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艳阳天。
早晨起来,在井边洗了脸。空中泛出微微的紫色,但山边依然有些昏暗。鸡在窝里摸着黑啼叫,麻雀却早已在树梢欢歌。晓风泠泠,拂面而来。
走到河畔,潮干了,浅了。水面上浮着的船似乎仍在梦中。几户人家的大门仍然关闭着。残月的微光洒在沙滩上。踏着月影走近河口,观看富士日出。
富士尚带着薄蓝色屹立着。相模滩没有一星光亮。除了西天一抹微红的光之外,所见之处,无不带有一种凄清的冷色。鸣鹤岬方向,赶马人坐在马车上,合着嘎嘎的马蹄声,哼着小调,那裂冰似的声音震**着早晨的空气。
西天的红霞渐渐下落,已经沉到富士山背面去了,山头尚有一点红色。看着看着,那峰顶的白雪像经手指一抹,带着淡而浊的朱色。定睛注视,雪上的斑点,一秒一秒逐渐扩散,逐渐清澄,逐渐明亮,最终爆出了浅红的光芒。雪吸收了朝阳投射的红色,眼见着向四面浸润,富士到底出现在绯红的光彩里了。一只鸢鸟从鸣鹤岬飞来,掠过富士山腰,吧嗒吧嗒拍击着羽翼,滑翔了一阵,又吧嗒吧嗒拍击着羽翼,迅速地飞走了。
再伫立观望下去,红霞已经波及相豆的群山,回顾北方,小坪山一带的天空,全然变红了,河水像流淌着满河的胭脂。相模滩点点帆影。近处是清冷的暗灰,远处是一派金黄。
又
傍晚,又来到河滩观看落日。这里正是早晨望富士的所在。太阳正向鸣鹤岬右侧沉落,白光灿烂,目不能视。鸣鹤岬背负着落日渐渐暗了。石垣也黑沉沉的。石垣下面泊着一只船,桅杆中间悬挂着卷起的船帆,被日光映衬得黑乎乎的。桅杆顶端斜坠着两三条帆网,向着阳光的一面泛着金色。
水干,沙广。一个农民站在落霞闪耀的河里洗木桶。前面沙洲上有个拾贝的小孩子,黑黝黝的身影映在水中。
放眼远望,富士和相豆诸山沉浸在苍茫的紫霭里。不一会儿,太阳摇晃着双肩渐渐下沉。起初,四周迸射出银白的光轮,慢慢地,白光消失了,金色的天空腾起一个历历可见的圆圆的黄球,一秒一秒向下坠落。随着太阳的西沉,山的紫色渐渐加浓了。
不久,太阳接近伊豆山峰,接着慢慢残缺了,然后变成一弯金梳,一粒光点,终于进入地下了。刚才在夕阳的照射下,欣欣向荣的家家户户的西南面,如今忽地变得冷凄凄的,仿佛使人感到,乾坤的生命就要完结了。不是吗,光明就是生命啊!
然而,落日尚有余晖,相豆的群山变得浓紫,接着又变成蓝色。日落后的天边由金黄变得朱红,再变成焦褐。其余的由浅黄变得缥碧,变得绛紫。一颗亮星出现在落日离去的天际。
残曛烛天,暮空照水。站在秀丽的黄昏下,感到自然界真是一片清新,美不胜收。
十一月二十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