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俯被一场大火洗劫后,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味;在黑灯瞎火的废墟里忙了一晚的佣仆,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朝自己的宿舍走去,橐橐的脚步声在这阒然的庄园里此起彼伏,一路走来,怨声载道。丫鬟们带着哭腔走过用小石子夯平的甬道,把埋怨和苦恼撒向荆棘和野草。身体魁梧的男丁被累的上气不接下气,汗流浃背的拨弄着带着汗腥味被噙湿的衬衫;一个满脸胡茬的汉子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婴儿一样熟睡在潮呼呼的地上,嘴里吐着和吸着空气,并不时说一句让人找不到北的话,没有人去叫醒他,他像一头被人愚弄了的膘肥体壮的肥猪一样静静的躺在那里,等待着杀猪不眨眼的屠夫的到来。
辛一、表妹和丫鬟莱儿两腿**的蹲在黑魆魆的荆棘里,胆怯地觑视着地上的一切。辛一竖着耳朵,听着远处渐渐聚起的嘈杂,又在一声一声的叫嚷声中平息的嘈噪;他看了看戴在手腕上的手表,凌晨三点二十二分,他拍了拍莱儿的肩说:“你的宿舍有多少人?”
“6个,怎么?”莱儿转过头来,含情脉脉的望着黑暗中的辛一,红红的嘴唇在空中动着说,“难道你想躲进我的宿舍吗?我想都不要想,那是不可能的!我们那里鱼龙混杂,进进出出、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很难瞒得过别人的眼线,你还是另想地方吧!”
“这是我的调虎离山之计,你就依计而行吧!”阿甘胸有成竹的说,“这是我的计谋,你没有听说过那句话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们现在回你的宿舍,愚蠢的伯爵一定会认为,我们往外逃了(沙漠);他一定会派人去追,回来的人一定会两手空空;在这段时间里,伯爵的内心一定会经过一翻挣扎,我们就在这段时间开遛!当他恍然大悟想明白时,我们早已逃之夭夭了,剩下的只有他的锤胸捣足了。我们会像一阵空气一样消失在这庄园!”
“不会出什么差错罢?”表妹转过头来,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汗液说,“表哥!我们能藏到那呢?整个阿鼻地狱都是他的,我们能往那藏呢?你还是让我出去吧!我不想连累你。”
“放心吧!我的好表妹,我怎么能松手让你掉进火坑呢?”辛一弯着腰说,“你们不要担心,我会给你们微笑的;我会把它藏在嘴里,接吻时送给你们;我会把它藏在手里,轻轻的按在你的肩上;我会把它藏在眼里,在你看我的时候,我把它眉目传情之用!”
“你别油嘴滑舌了,你以为你是个诗人啊!”丫鬟莱儿和他的表妹异口同声地说。辛一站直腰说:“怎么,不像吗?我以为我是聂鲁达!”
他们走在经常被人踩践的甬道上,晃着三个身影,畏畏缩缩地进了低矮的屋檐。马蹄声哒哒的穿过甬道,朝沙漠深处驶去。
屋里的布置和一般的女生宿舍一样;墙上贴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窗台的上方有一根绿色的绳,绳上挂满了女人的衣物。地是灰色的地板砖砌成,上面带着黑色、白色的点儿。**的被褥也都是乱七八糟,不是平展展的铺在**,就是挛在一角。脚一踏进屋里,就感到一股阴森森的感觉,阴气逼人,有一种冷飕飕的怪诞。窗台前有一个桌子,桌子上摆着形形色色的东西(牙膏、水杯、饭盆、梳子、镜子等等),上面的东西好像从来就没有被使用过似的,肮脏的污垢沾了厚厚的一层。置身其中,来儿羞愧的红起了脸,把刚才想说的话都咽了下去。她搓着冒汗的手,忸怩的忙说:“快坐,快坐!很乱吧!”
“不,挺好!是吧,表妹!”表妹勉强地点了点头。
辛一坐在软绵绵的**,他把屁股下的被子往里掀了掀,一股暖烘烘的气体便塞满了他的鼻子。辛一抬起头,正襟危坐,用手托着下巴,慢腾腾的说:“显然,我们躲在这里逃不出伯爵的眼线,凶多吉少,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我们要尽快想出一条万全之策,得以脱身,或者说,必须得把自己好好的隐藏起来。莱儿,你知道不知道荒漠中什么可以躲藏的地方?比方说,废弃的庙宇?”
“不知道!”来儿摇摇头说,“这儿到处是荒漠,怎么会有什么庙宇呢!”
辛一看了一眼眼前的表妹,思忖着接下来该怎么办?怎么才能脱身呢?怎么才能平平安安的离开这里呢?唉,我又不是超人!新娘子是他的表妹,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当他踏进那间屋子的那一刻起,他的怀疑就烟消云散了。我怎么能怀疑我的表妹呢?况且手臂上的胎记难道会有假吗?伯爵随时会杀害她,伯爵杀害了她的丈夫,把他从荒漠中绑架到了这儿,他怎么能撒手不管呢?
稀稀落落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响起;越来越多的脚步声、开门声、女佣嬉闹声、呻吟声、一一传到了这间屋子。门在哄哄声中被打开了,一群筋疲力尽的女佣蜂拥而至;一进门,有的躺在**咒骂;有的利索的脱掉衣服,围上一块毛巾,趿拉着拖鞋,洗澡去了;有的爬在**召唤另一个来给她按摩;有的拿起一本厚厚的探险书,全神致志的投入到了故事中。莱儿惊慌失措的躺在**,尽量表现的风平浪静,安之若素.也许是谁都累坏了,竟然没有一个人跟莱儿搭讪,莱儿疑惑不解的撩开被子,傻不棱登的站在了起来.
“啊!莱儿,你今晚去哪了?”一个留着长头发的丫鬟喊道,“你一晚上去哪了?我们以为你失踪了呢?你走开怎么也不和我们说一声?”
“你这几个小时去干什么了,说?”瞪着大眼睛看书的丫鬟把书仍在一边,跳下来握住莱儿的手说,“你是不是想急死我们!你这个死丫头!”
三四个人都跳下床来,围住了来儿,要她讲她晚上去哪了。
夜深了,寂静又飘浮在了空中;丫鬟们已没有别的事儿可想,关上了大脑,闭上了眼睛,酣睡了起来。屋外的蛐蛐竞相鸣叫着,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叫的声音像是一个只庞大的乐队在演奏着贝多芬的名曲--《英雄进行曲》似的,它们是那么的投入,那么的陶醉在它们的音乐国度里,它们的音符飘浮在空中,超越了国界,飘向了维也纳的金色大厅;那谁是它们的指挥呢?大自然。
四下一片黑洞洞的,只有一间屋子放射出耀眼的灯光,灯光透过草丛,一星半点的照在酣睡的甬道上。赖儿把她知道的一切告诉了她的姐妹们,她眼上挂着怜悯的苦楚,向她们诉说伯爵夫人凄惨的身世,以及庸暴伯爵的历历罪行,还有和阿甘长的一模一样的辛一见义勇为的举动。
“那他们现在在哪?”一个小眼睛,高个子,长头发的姑娘问,“他们是不是被伯爵抓走了,或着说也死在了“魔爪”下!”
“不,他们就在我们这间屋子里!”莱儿用手指了指了屋顶说,“他们是活着来的,走的时候也一定要活着,你们明白吗?”
“他们在哪快让他们出来!”丫鬟们一起嚷嚷道。来儿做了个嘘的的动作说:“出来吧!”
辛一像一条虫子一样匍匐的从床底下蠕动了出来,弄的满身灰尘,涂了一个大脸猫;两个丫鬟赶紧向前去搀扶,站起身给他打前后打的打去尘土,让他坐在床沿。伯爵夫人在床底下经过一番涂脂摸粉以后变的更加迷人可爱了,扭扭捏捏的点着头,像一个没有出过门的处子一样感到拘谨。丫鬟们惊讶地打量着眼前的辛一,她们不能接受他不是阿甘,你是阿甘?你想骗我们是吗?难道会有跟阿甘长得这么像的人吗?我们不相信,一定是在欺骗我们吧!是的,怎么可能呢?有这样的巧合吗?他们故事的前因后果已经和丫鬟们说了,接下来该怎样叙述这个错综复杂的故事呢?
在有风的湖边,有两个人站在柳树下偷偷摸摸的窃窃私语;布扎像一条死狗一样地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嘴里吐着白沫,浑身抽搐着。站着说话的人不是别人,一个是伯爵,一个是狗精。
“他们可能往那个方向逃跑?”伯爵咬牙切齿的说,“是悬崖还是沙漠?”
“都不可能!”显得很神秘的狗精说,“据我分析,他们不会这么轻而易举的离开,放那场大火只是他们的一个计谋,你现在已经进了他们的圈套,如果不迅速收足,怕就抬不起来了;等他们远走高飞了,你就望尘莫及了!不过,此人的步骤就怎么几下,一旦打乱,他们便会感到八面楚歌,不知所措,自投罗网;我们就来个瓮中之鳖,岂不乐哉!是不是,伯爵?”
“你说的倒是有角有楞的,但能不能说的具体点”伯爵满意的说,“只要能抓住那个贱妇我就心满意足了,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那是什么话!能为伯爵效力是我的荣幸,鄙人求之不得!”。狗精继续说:“你派出去的人回来都说没有发现伯爵夫人的影子,她又没有骑马,怎么会逃的出20里呢?是不是感到不可思议?我想,她一定没有逃出你的庄园,她还躲在这里,等着我们去抓呢!”
“她可能已经逃走了!”伯爵接着说,“我为了得到她不择手段,杀害了他的丈夫和儿子,她这么会依附我呢?他即使是死,也不会留下来,我觉得她已经走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那个神秘的狗精说,“除非她是超人,是精卫,能长出一双翅膀来,从空中飞出去。
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那她现在会躲在哪?”伯爵带着怀疑的目光说,“如此想来,可能会藏在我的地窖里了?或我的卧室里吗?可卧室已经被她烧掉了,我觉了她走了,难道她没有长腿吗?”
“腿倒是长了!就是没用。”那个面目狰狞的狗精接着说,“伯爵应该知道三十六计吧!第一计便是瞒天过海,就是今天晚上上演的这一幕;她之所以烧毁你的房子就是要你们知道她已经跑了,你们也必定会去追,追者归来,必定两手空空,一无所获。你们中计之后,她便可能大摇大摆的无所畏惧的离开你的伯爵俯!当你们醒悟过来时,想到搜查你们内部时,我想,她已经逃之夭夭了吧!我尊敬的伯爵。”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伯爵连忙点头,“那接下该怎么办?”
“派人去搜查!”狗精指了指地上的布扎说,“他去,他去比较合适,他像一条狗一样的忠实。让他醒来吧!我的主!”
狗精的话语刚落,布扎便睁开了眼睛,手触到嘴角,揩去了堆积在嘴角的白沫;布扎站了起来,猛抬起头瞥了狗精一眼,他浑身一阵哆嗦。狗精对布扎说:“不要心有余悸了,刚才只是一场误会而已;从今往后,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你跳我也得跳。”
布扎领了任务,一路小跑,朝女佣的宿舍走去。狼狈为奸的伯爵和狗精安逸的站在树荫下,凉风徐徐,十分惬意。
计谋的本质就是上当受骗。
正当辛一、莱儿和伯爵夫人,以及善良的丫鬟们在绞尽脑汁的想如何避开伯爵的追杀时,走廊里却突然响起了七杂八乱的脚步声,脚步声和敲门声顷刻便湮没这片狭小的天地;突如其来的搜查让辛一手忙脚乱,一下子不知该如何是好,躲在那里呢?床底下肯定躲不过去,被子里也是掩耳盗铃,该藏在哪呢?屋子里的灯都亮了起来,窗外被照的通明。
“快起来!快起来!……”一个粗鲁的嗓子喊到,“伯爵检查!……”
从睡梦中惊醒的女佣惊慌失措的坐起来,揉着朦胧的眼球,急急忙忙的穿衣服。来检查的人驴踢马跳的锤着门或踢着门,门窗上日积月累的尘土在门受到一次又一次的撞击后,一把一把的刷刷掉了下来,遵循着地球引力,像雪花一样的飘落在地上。女佣们迷迷糊糊的在给自己发热的身体套着散着自身体味的衣服,她们不知道现在她们自己在干些什么,她们只在听着粗鲁的喊叫,重复着一样的动作。
“好了,你们这些讨厌的蠢货!”布扎气急败坏地在走廊里喊道,“不要总是那么磨磨蹭蹭的,婊子!只要穿着一个花花绿绿的裤衩子就行了,不用把棉袄和乳罩都套上,你们这些三八婆!老子可没有那么多时间耗在你们的身上,快点!一群白痴。”
检查人员涌进了一个又一个的女佣宿舍,他们像侵略军队一样,进屋乱翻一气,掀被子,挑着煤油灯爬着在床底下乱翻,翻衣橱和书柜,盘问女佣。几个虎头虎脑的憨汉站在105号门前焦急的等待着,门迟迟不开,里面的人像是没有听见外面的吵闹似的,不为之所动。
“开门,开门!”男仆用铁锤似的拳头打在三合板制成的门上。
门开了,五个受惊了的丫鬟像五只乖顺的羔羊,怯生生的站在地上,躺在**,坐在床沿;她们胆怯的双手抱在胸前,目光窘异,神情呆滞的望着进来的异类。
“你们怎么了,怎么这么看我们,都把我们看冷了!”进来的一个浓眉大眼的,下巴留一撮山羊胡的胖子说,“这不是我们的意思,我们只是奉命而已,不要怪罪我们!”
布扎背着手,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他看见莱儿的床铺上没有躺着人,指着床铺说:“怎么回事儿?”
其中的一个男仆弓着眼谄谀地笑着说:“莱儿可能在别的宿舍,这丫头一向不安稳,三天两头往别的宿舍跑,像一个流浪的,飘无定所!”
“去找找在不在别的宿舍!”布扎往地上啐了口唾沫说,“一会儿告诉我,走!”话毕,橐橐的脚步声交叠着涌出了屋子,五颗悬挂在空中的心瞬间跌落在了地上。她们像干过什么舒服的事儿似的躺在被褥上,深深的吐了一口气,提心吊胆的时刻过去了。
辛一、莱儿和伯爵夫人去哪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