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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樨,凡间都这样的吗?”
还是初秋,涪京城刚下了场雨凉下来,丝丝清风穿过人的衣袖,将月白的薄衫吹成一个泛着柔光的小袋子。
我刚推开生锈的宅门,就见身边的青年蹲在了地上,在墙根边挖出一个圆滚滚的泥塑。那泥塑有一张大白脸,从草片和泥水中探出一对长耳朵来,漆色是大红色,喜气洋洋的,像街市上孩子们提的兔子灯笼。
这泥塑是小孩子的玩具,民间就叫做兔儿爷,是仿着广寒宫中玉兔做的,有招财纳福的意思。
玉兔本人没见过这东西,但觉得这泥塑是只兔子,看着很亲切,大约怎么也想不到那就是自己。
我不大明白他问的是什么:“凡间怎样?”
他想了想,对我笑了:“都和你的小院子一个样。乱七八糟的很奇怪,有人间烟火味道。”
我的嘴角抽了抽。
认识玉兔这么久,我逐渐习惯了他的脑回路,懒得去理会他这种东倒西歪的联想。他说的“人间烟火”,和我知道的,应该不是一个意思。
我自从升仙后,一直住在判官隔壁,没事儿帮他们家熬几锅汤,或者煮煮粥什么的——孟婆不会煮忘情水以外的汤,即便是试着煮了,判官也不敢喝,生怕一碗下肚后入了轮回。
两个神仙在家中吃饭吃得上了火,判官又经常犯牙疼病,便把煮汤这事拜托到了我的头上。
我一向比较闲,长此以往,便在我的太阴殿中架了灶台和锅子,有一天月老来我这蹭饭,由于他认为自己蹭吃蹭喝的日子还长,为了能在我这里一直蹭下去,他吃完后与人提起此事,便礼貌性地夸赞了几句,商业性地吹捧了几句。
这一吹就吹过了,后来,这事不知怎么就被传成了“谢樨做饭的手艺堪比食神”,真真折杀我。
一群神仙跑来对着我的一锅汤研究了一段时间,又参考了一下我的出身,最后得出结论:“地府中的那位兔儿爷自人间来,人间烟火,当是此味,竟能与食神手艺比肩,不可谓不奇。”
是了,我原来是个凡人。近年来修仙的剑修人俢魔俢们不争气,凡人化仙的事情本来就很少了,像我这样出身的基本没有。
我是整个天庭,唯一一个因死后遭人耻笑,玉帝看不过眼才受封了的神仙。这位众神之尊听说了我的事情之后,当时险些笑断气,边打嗝边问我:“我封你当个仙,可好?”
前世我既不想当神仙也不信神仙,死后的事情却给了我当头一棒。在别人眼里,我属于捡了大便宜的那个。
就是丢脸了一点。
月老在我这儿走了一圈后,我得了众仙谬赞,家中的门槛险些被来蹭饭的神仙们踩破,都想闻一闻传说中的“人间烟火”。
玉兔也是那个时候跟过来的。
为了区分,别人叫我“地府中的兔儿爷”,叫他“天上的兔儿爷”,就因这两个称号里,我比他多出一个字,他至今耿耿于怀。
玉兔头一次到我府上来的时候,满屋子乱窜,只差把我养乌龟的池子掀了,最后在我平时看书的凉台上找到了那口锅。
他先是用两根白净的手指夹起那口锅,然后贴上去仔细嗅了嗅,皱了许久的眉头,一脸庄重地告诉我:“人间烟火味,当是如此了。”
我不知道神仙们对“人间烟火”这四个字有什么误解。我那时懒得洗碗,将那灶台和铁锅一起打入了冷宫,只拿几块青砖压了压,用来腌臭豆腐。在我眼中,那味道足以生死人肉白骨,玉兔闻了之后脸不红心不跳,实在是神仙中的翘楚。
也不用说我尚在人间的时候,好吃辣味,巴蜀之地有种菜式,便是将生食放入滚辣汤锅中捞一捞,谓之“火锅”。做火锅这事有种便宜方法,便是将辣椒、香干子、胡椒碎等物提前做好,到时候往水里一掺,就是一锅好汤。
我学了这种手艺,拿去招待月老的便是这火锅底料。那回玉兔来我府中,非要我做相同的东西给他吃,我便再为他煮了一回。
可他毕竟是月宫来的清淡恬雅的一只兔子,不是月老那种重口味的老头。饭毕,玉兔红着眼睛流着泪,口齿不清地问我:“为何此种味道还可以令人哭的?”
我庄严地告诉他:“上仙,这便是人间烟火味了。众生百态,可以令人笑,也可以令人哭。”
玉兔哭得惨兮兮的,我都有点不忍心了,差点就告诉了他实话:“你不过是吃不得辣而已。”
但我那时候毕竟没说。这只兔子,当时很不招我待见。
——说实话,现在也未必招我待见。如果不是他,我未必会回到人间,重活一次。
忒麻烦了。
眼下,玉兔又在这处废弃的宅院中挖出一个泥塑,与他之前挖到的是一对,一红一蓝,一个骑鹤,另一个乘龙,做得十分精致。我阻止了他想要用自己的衣袖把它们擦干净的意图,走到这宅院中的井边,打水将它们放进去,细细洗净。
玉兔蹲在我身边看着:“这两个东西是什么?”
我道:“玩具,民间叫它兔儿爷。”
玉兔一听,来了兴趣:“跟咱们的名字一样。这是你还是我?”他挽起袖子,从水中把兔儿爷们捞起来,以他敏锐的眼光,很快就发现了这两个兔儿爷还是存在着一些区别的。
他指了骑鹤的那个道:“我猜这是我。”有看了看另一个,笃定道:“骑龙的那个肯定是你。天庭中数你脸最臭,使唤四海龙太子这种事情,也就你干得出来。”
我道:“都是你。”
玉兔愣了愣神,显然不相信我的话。我又道:“民间按照想象捏上仙你的样子,自然骑什么的都有。”
玉兔将那一对兔儿爷抱在怀里,翻来覆去地审查了一遍,脸上神情有些失望,身形也有些颓萎:“我在凡人眼里,这么难看的吗?”
玉兔在一个赛一个扎眼睛的神仙堆里,属于长得好又带点傻气的那一类。兔儿爷玩具求吉祥平安之意,做的全是胖成水桶、胡须长长的糟老头子,两者实在搭不上边。
我瞥了他一眼:“这样的算是做工很好的,你若是在城隍庙附近的小摊上去寻,还能找到满脸麻子打着大花腮红的。”
玉兔身形一顿,更萎了:“哦。”
他默默地放下那两个兔儿爷泥塑,不说话了。我从井边站起身,拿脚下的一个破木瓢刮去石栏上的青苔痕,突然又听见玉兔问:“那你呢,你既然也是兔儿爷,凡人为什么不做你的模样?”
我专心致志擦着青苔:“我和你不同,单是你一个,便有这么多不同的造型。如果要做两个品种不一样的兔儿爷,他们该多累?”
玉兔又“哦”了一声。这回他不再出声,乖乖地跟在我后面,看我收拾好了前面庭院,又走进房屋大堂,拈了火诀烧尽了房中的蜘蛛网和灰尘。墙角处藏了几个未化形的小鬼,我招它们过来,给他们分了些香火供奉,支使它们离去了。
这宅院是十年前修建的,我不过离开了三年,就已经荒废成了一处阴森森的鬼宅。纵然有玉兔这样的祥瑞之兆到来,也只衬得此处更加冷清。我拈了几个神仙诀,再让玉兔往指定的地方那么一站,新的花圃便已经长了出来。
很快,前院莺莺燕燕起,满眼花开。玉兔无事可做,随手拔下头上的簪子,往地上一抛,一颗桂树拔地而起,舒展藤条,洒下满地金黄的桂花。玉兔靠着那颗桂树,眯着眼睛对我笑。
“谢樨,你看我送你一颗树,这样可好?”
我说:“好。”
“谢樨,你在做什么?”玉兔凑过来,往我这边看。我扒开杂草从,往园林的后山坡走去,玉兔亦步亦趋地跟在我后面。
胡家园林凋敝不堪,本来应该圈起来筑成围墙的地方,被雨水长年累月地冲塌了,直通向野外。此处半里外就是一个坟场,我还没走到半里地,就见到了我要找的东西:一个青方石头的坟墓,凄凄惨惨地立在风中。
玉兔凑过来念墓主人的名字:“胡天保?这个名字真有意思,读起来有一种雪奶福禄糕的感觉。”
我对这只思维发散又只知道吃的兔子有些绝望:“这是我以前的名字。”
玉兔睁大眼睛瞧我。
我不理他,闭眼感应了一下,埋了三年,棺材中的尸骨已经化为齑粉。
我还活生生地站在这儿,里面的那个我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这体验着实奇怪了些。
我摸着石碑上粗糙的砂砾,低头却瞧见坟前摆了一个盘子,上面叠着一摞豆沙包,是我喜欢吃的那种。包子前面插着香,折断了。
玉兔也看见了,他问我:“我听人说,你前世孤苦无依,死得还很搞笑来着?为何还有人祭拜你?”
我瞅了他一眼。他抖了一抖,安静了。
而我看着那盘包子,心中隐约浮现出一个人的影子。
一个孤高傲气的身影,眼睛黑得出水儿,脸面板得像个冰棍儿。他让我送了命,若是还记得我这个人的一寸边角,是否也会来到这个刻着单名的坟前,为我烧点纸钱,送点供奉呢?
若是他……
我摇摇头,看着在身边蹦跶的玉兔,告诉自己:既然此次下凡迟早要见他一次,便无需在此刻多想。
即便想了,又能有什么结果呢?一厢情愿,到头来两边成空。
我要他的心,他要我的命。
胡天保是胡天保,谢樨是谢樨。我不能越活越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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