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金泽看牡丹,回来时,到野岛一游。从野岛到夏岛径直有四里长的沙岸,上面有许多拾贝的人。对于这一带的农妇渔女来说,这里的沙滩正是她们衣食的来源地。从老太太到五六岁的小女孩,一律顶着头巾,攀着红衣带,光着脚,一副短腰窄袖的打扮。她们右手握着铁铲翻沙子,左手灵巧地拾掇掘出的海贝。有的在一尺多长的竹筷子上绑着尖利的东西,在沙滩上挖洞,掏取马刀贝。得到的有吹盐贝、蛤蜊,最多的是文蛤、海螺、马刀、马珂等。有时,海蟹和对虾也钻到沙子下面,这些挖到的也不少。吹盐贝,顾名思义,当你掘出它来时,便会喷出一口咸水,露出可憎的样子,似乎在嘲弄你。马刀贝见到洞穴,一下子扎进去就逃得不知去向了。对虾呢,退潮时来不及逃遁,就钻进沙子,想做倔强的隐士,一旦被挖出来,就乖乖地当了俘虏,像出家的和尚似的,模样实在可笑。
放眼远望,沙滩恰好形成一个大圆盘,周围的碧海犹如翠带缠绕。苍碧的远山为大海镶上一条蓝边。圆盘上覆盖着淡紫的细沙,随处都有落潮时残留的水窝,清浅不足以濡湿脚踵。小蟹奋跑,小鱼竞游,到处可以听到扑哧扑哧的响声。那是小蟹在低语吗?那是沙在同太阳谈话吗?静观大沙盘上,拾贝的人点点如蚁,或俯或伏,或弓或屈,像螃蟹一样掘着沙石,紫沙簌簌地被翻捡一遍,盖上了黑黑的一层。有的唱歌,有的沉默。远的呼喊,近的低语。不时有人站起来伸展一下腰肢。拾贝队伍的先头,越过沙盘,越过如带的大海,直抵白云悠悠的蓝天。
多么娴静的景致!海,远而细,帆亦细;山渺而碧,云亦碧。数百名男女老幼群集沙滩之上,翻沙拾贝,愉快地劳作着,地上随处摆着木桶、竹筐等容器。山影静卧在沙滩岸的水洼里,一切都沉浸于融融的春光之中。一旦再次满潮的时候,或肩筐、或握铲、或背篓、或拎桶,纷然而归。“还在拾吗?”有人高声呼喊。“危险,涨潮啦!”有人提醒着孩子。晚来的人仍然无动于衷,汲汲不怠。
不一会儿,海潮从四方涌来,开始向沙盘进袭了,如带的海水渐次扩展,最先冲击着沙盘中央采贝人的双脚,继而将人们一个个驱赶上岸。沙浸人退,潮奔海涌。淡紫的沙盘眼看着缩小了,一小时过后,再也不见沙岸的影子。大海漫漫,涨到我的脚边,海水**起了雪白的浪花。帆影悠悠,怡然自乐。
四月十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