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十月十一月,御最期川河畔的葭芦枯黄了,直到翌年春三四月,收割后芦根才吐出二三寸淡紫色的嫩芽。在这段时间里,村上的百姓便抽空搞些副业。到处都架起了提网,远远望去,褐色的提网,这里一个,那里两个,交织在寒冬枯寂的田野里,自动报告着河流的所在。
我在霞之浦边的土浦附近看到一只提网,网面甚大,收网和放网均使用辘轳作工具。渔人昼夜守在水边狭窄的小屋内,每隔十分钟或二十分钟就要提起来张望一次。小屋内放着饭盆、火盆、烟盒、方灯,棚架上往往放着酒壶。在这样的小天地里打发着日子。捕获的鲤鱼、鲫鱼、虾、白鱼等甚多。逗子一带的地方,临水搭起了低矮的木架,网的四角的竹条用草绳扎紧,隔些时候走过来挑起来看看。捕获的是鲻鱼、海津,很少有沙鱼和虾。
仅仅作为一种点缀,这种提网就够有趣的了。
风和日丽,到处春意萌动。早梅已绽开五六朵花,在村头路边的篱笆上散发着幽香。村村披上淡绿的新装。这时节走到田越桥头,踏着村庄之间刚刚返青的麦田,我看到那里架设着五六只提网,近处的很大,远处的窄小,顺着河水的流向曲折地排列,在阳光下宛如一幅图画。忽然一只提网无声地落下,接着又落下两只。它们交替着或提起,或落下,那景象那么生动。
伊豆的落日将逗子三方的群山染成了紫色。木叶尽脱的榉树,化作一片珊瑚林。麦田的绿色泛着黄光,沿着田间小道归来的老农,面孔赭红,肩头的铁锹金光闪闪。眼睛所到处,一片火红。此时,御最期川的流水比平常光亮十倍,临水的提网个个红光耀眼。鱼虾惊而不过其下,大概是看到鲜明的网影印在水下的缘故吧。
已而,太阳完全落下。神武寺浩渺的钟声报告着黄昏的来临。落照的色和光凋落得较之“所罗门荣华”[22]还要迅疾。暮色从夕霭萦绕的山脚下的村寨升起,半个小时过后,大地茫茫一片。缺月当空,御最期川的河水,像一条银线缝合了天边的夜幕。
我耐着夜里的寒气,站立河边。月华映水,状如沉璧。暗处的几只提网,影像鲜明地卧在河畔。也许有鱼类从下面通过吧。当水波摇动时,网就随着跳跃,仿佛要掬住那逃跑的月亮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