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东方梓棠的话，慕弦的眼眸略显暗淡，但他依旧道：“可你若是不发现，我也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你就像一个婴儿，模仿着慕弦的方式，却不曾真正思考过慕弦的想法，所以从一开始你和我说话时，我便一直有感觉到微妙的奇怪，你越是说话，这种违和感便越是强烈，最后，你弹的那曲《红戏》……”

“我没有弹错，我明明是按照……”

“是的，你是按照慕弦与我初次相遇时不差一丝地重现了出来，但是人是会变的，曲也是会变的，若你仔细一去翻查慕弦的记忆，便会发现在在回到雪圣国的路上，我曾与慕弦谈起过红戏，也将红戏故事中的主人公最后真正的结局告诉了慕弦，若你真是慕弦，你的曲，又怎会还停留在未知之前？”

“慕弦”彻底地愣住了，他退后了数步：“所以……你是故意要我弹奏《红戏》？”

东方梓棠冷漠地点了点头，也正是因为她听了《红戏》之后才彻底确定这并非是现实世界。若她真的顺了慕弦的建议，前往了雪圣国都，接下来恐怕就有着无数的事情向她抨击而来，永远，都不可能再回到神墓。

好一点的结局，是在这幻境里度过了一辈子，直到生命的终结；坏一点的结局，是当她彻底沉沦幻境时，羽南韶那家伙跑出来直接把她给杀了。

确定了是幻境，东方梓棠便不畏惧于任何人了，她没有见过琼衍与羽南韶出手，所以这二人的实力将会以她的思维呈现出来，她欺骗自己，告诉自己这两人很弱，不是自己的对手以来欺骗过幻境。

她成功了。

“可是，明明你能感受到丹药对身体的提升，为何你还是会认为这是幻境？”他咬着牙，明知这一切都是徒劳了，但还是忍不住想要问。

哪怕这里的一切，包括他，都会在她清醒后消失，他还是想问个明白。

若是几年前，东方梓棠遇到这样的幻境的确会手足无措，但是就在两年前红月带着她上了天山之上，红月的师父布下阵法将东方梓棠困于其中，东方梓棠在幻境中待了现实世界中一年有余的时间才破掉幻境。

“因为记忆，身体记忆。”幻境是不存在的，所以不会存在真正的味觉和痛觉，除非你真正相信了你所在的幻境是真实。

然而，不代表你的身体不存在对种种的记忆，只是巧妙地将身体记忆也给提取出来，就可以完美地掩饰五感的缺失了。

“慕弦”唇角苦涩地勾了勾，应该说，真不愧是她吗？

“你要最后再阻止我一次吗？”东方梓棠手上的冰魄玄剑明亮着。

看着冰魄玄剑，“慕弦”想起了这把剑曾经刺入过他的心脏。

“不会，你已经走到了这儿，我阻止你，也是无用的，”他摇了摇头，尽量使自己笑起来显得不是那么苦涩，他朝着她伸出了手，“我来送你进去吧，只是踏过那里，你便可以回到之前的地方了。”

看着“慕弦”伸出的手，东方梓棠冷眸中看不出任何的感情来。

她没有将手交给“慕弦”，而是自己向着前方走去。

“你到了这一步了，还是不信我吗？”他说的，明明都是真的。

“与信不信无关。”

他眼眸暗淡：“因为我不是慕弦，所以你连我的手都不愿意再碰一下？”

东方梓棠没有回头，她朝着前方而去，她只是觉得没有必要罢了。这个人也只是幻境中的人而已，一旦她离开了幻境，所有的一切都将会不复存在，那她答与不答，又有什么区别呢？

看着东方梓棠的背影，“慕弦”深深地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即将迎来终结……他多希望，东方梓棠在走的这条路，长一点，再长一点……

可是……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想法呢？他只不过是幻境而已，一开始便不存在罢了。

就在东方梓棠即将踏出最后一步时，“慕弦”拦在了东方梓棠的身前。

“你还是要阻拦我？”

“不，我不会阻拦你了，我只是想……”他低下了眼眸，手背放在了嘴前，“梓棠，活着，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死。”东方梓棠随意回答道。

“没死？若只是这样的话，那是不是代表着现在的我还活着呢？”

一双夜空般美丽的眼眸看向东方梓棠，或许是因为这个幻象披着慕弦的皮，又或许是因为这个问题在某种意义上震撼到了东方梓棠，她一时愣住了。

“你一定觉得，我从未算活过，又哪里来死一说吧？”他眼边带着些许泪花，勾起了唇角苦涩绽开，“我来自慕弦的记忆，可你否定了我，认为我不是慕弦，认为我只是复制了慕弦的记忆却没有慕弦的思维，也就是说，我有了独立的思维。我不想你离开，我不想要消失……这些全部都是‘我’的想法，有着独立思维的我又与现实中活着的人，有什么区别呢？”

一滴泪珠从他的脸上倾落而下，泪珠在虚无之中回归了无。

“我知道，你最终会离开这个世界，因为你与我不一样，你是现实中的人，”他背过了身子，似乎不想让东方梓棠看到他这个狼狈的样子，“但是，你在离开之前，可以给我一个答案吗？”

他是如此地没有底气，因为或许在东方梓棠看来，他不过只是一个幻象，幻象是会消失的，即便她给了他答案又有什么用呢？更何况，这个答案……他也不知道他想听到什么。

否定他吗？是啊，否定他是应该的吧，明明只是一个幻象，无论他的使命有没有完成，最终都是面临着消失的命运罢了，他理应不觉得悲伤的。

肯定他吗？肯定的意义又在哪呢？肯定之后让他更不甘地消失去吗？

他苦恼着，纠结着，最后的想法变成了期待东方梓棠否定自己……

否定我吧，否定我吧，让我由为一个幻象诞生，最后好好地作为幻象而消失。

“抱歉，你的这个问题……我从来都没有思考过。”东方梓棠一直将幻境中的人当成是梦境一样，沉眠则梦在，梦醒则幻境散，她从未想过梦中的人的意志和想法。

若是“慕弦”没有阻拦于她，问她这个问题，或许她这辈子都不会思考这个问题。

“你在客观上来说，的确是不能算是生命，你没有躯体，没有灵魂，硬要说，或许能算得上是一个精神体。”

听着东方梓棠的话，“慕弦”心想，果然，自己是被否定了啊，可明明这个答案就是自己所期待的否定，可为什么还是会觉得不甘心呢？

“可是，你比起精神体而言，你有着自己的意识，有着自己的思考方式，所以我想，你在精神的世界里，是活着的。”

“慕弦”的眼前一亮，他回过身来看向了东方梓棠：“你说，我是活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