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九天茶的确还是乌九天茶，不过这茶水中，却多了一滴酒。”

“此酒名为竹叶青，我所酿的，一向颇为喜爱。”

东方梓棠也酿酒不少，可是大多数的酒放在小位面是佳酿，放在世界位面乃至大世界位面，实是无甚优处。

年少时酿的酒中，唯有竹叶青，至今伴于她的身边。

“味道不错。”

“那你可觉得开心？”

自是开心。但羽南韶并未说出口，而是再次轻抿茶，品完茶味后才缓道：“你该不会认为本座的开心，只价值一份茶吧？”

东方梓棠于心中叹了口气，她就知道，羽南韶这个家伙没那么好搞定。

若说送礼，东方梓棠并不认为自己送出去的礼物会令羽南韶开心，可若说到羽南韶喜欢的，东方梓棠才就从灰狼的口中得知了他喜爱乌九天茶。

不过，她当然也不只准备了这乌九天茶。

“你可知这乌九天茶的来历？”东方梓棠问道。

羽南韶略加思索，像他们这种修行者，若是有心，可以办到除深奥类的修行外任何事情都过目不忘，可琐碎的事情他们大多都会自动将记忆隐藏，只有能用到的时候，才会去打开想起。

“乌九天茶，产自乌镇，是一名叫九天的姑娘为讨奶奶开心而在山上发现的。”羽南韶确定道。

“的确如此，可你又知，这乌九天茶，本不是来自乌镇？”

东方梓棠所说的话令羽南韶有一丝诧异，他饶有兴趣问道：“不是乌镇，那又是何处？”

“九天姑娘为何讨奶奶开心需要这乌九天茶？是因为九天姑娘的爷爷活着的时候曾泡过这茶给奶奶喝，可爷爷不在了，奶奶并不知这茶从何而来，也不知这茶究竟是什么名字，只是一想起老伴便会想再喝一次这茶。”

东方梓棠一边说着，已经一边拿出了古筝来，琴弦波动，筝音婉转。

九天姑娘有一位青梅，家中世代经营茶业，在外面也有很大的名声。青梅听闻竹马九天姑娘日日寻觅一茶，爬上了高山，满体鳞伤，便托了无数人寻此茶。青梅得知九天姑娘的爷爷曾喜欢云游四海，便打听了九天爷爷喜爱去的地方，亲自一处一处地寻访，终得知茶的消息。

青梅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将茶树带回了乌镇，找到了适合的土壤，将其移植于适宜的野山之上，本打算等过几日将茶树彻底养活了再将此消息告知于竹马，却不想竹马竟先一步发现了茶树。

这个故事流传开了来，成为了本地的一大特色，并且被冠以孝之名，成了教科书一般的存在。

可这个故事背后的青梅，却是鲜少人知。

筝停，羽南韶也大概明了了这个故事，他品茶一口，眸中似有所心情：“所以，故事的最后是九天姑娘嫁给了他人？”

“这个故事的真相，是一盗墓小贼于九天姑娘的墓中所得之书中写道，而九天姑娘在留下的书中，将那青梅称之为‘相公’。”

“既如此，那为何会背后的故事鲜少人知？莫非是为了名利？”羽南韶还以为，这小姑娘是不会给自己讲名利之类的故事的。

东方梓棠沉默顷刻，并未摇头也并未点头：“在她留下的书中有说道，事实上在不久后九天姑娘便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当时的她是有想过告诉所有人这个故事，是青梅阻止了她。”

“‘世人爱才子佳人之美事，可大多被流传的才子佳人故事都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九天孝是实，我待九天心意是真，便让他们就此传罢’，”东方梓棠叙述着九天在书上写到的青梅的原话，又道，“冠纯粹的孝之名，乌九天茶得以在七大国享有美名，乌镇得以兴盛；以纯粹的爱之心，九天与青梅得以白首偕老，生同床，死同穴。”

若是这件事情一开始便被众人得知，那么九天姑娘为奶奶寻茶叶的故事就多了一份其他东西混入其中。或许就因为青梅加入了这个故事，众人便会认为这个故事是青梅所在的乌茶家族伪造的，又可能会被认为这茶青梅早就知在何方了……

最令青梅害怕的，是人的嫉妒之心。

也正如他所说，古往今来被歌颂的爱情故事几乎都付出生命之代价，若是佳话中的哪对佳人结局是活了下来，还或许将受万人唾骂。

爱情，有人歌之以美好，有人弃之若草芥，青梅喜爱看话本，可也并不想活成话本。他只想纯粹地喜欢着九天，他的喜欢，是他与九天两个人的事情，无需其他升华或点缀。

二人长长久久，何必在乎他人知多少？

羽南韶看着杯中的茶叶，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这茶叶青了不少。

纯粹的感情吗？

的确，若是乌九天茶的故事在当时多了九天的爱情这一笔，这乌九天茶或许就不会如此名响七大国，乌镇也不会变得如此繁荣了。

孝，在东方梓棠所出生的小位面中，是被默认为每一个人都必须修的必修课，可对于爱情的态度，那可就不一了。也正是明白这一点，青梅所出的主意，造就了乌镇，造就了家族，也造就了自己的一生。

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无需他人认可，也无需佳话升华……但求长长久久么？

这般纯粹，他竟有两分钦羡于凡人了。

不过，给他一次选择，他也是绝不可能选择当凡人的。

“这便是你所喜欢的乌九天茶背后的故事，可还开心？”东方梓棠将古筝收回了空间戒指，问道。

羽南韶微愣：“本座为何要因这个故事而开心？”

东方梓棠：“……”

在东方梓棠所看的书本中，东方梓棠学到的一条讨他人开心的法则——聊对方感兴趣的事情。

看来，羽南韶虽然对乌九天茶感兴趣，可却对乌九天茶背后的故事不感兴趣啊。

东方梓棠觉得有些头疼。

看着东方梓棠为此而头疼的模样，羽南韶不禁忍不住自己偷偷一笑。

小姑娘平日里，各种事情上都能随机应变，机敏不输任何人，可偏偏却在这类事情上，如此笨拙。

而她，也是他唯一一个觉得，即便是笨拙之处，也令他所喜欢之人。

许是之前听了个有所动容和深思的故事，羽南韶竟开始思考到一些他从前从不可能去思考的事情，意识到自己居然在思考那些事情后，羽南韶的眸光忽然变冷。

“既然你今日无法让本座高兴，那本座便离开了，下次若无把握，别再来打扰本座。”说完，羽南韶黑袖一甩，百花凋零。

人去茶未凉。

东方梓棠看着未喝完的茶，又看向了凋零的花丛，她琢磨着羽南韶最后的语气：他这是生气了？

他气什么？即便她并未引他开心，可他在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