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廿年夙仇(4)(1 / 1)

苏公道:“本府手持此玉,不想竟被怀善见得,他道此玉乃赵老将军随身之物。本府大吃一惊,莫非此案竟又起风云不成?待见得老将军,却不想老将军亦有一玉,竟然一般模样。老将军见得此玉,甚为惊讶。本府也暗自吃惊,正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桩千古奇案竟在眼前矣。”单破虏冷笑道:“好一桩千古奇案。苍天有眼,今日竟被苏大人堪破。”苏公叹道:“可惜本府只省得些枝叶末尾,其中细节,尚不清楚。”单破虏道:“单某愿告知大人,还望大人有朝一日,告知于天下,雪千古奇冤。”

苏公幽然叹息道:“其实,本府早知单中原一案乃冤案也。”单破虏大惊,忍不住泣道:“二十年来,大宋上下惟有苏大人知此案冤屈。苍天有眼!即便此案未得以沉冤昭雪,吾父九泉之下亦可瞑目了。”苏仁闻听,大惊失色。原来,二十年前,边关罪臣单中原违抗圣旨,擅自出兵,致使全军覆没,三千人马无一生还,皆命丧辽军之手。苏仁暗道:此事已过去二十年,早已无人言及,不想此庄中诸多怪事竟与此有干系。此案朝廷早有定论,今日老爷又怎言是冤案?

单破虏怒视赵车书,厉声道:“二十余年前,家父一心报国,慷慨从戎,镇守边关数年,屡获战功。宋、辽本早有’澶渊之盟’,大宋屈辱求安,贡奉辽国绢二十万匹,岁币银十万两,如此数十年。那辽人终是夷狄,狼子野心,虎视眈眈,怎会守着一纸盟约,屡出夷兵,杀我大宋子民、**我大宋女子、抢我百姓牛羊、烧我百姓房屋,百般挑衅。吾父单中原,乃边关大将,手拥千百军马,岂容辽兵肆意妄为?为保我大宋百姓免遭涂炭,为壮我大宋国威,吾父引兵出战,奋勇杀敌。他,奸贼赵车书,亦是边关大将,本与家父情同手足、亲如兄弟。辽兵犯境,家父与这奸贼商讨对策:家父先引精兵三千出战,欲乘敌不备,杀他个措手不及。这奸贼当引兵后援。”众人皆默然无语。

单破虏咬牙切齿,满腔怒火,又道:“当家父引军杀入敌阵,万万不曾料到,这奸贼竟背信弃义,未出一兵一卒增援!三千将士义无返顾,奋勇杀敌,血染疆场。这奸贼竟按兵不动,坐失良机。可怜家父与三千将士,只道后有援兵,竟与数万之众贼兵搏杀,前仆后继,无所畏惧,直杀得天昏地暗,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三千将士终因寡不敌众,皆战死沙场,无一生还。此何等悲壮!呜呼!全军覆没矣!三千人马,非是死在敌手,实是死于你这奸贼之手!可怜那三千将士!可怜那割肚牵肠的千百父母妻儿!尤为可耻者,待朝廷追查此事,你这奸贼竟妄言家父违抗军令,擅自出兵。你得以苟存人世,加官进爵,好一个边关功臣,屡立战功!好一个镇远将军,德高望重!兀自在此逍遥自在、安享太平,只可怜三千亡魂飘零关外,竟无归处!”言罢,声泪俱下。

众人闻听,无不动容。赵车书早已老泪纵横,泣不成声。解氏默然落泪。苏公凄然泪下,仰首长叹。赵氏兄弟惊诧万分,木然相视。赵怀原怎肯相信,怒道:“一派胡言,吾父岂是这般小人。”赵车书泣道:“二十年矣,往事如烟云,似隐似现,老夫何曾忘得,想必三千将士早已枯骨无存矣。”单破虏厉声喝道:“单某本欲取你这奸贼头颅祭奠亡灵,可惜天不助我。我单破虏若存得一气在世,便不罢休。”苏公叹息道:“将军真义士也。想我大宋天下,如将军一般凛然正气者,寥若晨星矣。可惜此案曲折,将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单破虏不解其意,道:“大人且言来。”

苏公道:“本府手中碧玉,半壁乃将军之物,另半壁乃赵老将军之物。此玉质地不佳,颇有瑕疵。区区破玉,赵老将军为何视为心爱之物,随身二十年?此其一。其二,本府入赵府书轩,见得一幅卷轴,名《荐季直表》,乃临摹之作,题款赵云之。本府甚为诧异,不知此赵云之是何许人也。待怀善道明,本府方才醒悟。原来,赵云之正是赵怀善,怀善之名乃是二十年前赵老将军回归庄园时所改。赵氏兄弟本名云之、湖之、桥之,依次改唤怀善、怀中、怀原。若将三字相连,岂非便是单(善)中原。怀者,怀念也。此意分明是怀念单中原?单中原因违抗圣意、擅自出兵,致使全军覆没,圣上龙颜大怒,将其定为罪臣,九族亦遭牵连。时有延州府边关大将招讨使彭淮将军为其言,亦受牵连,后病死狱中。凡与此事相干者,朝中文臣武将唯恐避之不及。为何赵老将军反将三子之名更改以为纪念?”单破虏思忖,恨恨道:“家父与三千将士血洒疆场,这奸贼知罪孽深重,惶惶不安,故假意思怀,以慰良心。”

苏公叹道:“赵老将军,今日在场诸位,皆是可信之人,你何不将密室开启,引我等一看究竟。其中原委,老将军亦当告知后人。若隐于地下,恐真成千古之谜也。本府自当恪守秘密。若有朝一日,上报于朝廷,大白于天下,亦可令三千将士得以瞑目。”赵车书惊道:“大人怎知密室之事?”苏公笑道:“何止知晓。院墙外所叠石山便是密室气道出口所在,可是否?”赵怀善惊道:“有这等事?我等兄弟竟全然不知?”赵车书叹道:“苏大人真神人也。却不知大人何以得知?”苏公淡然笑道:“那石山峰谷之间,有淡薄之雾,散而不绝。此非水雾,实为清烟。”

赵车书惊叹道:“老夫端的心悦诚服。罢罢罢,老夫便依大人之言,将此桩秘密告知你等。单将军,且放下剑来,入得密室,便知分晓。”单破虏冷笑道:“奸贼诡计多端,单某怎会轻信。”苏公道:“却不知将军信苏轼否?”单破虏道:“大人可信。”赵车书叹道:“二十年来,老夫多次亲往苏州,找寻将军母子二人,皆无音讯。此前,老夫前往京城访友,亦是为了找寻将军母子,后经苏州,又滞留了三四个月,无功而返。却不曾想到,将军竟就在湖州!令尊单中原出兵之际,曾有言交待老夫,若此行不测,便令老夫照管将军母子,并有物什及亲笔家书令老夫转交将军。老夫无能,竟负中原兄之托,使你母子流落他乡。二十年来,老夫甚是愧疚。今幸逢将军,老夫心安矣。”言罢,老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