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克走到那副广告插画前打量起来。
这是一副大尺寸的横幅广告宣传画,背景是一片绿色的草坪,远处的天空白云朵朵,地平线上还有一座三层小木屋。
画面的右边有一棵树,树上的叶子居然还在随风微微摆动,仿佛陈克和这棵树只隔着一扇窗子似的。
画面的左边,是一行字:“莱斯科特至臻系列护肤品”
一个莹白色带有时尚设计风格的玻璃瓶图案占据了左边的主要空间,而在右边的那棵树下,本来是哈洛茵坐着的位置。
哈洛茵穿着白色婚纱,正缓缓朝远处的木屋走去。
虽然脚步很慢,但陈克发现,这女人每走一步所跨越的距离和她的步距不成比例,很快就变成了木屋旁的小白点。
很奇怪的是,这幅画居然不是异化物,陈克的视野里什么信息都没有,和李墨阳的庄园一样,是他无法理解的东西。
这种尺寸的广告画一般是用在商场专柜后的大背景板上,不知道为什么要把这东西贴在办公室里。
他回头看了看办公室其他角落,现在貌似只有一条路了,于是他伸出手来,去触摸墙上那幅广告画。
指尖与画面接触的一瞬,陈克整个人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了进去。
唰!
陈克一个趔趄,往前迈了两步才稳住身形,一股温暖的阳光打在身上,鼻子里灌满了泥土的发放,耳边还有知了的鸣叫。
脚踩在草地上,暖风徐徐吹过,他往左边看,空旷的草地远处,是一片茂密的林子,更远的地方,可以看到一座土黄色的山峰。
他又往右看,几片树叶被风吹的飒飒响,落到他的肩头,他身后那棵树便是在画对外面看到的那颗。
不同之处在于,在树干上有一副小相框,相框里的照片是一个宽敞的办公室。看起来这就是出口了,办完事之后,从这里回去。
陈克看向木屋,从这棵树到那边目测有个几百米的距离,他拿着枪朝屋子走去。
从刚才哈洛茵的表现来看,似乎她非常清楚陈克是来杀她的。
也许,想要刺杀哈洛茵的人并不少,至少陈克不是第一个。
陈克不禁好奇起来,哈洛茵究竟何德何能,连基金会都想要取她性命。
至于这幅广告画,也有很多陈克想不透的地方。
很显然,这幅广告画是哈洛茵拍摄的,也就是说,如果这幅画是异化物的话,那么里头的哈洛茵到底是算什么……?
照片里的人是真正的她吗?
还是说真正的她还在外面,画里面的仅仅只是一个异化个体而已?
想到这里,陈克已经走了一半,哈洛茵推门而出,撑在木质扶手上,静静的看着他。
“哈洛茵女士……”陈克沉声道,打开了手枪的保险。
“你好。陌生人。”哈洛茵道,她看到了陈克手里的枪,但一点也不惊慌。
“你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陈克道。
“我们知道……但你是唯一一个敢进来的。”哈洛茵笑了笑,风情万种。
“我和你无冤无仇,今晚……呃,今天算是第一次见面。”陈克淡淡道,在外面是晚上,在画里是白天。
“我们对你将要做的事情也没有半点恨意。”哈洛茵道。
陈克稍微后退了一步,他注意到对方的措辞,言下之意,这里不止她一个……
但是,当他开启灵视之后,视野中只有哈洛茵一个,木屋里没人。
“你不想知道是谁要我这么做的吗?”陈克问。
“那并不重要,但你在做那件事之前,能听我们讲讲话吗?”哈洛茵道。
她太漂亮了,声音低沉富有磁性,病态的白色长发在她的身上反而恰到好处,特别是那身白色的婚纱,更加凸显其身材的火爆,同时又有着某种圣洁的感觉。
陈克深吸一口气,道:“请说吧。”
“其实,我们已经死了。”哈洛茵道。
陈克打量了一下哈洛茵,她也不是异化个体。
“为什么你要用我们这个词来形容自己?”陈克问道。
“因为……我们就是我们,这对于你而言很难理解,我们也适应了好一阵子。”哈洛茵道。
“听起来是一个漫长的故事。”陈克道。
“确实如此,你叫什么名字,可以告诉我们吗?”哈洛茵问道。
“我叫……”陈克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哈洛茵,“陈克。”
“你是一个杀手,对吗?而我们是你的目标。事情再简单不过了,对吧?”哈洛茵道。
“我很抱歉,哈洛茵女士,但契约就是契约。”陈克道。
“我们知道,但我们不得不告诉你……在这里对我们扣下扳机,也无济于事。”哈洛茵摇头道。
“什么意思?”陈克问。
“你可以在这幅画里杀死一个我们,但我们永远都会被复制出来。”哈洛茵道。
“我不是很懂……”陈克道。
“照相机。陈克,找到照相机,让我们解脱。”哈洛茵道。
“什么照相机……?”陈克更加不明白了。
“莱斯科特广告部有一台宝丽莱照相机。”哈洛茵道。
“但是……宝丽莱相机可拍不出这种照片啊。”陈克道。
广告的宣传画都是需要经过处理的,但老式的宝丽莱相机是底片相机,而且是即拍即得,根本不适合现代广告业的美术需求,并且在2008年转向了数码相机业务。
“那台照相机会将拍摄的场景形成一个时间静滞的空间,这里就是一个。他们可以通过照片进来,用那台相机再次进行拍摄,夫指出无数个我来。”哈洛茵道。
陈克看了看四周,这才感受到这个地方的诡异之处,风永远在吹着,树枝永远按照一个固定的频率在摆动,仿佛一张不断重复的GIF图片。
“杀死一张照片里的我们,你的雇主也不会满意的吧?”哈洛茵道。
她说的有道理,基金会不会无缘无故让他来杀一个广告女郎,没准他们一开始就知道这档子事,只是没有把情报告诉自己。
“听起来你……你们,不怎么想活着?”陈克道。
“我们……已经死了……陈克,但只要他们有相机,过去的影子就会不断被复制,我们也永远无法安眠。”哈洛茵道。
“你们的意识和记忆是共享的吗?”陈克好奇问。
“不全是……每一个我们都有独立的人格,但被禁锢的痛苦,被杀死的记忆,在死与活的间隙承受的不解,这种感觉是一致的。”哈洛茵道。
“我要怎么做?”陈克问。
“找到那台相机,毁了里面的胶片,我们就永远不复存在。”哈洛茵道。
说起来倒是很简单,但要找到那台相机可是见了鬼……先不说它在不在这栋大楼里面,即便是在,想要找到也绝非易事。
“哈洛茵女士……这可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事情。”陈克摇摇头。
“我们有一个办法。”哈洛茵说着,转身回到房间里。
陈克站在原地等待,大概过了两分钟,哈洛茵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张底片。
“那台宝丽莱拍摄了我们被杀死后的样子,找到那一张照片,就能找到那台相机。”哈洛茵道。
“你如此肯定?”陈克问道。
“因为那张照片一定和那台相机放在一起,因为他喜欢。”哈洛茵道。
“你说的是安德森莱斯科特?”陈克想了想,道。
如果相机在安德森手里,那他直接出去找安德森就行了。
“不……他是广告部的主管,费利佩。莱斯科特灵产董事会掩盖了我们的死亡,安德森先生毫无办法。”哈洛茵道。
“我知道……只因为你们永远年轻,而且还能省下一大笔广告授权费用……”陈克摇摇头。
“我们能指望你吗陈克?”哈洛茵问道。
“我会履行契约,不是为了你。”陈克道。
他一伸手,摸到那张底片,然后整个人被吸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