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众贼闻听,哈哈大笑,一贼高声喝道:“你等无能之辈,休要夸口。若有胆量,只管上山来,爷爷定叫你等有来无回,来一人死一个,来两人死一双。”众贼狂笑不已。尉迟罗衣见那羊肠险道,不免心生怯意,若山贼抛下檑木滚石,又开弓放箭,怎生攻得上去?回头问道:“哪位兄弟愿前往探路?”众官兵皆心惊,不敢往前。言语间,贼人早将几块石头滚落下来,唬得众官兵急急后退。尉迟罗衣道:“今贼人占据地利,强攻恐过多伤亡。且退兵下山,再觅良策,徐而图之。”众人皆附和。
尉迟罗衣令人将阵亡官兵尸首抬将下山。兵法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众官兵早已有了惰意,一心欲归,哪里还有言战之勇气?顿时怨言四起。尉迟罗衣闻得,亦无可奈何,只得罢兵,撤回湖州。
来见苏公,尉迟罗衣负荆请罪,将前后一一叙说,苏公闻得,大惊失色,拊膺顿足道:“如此言来,单将军等六七人尸首亦不曾寻得回来?”尉迟罗衣哀叹道:“单都监尸首已坠落深渊,未曾寻得。”苏公嗟叹不已,道:“如之奈何?”尉迟罗衣叹道:“那金夹岭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若要剿灭草寇,非易事也。”苏公道:“草寇不除,商贾怎敢来我湖州?若无商贾贸易,则湖州百姓生计难矣。”尉迟罗衣道:“大人所言极是。卑职以为,此番出兵少于庙算,过于鲁莽,轻敌大意。前番若依卢统制之言,探明地势贼情,而后行之,绝不至如此。单都监欲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却不料想草寇甚是狡猾,于道中设下机巧消息。此番若再作清剿计画,当先探知地势贼情。”苏公思忖,叹道:“尉迟将军所言不无其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此乃本府失算也。”遂将此事交付于尉迟罗衣。尉迟罗衣自回营挑选得力细作,不题。苏公又暗中遣派雷千、贺万前往金夹岭查探贼情。
不两日,卢锦水亦沮丧而归,茫茫太湖,搜寻十日,不曾见得半个水贼身影。苏公未加怪罪,令他派遣细作,先行探查贼情。
又一日大早,苏仁急急送来一封信笺,苏公拆开细阅,看罢,却将那信笺焚烧。苏仁诧异,道:“老爷,信笺所言何事?”苏公道:“我已知金夹岭山贼、太湖水贼贼首名姓。”苏仁喜道:“那贼首唤作甚么?”苏公道:“金夹岭贼首,绰号二郎真君,真名唤作曹虎,那太湖贼首,绰号翻江蜃,真名唤作曹龙。”苏仁道:“曹虎、曹龙,莫非他二人是兄弟不成?”苏公点头道:“正是。他二人本是城外曹家庄人氏,自小好吃懒做,后父母双亡,兄弟二人倚仗会耍些拳脚,横行霸道,无恶不做。后因**曹家庄曹太公之女,吃了官司。兄弟二人便逃离湖州城,在外结交些狐朋狗友,竟落草为寇,干起了强盗勾当。”苏仁愤然道:“他兄弟二人一个占山,一个霸湖,抢劫来回客商,杀人越货,端的可恶。”
苏公拈着胡须,道:“他二人手下约莫百余名喽罗,并不足为虑。只是他等甚是精明狡诈,凭据金夹岭、太湖广大,来无影去无踪。官兵若要清剿,去哪里寻他等?”苏仁思索道:“若将他等引至一处,合而击之,岂非绝妙之策。”苏公点头道:“须要思索一条计谋,令他等上当。”苏仁道:“善动敌者,形之,敌必从之;予之,敌必取之;以利动之,以卒待之。”苏公摇头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道卢锦水、单破虏、尉迟罗衣此番剿寇为何失利?非因其它,只因那曹虎、曹龙在湖州城中广有耳目,官军尚未出城,那贼寇便已省得。”苏仁惊道:“有这般事?”苏公低声道:“飞天侠的消息想必不会有甚差错。”苏仁道:“老爷如何应付?”苏公眯了眯眼,道:“今有两策。一策,将城中贼寇耳目查出,悉数除之;其次,查明其情,将计就计,反而间之。”遂令苏仁速将李龙、赵虎二人召来。
李龙、赵虎奉命秘查血案疑凶,每日早出夜归,混于市井之间,此日午时方才闻得讯儿,急忙回得府衙,来见苏公。苏公将剿贼之事告知二人,二人闻得单破虏命丧金夹岭,不免嗳声叹气。苏公道:“若欲剿灭贼寇,必先知城中贼寇耳目。曹氏兄弟究竟有多少耳目隐在城中?无从知晓。据本府所知,北城外十里苕溪石牛渡有一酒店,酒家姓郭名卜清,明做些过往客人买卖,实为金夹岭曹虎查探传送消息。其手下四五个当撑的酒保,亦是贼人。你二人可如此这般。”李龙、赵虎领命而去。
且说李龙、赵虎二人乔装出了城门,北行十里,到得石牛渡,果见一家酒店,店前一面幌子,随风飘荡,其上有一个斗大的“酒”字。看店内,柜身后十余坛泥封美酒,又见一人正手把酒壶,自斟自饮,悠闲自得。李龙、赵虎入得店来,寻了空座头坐了。一个酒保急忙过来,道:“二位客爷吃些甚么?”李龙瞥了那酒保一眼,大大咧咧道:“且先打四角酒来,切二斤熟肉。”酒保唱声喏,去不多时,便将酒肉端上来。二人假意客套一番,饮酒吃肉,暗中却将酒店情形窥看个仔细。
待熟肉吃完,赵虎唤来酒保,问道:“小二哥,你这店中可有鲜活鱼?”酒保道:“后院缸中有活鱼十余尾,大者十余斤,小者亦有五六斤。乃是今日自苕溪中网得。”赵虎笑道:“如此甚好。且引我去看,捉一尾大鱼煮来吃。”酒保忙引赵虎往后院看鱼。赵虎留心左右厢房,入得后院,却见三个酒保,正在院中饮酒闲话。先前酒保见状,骂道:“你等酒鬼,兀自在此吃酒。”近得缸前,比画道:“客爷且看,此中有青、草、桂、鲤等,却不知看中哪尾?”赵虎指着一尾桂鱼道:“便是此尾,如何?”酒保笑道:“此尾桂鱼不下三四斤。待小的且先剖了,而后慢慢炖煮,如此方才尝得其中美味。客爷且先耐心等候。”赵虎笑道:“我却不急。”酒保笑道:“不知客爷自何处来、往何处去?”赵虎道:“人生来来往往,来即是去,去即是来,你道我来还是去?”酒保笑道:“客官话语端的有趣。”自捉了桂鱼,交与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