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云南归来,护送杨夫人回蜀后,月姣携家仆星夜疾驰赶回京城。
离家两年,归心似箭。
远远的,就听到人声。
父亲带着长兄长义来京郊长亭接自己。
月姣轻轻用手轻抚胡桃木匣子,里面是哥哥给的赠别杨柳,如今已经枯萎,她却依旧珍藏。
她平安回来了。
…….
回到府中,屏退左右,只余父女三人。
月姣眼里噙着泪水,“没想到,杨首辅去世多年,却仍然有仇家伺机复仇。剑颖替我挡剑,殒命蜀中。父兄可查到背后主使之人?”
长义摇头道,“当年杨首辅革除正德年间积弊,清退冗官,得罪功勋荫庇的家族,现在杨家不复当年盛况,小人背后作祟,真是可悲。我与父亲查探许久,仍是没有踪迹。”
三人为剑颖早逝默哀了一阵。
王将军忧愁道,“那杨慎世侄过得如何?”
月姣拿出杨慎世叔的写兰图和临江仙。
长义展开画卷,“这兰花疏密反侧,朝烟晚露,皆能毕肖其形……..”又展开诗集,“是非成败转头空……沉酣六朝,揽采晚唐!杨慎世兄诗画皆是上称,可见他多年来工于诗书,心态平和。”
月姣眼神望向远方,“哥哥说的是,杨慎世叔,已经放下过去,活在当下。因杨慎世叔状元盛名在外,云南学子纷纷慕名而来请教,地方官员也是礼遇,未曾苛待,是而衣食无忧。世叔每日教课育人做学问,闲暇时则纵情山水。传言说杨慎世叔红粉傅面,作双髻簪花,狎妓陪伴,扶觞游行,种种荒唐行为,不过是韬光养晦的自保而已。双桂堂的藏书,不亚于紫禁城的藏书阁。他告诉我,世事两难全,文章憎命达,仕不达则文达。杨慎世叔和黄娥夫人,夫妻二人恩爱和睦,教子有方。让父亲和长兄切莫担心。”
父兄对视,两年不见,月姣身上多了两分坚韧,是这两年磨砺出来的。
……
东南倭乱,俞大猷时有胜利,向朝廷进献浪人武士刀。
被王栋带回府中研究。
将军试了试刀,果然是好刀,没想到那小小的倭国竟然有如此好的锻造技术。
长义思索,“这种武士刀,是否容易锻造?这剑刃比起大刀,要细。兵法说,一寸长一寸强,那么使用这么细刃的武士刀的,必定是剑术高手。”
不容易锻造,不容易练习,这是好事。大明朝士兵面对这种剑术高手,自然是越少越好。
通过前线回禀,倭寇中日本的浪人,武术高超的仅有数十人而已。其余人则是亡命之徒组成的乌合之众。这倭寇,不仅有倭人、葡萄牙人、西班牙人,以及被策反的、被胁迫的大明朝子民。
长义沉吟,“嘉靖二年,爆发争贡之役。朝廷关闭中日勘合贸易。两国贸易往来,就像黄河之水,堵不如疏。海禁越严,进行走私的倭寇就越发猖獗。
我们的敌人,从来就不是那武艺高强的倭寇。而是,海防上的腐败、低落的士气、软弱无为的地方官。因此……海禁不除,沿海的居民就不能脱贫,就容易与倭寇形成利益联盟。走私的税款,不能流入财政,那么地方财政越来越弱,倭寇越来越强,陷入恶性循环。”
爹爹继续:“嘉靖帝早期英明,他英明苛察,严以驭官、宽以治民、整顿朝纲、减轻赋役,重振国政,然而壬寅宫变后,迁居西苑,每日炼丹,不理朝政,严嵩一党开始把持朝政。严嵩贪婪,无恶不作,却深得皇帝信任。如果朝堂再生变,你二人可归隐田园。不必强求。”
月姣睁大了眼睛,一向铁骨铮铮的父亲,竟然说出这种话,可见如今朝堂之乱。
不过,月姣自己去了一趟云南,亲身体会了人心险恶。为人父母,自然是为儿女考虑,不求子孙飞黄腾达,只求儿女平安喜乐,她晓得父亲的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