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
终将泯灭……
我的人性……
“爹!!!”
……
我记得那一天,记得那天前来传唤之人所穿的衣服,记得那天前来吊唁的宾客所展露的嘴脸。
我记得那一天,记得那天往来行人所难以言表的神色,记得那天府内侍从所窃窃私语的慌乱。
我记得那天,那改变了我人生轨迹的那一天。
我记得……
我记得!!!
痛苦,无时无刻的在折磨着我……
不解,无时无刻的在消磨着我……
迷茫,无时无刻的在蚕食着我……
而我所能应对的,只有将自己锁在原地,锁住彼时往来的人群,锁住彼时流逝的时间,锁住你所残留的余温,锁住我所不舍的念想。
锁住你的同时,也锁住了我。
只有这样,我才能确保,自己不会遗忘了你。
父亲!!!
“有客到!”
随着那尖锐的一声,李耳便看到,从自家的门外,是又走进来了一波他并不认识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幼,这一大堆儿,少说也得有几十号人吧。
而作为家属来讲,彼时的李耳所能做的,便只有跪在原地,面无表情地向徐徐走来的陌生人群点头示意。
“刑部侍郎刘大人,携妻女前来吊唁李公,一鞠躬!!!”
尖锐的嗓音再度跃起,而李耳便双目无神地看着这帮走进屋内的人,是朝着灵堂之中的那副沉香棺木是缓缓地鞠了一躬。
“二鞠躬!!!”
……
“三鞠躬!!!”
……
“家属答礼!!!”
……
待前来吊唁的宾客们三鞠躬礼毕,李耳这才是在自己姨娘的好言提醒下,是朝着面前那群自己并不认识的陌生人回礼示意。
“起香!!!”
当司仪将手中那三根刚被点好的香烛是小心翼翼地交到了宾客们的手中之后,李耳这便看到,那些宾客们皆会是侧身与那名司仪小言几句,这才会在司仪的示意下,是将自己手中的香烛给(插)进了香炉之中。
而那座不知道由何种材料淬炼而成的香炉,则已经是被燃烧成各式模样的香烛给近乎(插)满了。
是的没错,这里不是别的地方,这里正是位于秦州永安皇城下的丞相府,而此时前来吊唁的宾客们所怀念的人,正是前丞相李荃闻。
毕竟这场爆发于锦州上空的黑潮事件,其影响面当真是过于的大了,以至于龙寰的朝廷也不得不出面去亲手替江湖中人去收拾燕湖郡的烂摊子,由此也不难想到,身为龙寰的主子,陆锋的心里是有多么的无语了吧。
“有客到!!!”
还未等李耳认识完全方才前来吊唁自己父亲的这一波人呢,位于门口的接待之人,便再次扯着嗓子地喊道。
“户部侍郎张大人,携妻女前来吊唁李公,一鞠躬!!!”
作为李荃闻的儿子,作为如今尚未被陆锋确认的贲北侯爷,李耳只能是面无表情地向自己面前的人报以歉意,然后便老老实实地再度跪在了蒲团之上,以准备去接待那新入门的朝中重臣了。
“二鞠躬!!!”
……
“三鞠躬!!!”
……
“家属答礼!!!”
……
就这样,李耳整个人就如同失了魂的提线木偶,当真是过着别人怎么说,他就怎么做的生活,每当有新的宾客前来吊唁,他就得让自己重新地跪回蒲团之上,严阵以待。
没办法,身为人子,这些伦理都是李耳所必经的,他逃不掉的。
说实话,也许在李耳刚听到有关自己父亲遇到了不幸的时候,那会儿的他还会因这般的消息而大哭一会儿,可是现在,当他已经接受了自己父亲已经不在了的这个现实的时候,他就再也哭不出来了。
不是说李耳无情,只是因为他在最初的那会儿,当真是哭得太凶了,以至于现在,已经没有眼泪可供他悲伤了。
虽说此时的李耳已经让自己的精神状态是跨越了悲伤,进而是走进了冷漠的边缘。
这会儿来得是刑部侍郎和户部侍郎,天知道待会儿会不会再来上一位工部侍郎亦或者是一位礼部侍郎,总之这满朝文武,剔除那些于李荃闻政见不合的些许人之外,相信绝大部分的朝臣都会看在陆锋的面子上前来李府吊唁的。
所以对于李耳来讲,他当真是有得忙活。
最起码在这一阵子里,李耳当真不得清闲。
日复一日……
这样的吊唁,却也持续了整整七天,而李耳就只能是没日没夜地在这七天之中跪在李荃闻的衣冠棺之前,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自己地回答,重复着自己的行为,重复着自己的神色,重复着自己的生活。
话又说回来,李荃闻的棺之所以是衣冠棺,其根本原因便在于,黑潮所产生的瞬间压强实在是太过于剧烈了,试想一下,那般的高压更是将整座燕湖岛都给炸沉了,再别说当时那些还留在燕湖岛上的人了。
所以彼时的李耳身前所放置的这棺木,便只能是一处衣冠棺了。
这也就说明,为何在这夏初时节,这李家的灵堂,能拜七天之久的原因了,若放做普通的棺,这七天下来,这棺里的人怕是早就臭了。
李耳就这般跪在灵堂之前,这一跪便是七天七夜,在此期间,家里那些自己父亲之前纳得妾室,也曾想过来代替他来替李荃闻继续守灵,可是都被他给好言相劝了,毕竟在他看来,这些女人都是外人,一个个的虽说也是跟了李荃闻多年,其中更是有几位妾室是为李荃闻诞下了子嗣,可是这些人在他的眼里,却都不是正房之人,纵观整座李府,唯一的正统便只有他这一房。
谁让李耳的母亲是李荃闻明媒正娶的正妻,在这座李府之中,除了李荃闻之外,这正妻便是最大的一人,而对于这一点,他这位未来的奔北侯爷,当真是比谁都清楚。
老话说得好,自古无情帝王家,而于帝王相互依存的王公大臣们,其自家的事儿,也着实是比帝王家少不了多少的,可以说,这家族之中的内斗,其压力是当真不输给帝王之家的。
再别说李荃闻因其风流的性格,是在这些年里给李耳新添了好几位兄弟姐妹,虽说这些兄弟姐妹皆是妾室所生,但是谁又能说得准这以后的事儿呢?
所以于情于理,李耳也都尽可能地让自己是守在李荃闻的棺木之前,因为他真的不愿意放弃这一次露脸的机会,他当真是不愿意让近在咫尺的爵位被其他房的弟兄们给抢了过去。
以正房之名,李耳都必须要替自己博得一回出人头地的机会。
要知道,李耳的生母已经去世多年了,而眼下随着李荃闻的离去,可以说在这偌大的丞相府中,他当真就已经处在一种孤立无援的险境了,如若他再不能抓到这次吊唁的机会,他再不能让那些王公大臣们看到自己的潜力,那么他当真会对自己的未来失去信心,毕竟他可是知道的,在这几房妾室中,可有不少人在盯着李荃闻生前所身处的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呢。
何等的狼子野心!
即便精神已经恍惚……
即便双膝早已麻木……
即便整个人都在迷茫与现实之间不断游离……
可李耳就是让自己跪在李荃闻的灵堂之上,片刻不移。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李耳彼时所做的这一切行为,皆是被陆锋给看在了眼中。
太子傅,这便是李耳所从陆锋的手中接过的第一任差事,而也正因在他的人生履历当中是存有这样的一段经历,这才有了之后的事。
替陆锋出兵天机谷,替龙寰寻得太机天枢的秘密。
然而李耳做梦也没想到,十年都未曾做过噩梦的他,却随着赵璇的离去,而开始夜夜做起了噩梦,最为离奇的是,他所做过的这些噩梦,却都是梦着同一件事。
原本湛蓝的苍天,突然间就被撕开了一处裂隙,霎时间,整个天空都瞬间变得血红,腥臭的气息顺着天空上的那道裂隙不断朝着人间翻涌,无数冒着清幽烈焰的巨石从裂隙之处轰击而下,那漫天漫起的怪异妖兽,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人们就只能在这末日之下抱头鼠窜,除了无助的呐喊,便只有安静的死亡。
可以说,这样的噩梦,当真是折磨着李耳。
而最令李耳所担忧的是,在他的梦中,整座天机谷皆在天启的时刻沦为炼狱,而他本人更是在这末日之下沦为疯狂的魔鬼,彼时的他除了满眼的杀戮之外,再无别的光辉。
那般的李耳,令他感到害怕,令他感到陌生,令他感到疏远,令他感到绝望。
所以无论如何,李耳都要搞明白,在最近的这段时间内一直在折磨着他的噩梦,到底其根源所在何处,他必须要弄清楚,在这几个月里,自己为何会被困在同一个噩梦之中,如果说单就只做过一回,那么他对此也能声称是自己过于劳累导致,可是若当这梦出现了十次,百次,那么他就不由得会因此而上心了。
究竟这样的噩梦,其根源到底为何?
究竟自己因何而会做出这般的噩梦?
只因李耳真的害怕,自己所做的这个梦,成为现实。
尤其是……
“慧贤啊慧贤,没想到你这人,还挺记仇……”
看着眼前那一脸埋怨之色的慧贤,李耳只好是哭笑不得地笑着说道。
而就在李耳的话还未讲完,他便发现,原本慧贤那副一脸抱怨的神色是瞬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另一副神色。
疑惑……
猜忌……
不解……
随后又在瞬间转变为笃定……
冷酷……
杀意纵横!!!
可以说,这般多变的表情,在慧贤的脸上撑死也就待了一眨眼的工夫,便再也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那严阵以待的神色。
果不其然!
还不等李耳有所反应,一道剑气便已经破窗而入,若不是慧贤早早地对此就有了防范,可以说这一剑下去,他必当身死现场了。
“找死!”
而随着慧贤的这一声暴喝,李耳这才是瞬间清醒。
怕是自己遇到了伏击了!
一时间,李耳顿时就想了明白,只见慧贤是一掌便击溃了这道迎面便激(射)而来的剑气,随之更是一个箭步,是将他给拽到了其身后的位置,以保护了起来。
“尔等贼子,吾必杀之!”
可还不等李耳从眼前的这阵变故中喘过气来呢,他便听到,在距离自己并不算太远的窗户外,一道怒骂随之传来,而慧贤更是随着这道声音的出现,是握紧了双拳,脚下随之猛地发力,是当着他的面,一拳便直接朝着俩人面前的那扇窗户给轰了出去。
一瞬间,那扇本还算精致的窗户,是瞬间粉碎成了渣子。
只不过李耳没有料到的是,这位前来行刺他的人,其实力当真是厉害得紧,哪怕此刻有慧贤挡在前面,但是他也能够看得出来,只要再脱上一阵子,慧贤定会败北的。
毕竟李耳也不傻,他还是能从对方手里那肆意挥舞的剑意看得出来,这个陌生女人的本事,当真是要高出慧贤一大截子呢。
不过好在慧贤对此也十分明白,他清楚若是再跟这个疯女人在此纠缠的话,自己定会惨败,而惨败不说,他还会因此而让李耳陷入危机之中,而对于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
只见慧贤是想也不想地便伸出手,极为野蛮地拽起了李耳的衣领,是尽可能地让他跟李耳是避开那个疯女人所砍过来的那些剑气,是用力地将李耳给扔到了里屋去了,至于他自己……
“胆敢偷袭我八界门的掌门,简直是找死!”
……
“大音寺?”
……
“原来是大音寺在从中捣鬼,那你就别怪本仙子剑下无情了!”
……
“万落·景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