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试前,沈涟漪为表哥亲手制作了一件藤甲,那藤甲是取藤条细细编制而成,一指厚,十分坚韧。藤甲十分复杂,一根搭错,整件重编,她编制四次,历时一个月才编好。藤条上的刺细密尖锐,纵使她十分小心,双手还是被木刺刺了很多,疼的连杯子都拿不起来。
她依依在戚张氏身边,柔声细语地请求戚张氏把藤甲给表哥穿上,以免乡试格斗时受伤。她不敢直接交给表哥,怕嫂嫂生气。
戚张氏看了她的手很心疼她,勒令她手伤治愈之前,不允许再做任何家务。还亲手给她喂饭、梳头、沐浴。
戚张氏叫来元敬,给了他藤甲,细细嘱咐,武举中断断不可争强好胜,伤害身体,败就败了,身体重要。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不过年方二十二,以后机会有的是。言语中对沈涟漪多有夸赞,元敬连连点头,收下后嘱咐萧六放起来,并没有穿。
……
历来武举乡试格斗比赛,因为有打斗搏击场面,达官贵人、街坊四邻,万人空巷来观战,里三层外三层将比武台团团围住,十分热闹。弓矢比试结果客观且无趣;策论比试民众也不懂;这光明正大的格斗是最公开公正、刺激有趣的。整个蓬莱城的人都来凑热闹,戚家阖府出动,府尹安排了最好的位置给了戚家家眷。
两两对战,每次淘汰一半的人,最后六人比武,三战即胜。
很多比武者只穿轻甲、皮甲、藤甲,也有些武者什么也没穿,甚至有人光膀子,众人都夸铠甲穿的越少武艺越高强越勇敢。戚张氏看到元敬只着便装没有穿那件藤甲,很是生气,认为月姣嫉妒沈涟漪,连元敬的身体也不顾,没有给月姣好脸色看。
第一战,对手使水磨钢鞭,元敬使剑。那人大概二十八九的样子,体型纤长。铁器交锋,银花闪烁,那人步法稳健,鞭随身转,亦随步换,收放自如,快而不乱,那长鞭刚柔并济,似灵蛇一般有生命,五招后便缠住了元敬的长剑,那人再一上挑,长鞭裹着剑丢到比武台外,观众台一片惊呼,众人认为元敬没有武器,此次输定了。元敬试图空手捉住那飘忽不定的长鞭,却结结实实挨了几鞭,长鞭再次袭来,缠住元敬的腿,再一使力,元敬便失去平衡跌倒在地,这次竟是要直接缠住腿把他扔下台去。元敬被拖到他身侧最近的位置时,顺着鞭子方向几个急转身,以身体重力把鞭子从对手扯了出来,再以掌拍地站了了起来,几招过后,一记咏春,击其胸口,对手被打落下了台。
众人鼓掌叫好,原来那人使一手长鞭,擅远攻不擅近攻,元敬竟是以退为进,故意跌倒被长鞭拖到身侧,减少对手防备,拉近双方距离,再以体重卸掉那人武器,于近身处才攻击他。有勇有谋,借力打力,反败为胜,十分精彩。
第二战,对手使狼牙棒,那人生的虎背熊腰,十分凶悍,狼牙棒长四尺有余,上面是密密麻麻的铁刺,还挂着上一个可怜虫的血,暗红色的血肉凝固在上面,舞的虎虎生风,毫无破绽,如铜墙铁壁一般。元敬手中的长剑对比起来就像一根脆弱的柳枝,正面攻击是自取灭亡,只能疾趋疾退,绕着比武台躲避,不时打滚以避锋芒,有些狼狈。一炷香渐渐燃尽了,那对手占不到便宜,不停嘲笑叫骂,元敬没有回应。台下众人嘘声一片,甚至有人喊不打就下来,戚张氏看的揪心,月姣安慰道:“没事,狼牙棒虽然凶狠,但是缺点是金属很重,很费力气,纵然天生神力,力能举鼎也有力尽的一刻。”果然熏香燃尽之前,对手进攻速度明显减慢,元敬避过狼牙棒封锁,飞身到那人身后,反身剑一剑刺中右臂,那人一痛弃了狼牙棒,左手的狼牙棒向他掷来,此时元敬一个侧身便躲了过去,再一鹤冲天跳到他面前,剑尖就送到那人的脖子前,稍微向前便能刺穿脖颈,那人败下阵来。
众人吸气,因为大家都能看的出来,元敬先以躲避消耗那人体力,使得挥舞的狼牙棒露出破绽,当元敬绕到那人身后时,就赢定了。本来可以一剑刺穿后心的取胜,却放了他一马,只刺手臂,元敬只取胜不伤人性命,年纪轻轻就很有君子之风,台下观众掌声雷动。
第三战,对手使峨眉刺。那人三十来岁,瘦骨嶙峋,生的尖嘴猴腮,细长的眼睛寒意森森,出手阴毒,跟他对阵的对手皆受重伤。
月姣皱起眉头,这峨眉刺是近战兵器。兵法有云,兵器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峨眉刺用法灵活,根据形势可刺,可甩,可挑,瞬息万变,防不胜防,一般敢使用峨眉刺的都是真正的武林高手。
比赛开始,元敬以守为主,始终与他保持距离,那人体瘦身轻,身形十分快,几个迷踪鬼步,挪闪蹉转,就躲过剑锋贴到元敬身边,左手峨眉刺猛刺元敬腹部,峨眉刺十分尖锐,出手必见血,除非是重金铠甲,否则就算是皮甲也会轻易穿透。戚张氏见此几乎晕厥,可元敬被攻击后,却没有停顿,左手握住那人手腕,右手按肩向上迅速反折,“咔”的一声便折了他的上臂骨,那人疼的一个踉跄。元敬一记旋风腿踢飞他右手中的峨眉刺,反扣他的右手臂,双腿将他按在地面不能动弹,那人断臂,趴在地上痛苦哀嚎。
众人皆发出欢呼声,使峨眉刺的人手段太过阴毒,乡试格斗中太多人因为这歹毒小子受伤,甚至有人不治身亡。终于有人把他收拾了,还把他打到骨折!看他以后还敢害谁,真是大快人心!
武选司宣布,元敬成为格斗武魁。等策论、弓马、格斗三项成绩汇总后,三日后放榜。
下了比武台,元敬看到母亲昏厥十分着急,急急让在场的医师来给母亲救治,医师按了人中穴,戚张氏才悠悠转醒,哭着要掀开儿子的衣服看他腹部是否受伤,元敬笑着把上衣扯掉,露出精壮的上身,腹部只有一点轻微的皮外伤。
元敬安慰母亲:“儿子没事,多亏了月姣做的纸甲,《新唐书》记载,徐商守蒲州,壁纸为凯,劲矢不能透。这纸甲果真好用,十分轻便,助我保存体力,且便衣能迷惑敌人,不然那峨眉刺定要把肠子都挑出来了。”
戚张氏用手掂量了那纸铠甲,足足三寸厚,却细密轻盈,展开来看,整件纸甲只有腹部的部分有一道裂口,于是放下心来,止了泪水,赞赏地看了看月姣。
月姣也安慰母亲:“因为元敬哥哥才二十出头,纤瘦身量和壮年男子不能相比,力量有别,因此格斗中更注重轻便敏捷。我从古籍查了布纸甲,用枸树皮与棉丝混合,脆弱的白纸遇见了水,就变得坚硬无比,三寸厚的纸甲轻便,寻常弓箭是无法穿破的。”
众人将元敬团团围住,不停夸赞道喜。
趁着众人在聊天时,沈涟漪也掂量了那件纸甲,比她的藤甲轻了一半,且藤甲只有一寸厚,藤条间隙有空洞,若元敬哥哥穿了她的藤甲,尖锐无比的峨眉刺定会刺穿藤甲,刺入腹部两寸多。
戚家众人都在庆祝元敬的胜利,赞扬月姣的巧思。她和段妈妈站在旁边,心脏一阵发痛,比手还痛,难道自己真的样样不如王月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