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她才稍稍清醒,看看表,竟然已经半夜了。
该回去了,但现在没有公车,只能叫计程车了。
她孤伶伶的站在夜晚的大街上,可等了很久都没车,当她正打算放弃到别的街口时,一辆再熟悉不过的黑色轿车倏地紧急煞车,发出刺耳的声音,骤然停在她面前。
厉擎宇从车上气急败坏的走下来。」你跑到哪去了?电话也不接,这么晚了还在外面晃!」
一连串的吼声震得她耳朵发痛。
她茫然的看着眼前的男人,觉得熟悉又陌生。在几个小时前,他不是还对她视若无睹吗?为什么现在好像很紧张她似的?
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之间会走到这一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摇摇头,她又湿又冷,脑袋好像也进水了,怎么都想不懂这些问题。「不是你叫我出来的吗?」
厉擎宇阴沉着脸。「你是在故意气我?」
她摇摇头。对二少爷生气?她怎么敢?她没有做过也不相信自己有能力做到。
「没有……我没有。」
她快晕倒的糢样让厉擎宇的。心揪紧般的疼,开口时却还是大骂。「连电话也不接!你搞什么?」
她这才想起电话好像是有响过,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竟然有几十通未接来电。
她愣愣的看着,突然间冷得打了个喷嚏。
厉擎宇咒骂了一声,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感冒了吧!谁教你要在这边淋雨。」
他的声音又急又气,好像他很心疼,好像她是他最重要的人似的。
厉擎宇带她上车,脱下西装外套把她裹住,还心疼的抱着她,命令司机把暖气开到最大。
「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多久了?以为你发生什么事,都快急死了!以后不准你再这么吓我了。」这女人,真是生来折磨他的!
当他在百货公司看到她失望的表情时,就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可他也是身不由己,戏总是要演下去的。
然而当他打电话给她她却没接时,他担心得再也无法伪装,匆匆结束了饭局,甚至没有送骆芸和她父母回家就跑出来找她。
「别再这样乱跑了,我会担心,知不知道?」真擎的话语伴随着用力的拥抱紧紧圈住她,像要圈住自己最宝贝的东西似的不留一丝缝隙。
那么紧的拥抱应该让她暖和起来的,可是乔亚曦却仍然瑟瑟的发着抖,像是一只湿透了的小猫。
他抱得再紧,她都已经感受不到温度。
也许是因为,冷的不是她的身体而己……
手用力的搅动着铜盆里的面糊,乔亚曦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只能不断重复单调而不用花脑筋的动作。
她害怕自己只要停下来,脑子就开始胡思乱想。
想他什么时候会回来、想他现在在哪里、想他正跟谁在一起、想他……到底有没有想到她……
那些问题,换作任何女人,只要拿起电话拨通男友的号码,就可以大声的质问对方,可是她不能。
她是他的仆人、跟班、宠物,甚至是情妇,但总之不是情人。
烤箱发出叮的声响,她转身慌忙的打开烤箱的门,也不知道脑子在想什么,忘了要戴手套,徒手就去抓烤盘。
「啊!」
好痛!她大喊出声,可是空旷的房子里,连一个回应的人都没有。
她咬牙把立刻红肿起来的手指放在水龙头下面冲,冰冷的水缓和了刺痛感,却缓和不了蓦然涌上的寂寞和委屈。
一颗一颗的水珠滴落在手臂上,然后渐渐滑落在水槽里,无声的溶进水流中。
她的泪就跟她的人一样没特色、丝毫不引人注意,很快就淹没,不被人在意。
关上水龙头,屋里唯一的声音也就没有了。
寂寥……这是她搬进这座别馆这几天来唯一的感觉。这华丽新颖的独栋豪宅里虽然有着她梦寐以求的专属厨房,却空旷寂静的吓人。
这就是她以后的生活吗?她只能每天每天的守在这里,等待着不知道何时会出现的他?
想到这里,她突然无法呼吸,害怕的抱着身子颤抖起来。
那年第一次见面,还是男孩的他高傲的宣告一一她是他的,以后他会保护她、他会对她好,所以她要把他视为唯一的主人。
她一直很听活,以为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反正在他的羽翼底下,她可以当个幸福无忧的傻瓜。
可是她突然发现自己做不到了。
就算他说他的婚姻只是个形式,与她的关系不会有改变,她也无法再蒙蔽自己,骗自己说没有差。
如果没有差,她现在不会这么痛苦,他不会没发觉她的身体跟心里都很不舒服,痛到无法再忍受了,她原本就没想过要当人家的情妇,之前一直舍不得离开,是因为对他还有留恋,是因为放不下他,可是现在,她己无力再承受这些日子所面对的负面情绪,她不要再这样难过下去了,不要一个人躲在这里悲哀的哭泣。
如果不再见他、如果不再有期待……是不是心就不会一直这么扭曲着疼痛?
抹掉眼泪,乔亚曦咬了咬唇。这二十几岁的人生,她一直都很听话,听爸妈的话、听二少爷的话,可是现在,她突然想听听自己心里的话。
她慢慢直起身,泪眼迷蒙的双跟慢慢升起了一股从未见过的坚决……
厉擎宇最近的心情好极了,公司因为与骆家的合作而得以顺利的扩展,婚礼那些繁杂的事情也终于尘埃落定,等一切结束后,他就可以好好陪他的亚曦了。
这一阵子为了帮忙骆芸,他不知道有多久没跟亚曦好好聊天。当初他当骆芸的挡箭牌,是为了帮她解决家人一再逼她相亲的困扰,没想到最后竟发展成要跟她结婚,即使只是一桩各取所需的婚姻一一他得到骆家的帮助,骆芸最后得到自由一一但对于他的第一个妻子不是亚曦,仍让他有些不悦。
那个小笨蛋一定很难过,可他无法告诉她自己的打算与和骆芸的协议。他是对事业有雄心壮志的男人,骆芸就像是他事业上的伙伴,因为他们拥有同样的想法,知道一个外人眼中门当户对的婚姻对他们而言会是最完美的伪装。结婚后他们可以各自拥有私人的生活,最后骆芸只要以性格不合提出离婚,她就可以去做她想做的事,他也可以和亚曦回到以往的生活。
他们的婚姻无关爱情,却是必须的,无论是基于一开始义气的帮忙好友。或是实际上可以得到的商业利益,总之事业与爱情,他两个都要!可这么现实的情况他不想她知道,她只要明白他爱她就够了。
这天中午,厉擎宇特地早点回来,一打开门就闻到扑鼻的勿油香气,他冷峻的脸宛如奶油般融化了,那温柔的神色恐怕会让所有认识他的人都跌破眼镜。
在其他人面前,他是冷心冷情的厉家二少爷,就连他那个名义上的未婚妻也知道不能轻易惹他。
唯有在一个人面前他能够完全的放松,只有这个人能够勾起他心中所有的温情,让他想好好抱在怀里,永远不放手。
不管有多少工作压力,有多少烦心的事情,他知道只要回到这里,就有温暖的食物香气,最重要的是有她一一甜甜软软、可爱好欺负,永远听话的亚曦一完完全全只属于他的东西。
他的嘴角弯起,从气味闻出她在烤饼干跟蛋糕。
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他皱眉想了许久,他记得他们所有的重要日子,两人的生日、情人节、相遇纪念日、亲吻纪念日、她变成他的人的日子……
有关他们的一切他都牢牢记在心里,所有她的事他都要好好掌握。
她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虽然他一直没有告诉她,但他想她应该明白的。
「亚曦?」对于她竟然没有出来迎接他,他感到有些不悦。
厉擎宇走进厨房去找她,她不在那里,他又走到卧室,看到她正往行李箱里塞东西。他皱紧了眉心,
唤了她一声。「你在于么?」
她这才注意到他似的慌慌张张的抬头。「我……我……」
「你收行李做什么?」
乔亚曦苍白着小脸,用尽所有的力气强迫自己正视他。「我、我不想住这里了……我要离开了。」
「你不喜欢这房子?」她怎么不早讲?他不以为意的摆摆手。「算了,是因为这是老屋改建的吧?没关系,不喜欢的话我带你去看别的房子,你喜欢哪里,我就买下来。」
「不、不是不喜欢这个房子,」她吞了口口水,深吸一口气才有办法开口,「我……我是不喜欢你……我、我要离开你。」
她的话宛如一把刀,刺进厉擎宇毫无防备的心中。
他先是一愣,看着她僵硬的身子跟紧张的脸庞,在一开始的震惊退去后,取而代之的是冲天的怒意,他冷笑了起來。「好啊!你走。」
乔亚曦眨眨眼,有些不可置信。就这样吗?他就这样让她走?
他将手臂坏在胸前,气走神闲的看着她。
他很有自信,自信她离不开他,他知道她只不过是一时间闹脾气,根本没有办法真的离开他,一如他也无法失去她一样。
他们要在一起,一直在一起!那是他十五岁那年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决定的事。
乔亚曦低下头,难过的泪在眼眶打转,却不愿意让他看到自己这么没用的样子。
他眯起眼。这笨蛋果然是因为他要结婚的事闯脾气!他不是跟她说了那件事对他们的关系没有影响吗,她怎么这么死脑筋?
他又气又恼,口气不好的回呛,「你不是要离开吗?那以后我的事就跟你无关了!」
她心头一震,下唇被咬得几乎出血。「嗯……是啊,二少爷说的没错,是我逾矩了。那么……再见。」
即使听见大门传来关上的声音,他仍不相信她真的离开了。
不可能的,他想着,她一定只是在做做样子,不用多久她就会回来的。她能去啦,回去找爸妈?乔叔一定会把她赶回来,一个人去外面住?谅她也没那个胆子。
没错,她一定会回来,一定会的!那小笨蛋爱着他,他有信心。
想必她这次是真的气大了,才敢跟他玩离家出走运一套。不然等她回来再好好跟她解释一下跟骆芸的协议好了,他想,毕竟若是为了帮好友而弄到自己向来听话的小乖乖闹脾气,实在得不偿失。
可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紧闭的大门始终没有再次开启。他死瞪着大门,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一股从心头涌起的不安跟寒意慢慢侵蚀了他的笃定和自信。
到此刻他才慌乱的发现,这房子太大也太冷了……
离开厉家的乔亚曦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唯一可以找的人只剩下堂妹。她曾说过要她离开二少爷去跟她住,不知道这个提议还有没有效。
带着惶然的心情,她到乔亚薰的公司找她,幸好她没有露出一丁点为难,反而很高兴她能够来找自己。
女人不用为男人活,从现在开始,她要学着为自己而活。亚熏对她这么说。
乔亚曦觉得她的话很有道理,虽然还没有头绪应该怎么样为自己而活,但她想试着放下二少爷,过自己的新人生。
所以当二少爷找到亚薰家叫她回去的时候,她鼓起勇气对他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