声冷笑,哼了哼,这就继续向前而去。
走了数百步远,他才和徐青问道:“你知道在这种地方,什么修为会直接爆裂身亡?”
徐青也不清楚,微微摇头。
俞不悔道:“炼气期进入此地就爆,炼罡期闷哼一声,吃个大亏,如果还想提起罡气对抗,或者是想提起修为做其他的事情,结果也可能会血爆。所谓血爆,就是他们体内的修为无法承受威压,直接爆散,身碎道消,尸骨无存。”
徐青好奇的问道:“金丹期呢?”
俞不悔苦笑一声,道:“我原先以为金丹期无大碍,现在才知道大意了。如果遇到敌人,稍有不妥,你就要直接斩杀对手,别留后患。铁尸和蛇蛊都别用,它们出来也是自曝。至于婉君,罗家姐妹,你们最好别出手。你们不出手,别人会怕你们,若是出手,别人就能看出你们的深浅不过如此,跟在徐青身后装腔作势就行了!”
徐婉君轻摇纸扇,更显出一番自在逍遥的公子风采,偷偷坏笑道:“装腔作势这种事啊,我一贯是很擅长的呢!”
俞不悔则取出五个黑色的玄铁面具,自己带上一个,将另外四个交给徐青四人,吩咐道:“今年的情况很特别,很多玄门道统的外门和记名弟子也会过来,难免一场厮杀,下手既要快,更不能暴露来历,免生后患。何况你们都不过是本地的小世家,根本惹不起他们。”
经他这么一番提醒,徐青四人各自带上面具,罗紫婵的准备更为充分一些,带了几套黑色斗篷,他们也都换上。
俞不悔对这里的情况了解颇深,就带着他们先避开大道,贴近山谷的边角地段,正好遇到一片灵药田,有许多百年期的草药,甚至还有一株灵草,徐青四人就迫不及待的在这里采摘草药。
察觉这里居然真如罗森所言,到处都有厚厚的一层灵壤,徐青当即取出一柄早已准备好的玉锹,将灵壤专门收集在一个蓝玉宝囊里。
这些东西对于俞不悔没有价值可言,他只是静默的站在原地观察四周。
等了一段时间,在此地的草药收集的差不多了,只有徐青还在继续奋力挖土,俞不悔才和罗紫婵问道:“你们罗家守在这里千年,想必对此也很了解吧?”
罗紫婵感叹一番,道:“我们罗家不过是近几百年间才觉察到这里的异常,慢慢摸索,每次会派出几十名弟子前来试探,大体知道这里有八个禁制,每个禁制都对应一个小洞府。听我祖母说,当年这里树荫繁茂,整个山谷里都生长着一种很漂亮的金色果树,可惜这些年间都被挖光了,只剩下山谷中央那一棵金色果树实在太高大,没有人能挖走。这里还有百余药田,每一处都能有几百株百年期的草药,偶尔还能见到灵草。”
俞不悔微微颔首,道:“你们算是盘查的很清楚,这里总计有一百一十处药田,每隔六十年还能再增加一两个药田,灵壤不足种植上等药材的地方,也有人撒了很多麦稻粟梁,让它们自然野生,别无收获的弟子收割这些野生的灵粮也算不虚此行。这里的小洞府确实是有八个,当年各存放了一件法宝和几件法器,另外还有一个真正的老祖遗藏。六百年前,我教一位前辈和血魔一脉的另一位前辈联手,想要开启赤血遗迹,结果意外发现此地,当时准备不足,三百年前又再来了一次,各种宝物法器都已取走,唯有老祖遗藏不知藏在哪里。从那之后,这里是一个秘境的消息才开始泄漏出去。按照此地的本教阵法推算,这个秘境每隔六十年开启一次,老祖遗藏每隔三百年出现一次,如果它在今年出现,届时应该会有异象出现,我们慢慢等几天再说吧。”
听了这番话,罗紫婵心中感慨,如果不是罗家实力低微,根本不会对赤血遗迹和碧血秘境构成威胁,也许早就被某个玄魔道统灭门。
他们自以为在这里守了千年之久,原来在玄门道统的眼里不过是在菜市里吃剩饭的一只野狗,不足道哉。
她轻轻叹息一声,有些哀怨的仿佛想是得到安慰一般的看着徐青。
徐青却没有精力理解她,继续专心将这片药田的上面一层灵壤挖走,这里的灵壤平均有三尺深,他近乎是取走了一尺深的分量。
玄魔道统对这种秘境的处置有一番通行的规矩,采药正常,挖取灵壤也正常,药草种子还是要撒的,灵壤也不能取太多,这样才能持续从秘境里获得各种好处,让更多的后辈晚生得到一些意外的收获。
听从俞不悔的安排,徐青四人将一些成熟的药草种子收集起来,播撒在此地,浇水灌溉后才继续向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