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倪忠回得府衙,求见苏公,未果,只得耐心守侯。约莫两个时辰,苏公方才回来,见着倪忠,问道:“可有发现?”倪忠禀告道:“特来报知大人,昨日午后,那孔涞乔装改扮出了湖州城,属下与汤孝紧随其后,留其余二人守侯孔宅前后,防其花招。”苏公赞叹,道:“倪爷、汤爷果然精明过人。”倪忠道:“出了城门,那孔涞不时回首张望,我等不明其意,惟恐被他发觉,只得远远跟着,幸好换了衣装,那孔涞似不曾觉出。约莫行得三十里,到得升山镇。”苏公一愣,疑道:“升山镇?”
倪忠点头道:“正是升山镇,那孔涞进得一处宅院,汤爷问得乡人,原来那宅院乃是孔涞一处家业,他进去后便不再出来。属下与汤孝惟恐他金蝉脱壳,严加把守,整整一夜,那厮不曾露面。直待今日一早,孔涞出得宅院,只带着一名护家武师。属下看得真切,唤了汤孝,跟随其后,只见孔涞二人到得镇头一石桥前,驻足不前,四下张望。我二人便隐身偷望,当时天色尚早,几无行人,却见孔涞近得桥头石狮,伸手自石狮口中摸索出一物,便急身离去。我二人正要跟上,忽见一树后闪出一人,那人紧随而去。我二人惊讶不已,大人道那厮是谁?”苏公思忖道:“莫非是何固。”倪忠一愣,道:“大人怎生知晓?正是何固何公子。待何固追去,我二人方尾随其后。不料我等身后竟还跟着二人!”
苏公道:“定是雷千、贺万?”倪忠一愣,道:“大人又怎的知晓?正是他二人。”苏公笑而不语。倪忠又道:“原来他二人跟随那何固,亦到得升山镇。那何固行为诡秘,雷、贺二人不明其意图。瞧见桥头之事,方才明白,何固与孔涞是为同一桩事而来!只是不知晓那孔涞取了甚么物什。我四人商议,令属下回来禀报大人,他三人留在升山。”苏公道:“非是他事,定是为青萝小姐之事。”倪忠道:“他二人相继到得升山,莫非施青萝在那儿?”苏公思忖道:“或是如此。”苏公令倪忠赶回升山,但有事儿,速速回报。倪忠告退而去。
苏公正欲回后院,赵虎来报,那被擒的衙役将所知之事一一供出,其幕后主使人乃是……
苏公拈着胡须,并不言语。待赵虎言罢,苏公忽问道:“可曾问得湖州四雄?”赵虎疑道:“湖州四雄?大人怎的知晓这等人名号?”苏公淡然笑道:“本府探得,殷小六、吕琐等人之死,或与他等相干。你可去细细打听。”赵虎答应。苏公再三嘱咐,须小心谨慎行事。
苏公回了后院,到得东厢,来见张睢。进得张睢书房,却见他正奋力挥毫,家人报知,张睢停笔,道声“有请”。苏公进得房来,见着案桌长卷,不觉一愣,竟又是李太白之《将进酒》,正书到“五花马,千金裘”一句。苏公好奇,左右观赏。张睢叹道:“惭愧惭愧。”拾笔正要玷污。苏公伸手拦住,取过紫羊毫,书上“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细看之下,整卷竟似出于一人之手,真可谓天衣无缝!张睢暗暗惊叹。苏公道:“张大人印上图章,此卷便成珍品矣,且赠与苏某如何?”张睢叹道:“恐辱学士大人之目。”说罢,取来印章,于卷末印上篆文“湘潭居士”四字。
苏公不觉一愣,似有所思,待将字卷卷起,道:“来日请人裱好,便成一幅千古佳作。”仆人端上茶来,张睢、苏公落座,苏公将明珠忽然重现一事相告,张睢甚为诧异。苏公道:“其中缘由尚不清晰,有待细查。不过,张大人可安心上任了。”张睢点头。苏公道:“张大人意欲几时离城?”张睢道:“张某已经耽搁几日,目今看来,宜早不宜迟。既无他事,明日便可起程。”苏公道:“如此甚好。”说罢,苏公起身告辞,自去吩咐手下准备饯行之宴,并通告湖州官吏。
苏公正阅览地方卷宗,苏仁来报,只道雷千、贺万、汤孝将何固、孔涞拘回,正在堂前,等候审勘。苏公惊讶,急急到得公堂,见何固、孔涞各自怒气冲冲、红眼相视。苏公坐定,两方衙役齐声吆喝,何固、孔涞双双跪下。苏公看那雷、贺、汤三人,雷千会意,出列道:“禀大人,卑职三人路经升山,无意见得何固何公子与孔涞孔爷拳脚相加,互有搏命之势,二人凶言恶语,隐约与那失踪之施青萝小姐相关。卑职等正四下搜寻施青萝小姐,闻得他二人言语,暗中留意,恐他二人与施青萝失踪一案有干系,故将他二人拘来。”
苏公点头,喝道:“何固、孔涞,你二人还不快快从实招来,免受刑苦。”何固急道:“大人,施青萝小姐乃是被孔涞劫持!”孔涞忙道:“大人,何固无中生有、血口喷人。小人与施青萝小姐失踪之事毫无干系。”苏公将那惊堂木一拍,大声呵斥道:“住口!公堂之上,怎容你二人咆哮!左右,将此二人拿下,各打四十。”左右衙役一拥而上,拿住二人,拖翻在地。正待行刑,二人高声叫冤。
苏公挥挥手,众衙役抛下二人。苏公道:“孔涞,你先说来。”孔涞哀道:“大人明鉴,小人孔涞为人本分性善,读得圣人诗书,明得廉耻礼仪,怎的会去干那等无耻之事?小人家中颇有财富,虽好风月,却从不做那为富不仁之事。小人往来江南乐府,自识得青萝,一门心思便在他身上。小人曾出百金为其赎身而不得。甚为可惜。”苏公冷笑道:“正因你求之而不得,故起贼心,密谋劫走青萝,又见风声甚紧,害怕追究,便将他暗藏某地,只待此事过后,再去求欢。是亦不是?”孔涞急道:“大人冤枉,小人怎敢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