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要直视自己的命运。
终于要亲手去谱写自己的结局。
终于看到了生的希望。
云来客栈。
时间并没有给孟轲太多考虑的机会,不远处那纷杂的脚步声与左顾那紧随其后的杀伐之音,一直都响在他的耳边,甚至与他之间的距离是越来越近了,只见此时的他无力的耷拉着自己的脑袋,迈着那双看起来已经十分沉重的步子,硬扛着自己那浑身的创伤,咬着牙在痛苦的压制着这些伤口所带给他的折磨,是一门心思的只想尽快的赶到那希望的彼岸。
终于当他老远的看到了那云来客栈四个大字的时候,他是想都不想的便一头朝着云来客栈咬牙冲了进去,此时的他毅然顾不上所谓的繁缛礼节,毕竟此刻时间紧迫,眼下他所做的这一切皆是为了能让自己怀中的尉迟琉璃坚强的活下去,至于其他的那些想法在此时都已变得不再重要了,只见他极为野蛮的拨开客栈里的那些食客,直接抱着尉迟琉璃就冲向二楼,然后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用力把门直接踹开,直到当他踹开最里面一间屋子的门的时候,看到窗口处安静坐着的慕容问心和秦煜,那一直都悬在其心中的压力这才得以释放一些。
“夫人,快带少爷和小姐逃啊!”
只听到孟轲一声的怒吼,着实的是把屋内的二人给吓了一大跳,只见此刻的他是满头冒着汗,也不知是否是因为自己的那一身创伤而疼出来的,还是因为一直以来他都抱着尉迟琉璃不停奔跑而累出来的,无论是哪一种,最起码让此刻的他看起来是极其的疲惫的,再加上那明眼就能看出的一身创伤,此时这些个伤口有的依旧在不停朝着体外冒着血,由此可见他的这一路可真算是不太平了。
望着门口的孟轲,慕容问心吃惊的迟迟说不上来话,而秦煜更是被此刻孟轲的模样吓得面无表情。
“孟大叔!琉璃!”
秦煜急忙跑到孟轲身边,焦急的问道。
“怎么回事?煜儿你认识此人?”
看着秦煜此刻的态度很显然是认识孟轲和尉迟琉璃的,所以尽管自己心中极为困惑,但是大家出身的她还是依旧将孟轲怀中的尉迟琉璃轻轻的放在自己的床榻上,然后不解的询问着。
“秦大人和我家主人都中到了歹人的奸计遭遇了不幸,整个灵剑宗突然倒戈,预计前来追杀夫人的人可能马上就会杀至此地,家主临死前吩咐我将小姐带至夫人处,同时将此物转交于夫人,还望秦夫人您看在我家主人与秦大人世代交好的份上,赶快带着少爷和我家小姐逃命吧。”
说完孟轲也不给慕容问心更多的时间,转而蹲下紧紧的一把抓住秦煜的手,然后目光紧锁在秦煜的眼睛处,低声地吼道:
“照顾好她。”
说罢孟轲便猛地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奔出房外,而他走过的地方,是流了一地的血,而当他将尉迟琉璃嘱托给了慕容问心之后,便欲要离开此地,毕竟他深知左顾和他所带领的东煌剑阵是多么的厉害,所以他必须要依靠自己此刻这还算是健康的身手,将左顾和其剑阵弟子牵制住,以确保慕容问心能顺利逃离燕湖岛,所以即便他心知自己这一去怕就是有去无回了,可是他不得不做这般的选择,只因这便是他的宿命。
孟轲刚从慕容问心处出来,人刚重新走出客栈的时候,他便遇到了同样面色有些惨白的乌辽坪和一脸潮红的路之尧,而他们的身后,则是紧随他们其后的左顾与众剑阵子弟。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待路之尧刚看到乌辽坪和孟轲之时,愤怒的他丝毫不考虑其四周的环境,便欲拔出子母剑,立誓斩杀二人为几位师兄弟报仇雪恨,毕竟在他的心中,乌辽坪和孟轲二人所代表的乃是灵剑宗,而杀害秦罡一行人的则正是灵剑宗,所以待他第一眼看到乌辽坪和孟轲的时候,一股无法压制的怒火便在他的胸中突然爆发。
但是路之尧不考虑后果不代表乌辽坪不考虑,此刻左顾即将赶来,他必须要确保慕容问心能顺利的将尉迟琉璃带离燕湖岛,所以他心中深知在此时并不是他与路之尧二人解决掉彼此之间恩怨的最佳时机,因为此时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一个随时都可能让未来葬送在此的敌人,左顾。
只见乌辽坪瞬间动了,在路之尧手中的子母剑即将刺出的那一瞬,他便率先将路之尧的出招遏制,这次的遏制并不代表着他就比路之尧实力要强大,毕竟此刻的路之尧身中剧毒并且负伤多处,所以这一次的遏制对方,说实话只是取巧罢。
而被遏制的路之尧是极为愤恨的,几次强行运气要突破对方的牵制,但最后都被乌辽坪为之快速化解。
“路兄切莫动气,你且听我一言,咱们两家的恩怨暂且一放,要是此刻你非要找我动手,便宜的无非是那帮凶手无疑,眼下你若是再负伤的话,以左顾的为人,我料定我家二小姐与你家少爷也定是走不出这偌大的锦州燕湖。眼下我家掌门也已遭了不幸,而我们现在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的未来得以残留,路兄听我一劝吧,先把眼前的危机解决了,我定当向路兄作以交代,哪怕是路兄你要砍了我的项上人头,我也绝无怨言。”
只见乌辽坪面色凝重的向路之尧解释说完,便快速的卸掉自己附加于他手腕处的劲道,然后等待着路之尧的决定。
看着乌辽坪那狼狈的样子,又看了看一旁已经赶来的孟轲,路之尧心中极为不爽,可是对方的说辞也直击要害的指明了此刻众人所要面对的唯一难题,哪怕自己心中一万个不愿意,此时为了大局考虑他也只能就此作罢。
“待我护送小姐回了青州,我必杀你。”
路之尧咬着牙,恶狠狠的瞪着乌辽坪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径直朝云来客栈里冲去,只是没人发现,就在他转身的那一霎那,他顿时脸色浮现出一股极为病态的潮红,而下一瞬间,一口夹杂着无数血沫子的鲜血便顺着他的嘴角溢流出来。
看着路之尧的离去,乌辽坪随之深叹一口气,没有路之尧的插手,事情就简单多了。
“你相信她吗?”
乌辽坪在与孟轲相互直视一眼后,便开口询问到他。
“不得不信,也不能不信。”
孟轲的回答铿锵有力。
“好,这么多年我知道你一直都想要超越于我,今天我就陪你这个老家伙在此一起疯一把,让我也好好的看看你老孟这些年究竟学了多少本事,胆敢说出要超越于我这么不要脸的话来。”
看着孟轲那一脸决绝的表情,乌辽坪瞬间便读懂了他的内心,为了尉迟琉璃,为了尉迟妄那最后的一抹希望,他知道自己的这位老伙计,早已经将自己的生死度至于外了,所以为了坚守下尉迟妄的理想与信念,他毅然而然的瞬间拔出自己腰间的佩剑,然后朝着孟轲肆意的笑到。
看着乌辽坪此刻的言行举止,孟轲内心顿时仿佛是被一击终石击中一般,那股莫名的感动与压力直压的他上不来气息,他懂自己,他看明白了这一切,甚至他愿意为此陪自己豪赌一把,他也将自己的生死抛于脑后,将自己的信念咬牙坚持。自己这个追赶了一辈子的老伙计,在最后的这个时刻,选择陪着自己,死,也值了。
是尉迟妄在自己最为艰难的时候救了自己,并在绝望之中向自己施以那活下去的希望种子,一路走来,尉迟妄亦师亦父,在不厌其烦的教导之下,带他逐渐的看清这个江湖的本质,而乌辽坪则更是陪他一路走来的见证者,如兄长,如羁绊,这些年里二人一起学剑,一起罚站,一起捣乱,一起成长,一个主内院,一个主外院,终于有一天,当孟轲与乌辽坪蓦然回首时,才惊讶的发现,彼此的自己早已成了对方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人了,即便是斗嘴,也无伤大雅。
乌辽坪看得懂孟轲,孟轲又何尝看不懂乌辽坪,看着乌辽坪此刻的模样,孟轲真的为之心碎。这便是江湖儿女不可去撼动的命运,是这身处红尘乱世之中必须吞下的苦果。
“来啊,谁怕谁!”
孟轲瞬间红了眼眶,眼泪就如同那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肆意的冲破他的眼眶,然后大颗大颗的无情坠落与地上,只见他癫狂的举起手中的剑,便朝着左顾的方向大吼一声,不顾一旁的乌辽坪,率先的飞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