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峰回路转(1)(1 / 1)

一夜无话。次日大早,苏轼起得床来,洗嗽完毕,见得三位公差,嘱咐再三。三人点头,而后自去乔装打扮,化作成一四方郎中、一卜卦先生、一卖糖小贩。苏轼暗笑不止,三人出店去了。

用过早膳,苏轼信步街头,闻得前方有鞭炮火铳之声,循声而去,却见街坊人来人往,原来是那五味店架搭灵棚,办理丧事,只见棺身前置有一张高脚方桌,左右铭旌,棺前点一盏随身灯。两个禅和子正敲打法器,口中念念有词。灵前,白幡乱飘,旁架一锅,一人正往锅内扔些纸钱纸银锭焚烧。棚下又有多张方桌,围坐着众多乡人。苏轼近得前去,有识得者告知钱家人。一个男子上得前来,单膝点地。苏轼急忙架扶起男子,乃是钱达兄长。苏轼劝慰再三,拉过一旁,询问五味店伙计可在?钱兄点头,苏轼烦劳钱兄去唤伙计前来。钱兄满面疑云,不便多问,转身去了。

须臾,钱兄与那伙计过来。那伙计约莫二十出头,一脸憨厚之相,战战兢兢见了礼,兴许是出娘胎未曾见过大官儿,很是胆战。苏轼轻声问道:“你唤甚么名儿?”那伙计道:“回……回大人话,小的钱小九。”苏轼道:“钱小九,你且将你掌柜近日举止行径细细说来?”钱小九迟疑道:“掌柜近日并无异常举动,小的不知说甚为好。”苏轼道:“你不曾住在五味店中?”钱小九道:“小的家便在庄中,家中尚有四口。掌柜看中小的手脚勤快,便雇了工。小的白日帮忙料理买卖,上完铺板后便回了家。有时或去湖州提送些货儿;有时掌柜外出,小的便守在店里。”

苏轼问道:“钱掌柜平日做些甚么?”钱小九茫然道:“只是守在店中做些买卖。”苏轼道:“平日与他往来的是些甚么人?”钱小九道:“掌柜为人热情,来往店铺之人甚多。”苏轼道:“本府所指那私交甚好之人。”钱小九想了想,道:“私交甚好的朋友,有钱良老爷,有学堂钱老先生,还有湖州城做绸缎生意的朱大老爷。”苏轼问道:“那朱老爷姓甚名何?甚么模样?”钱小九道:“朱大老爷唤作朱山月,身宽体胖,相貌堂堂,乃是湖州城数一数二的员外爷,只是甚少来此。”

苏轼道:“这几日,店中可有异常?”钱小九思索片刻,摇头道:“并无甚么异常。”苏轼道:“你家掌柜暗中与周玉儿可有往来?”钱小九不敢多言,看了看钱达之兄。钱兄听得真切,道:“大人令你言,你当如实言来。”钱小九忙道:“掌柜确曾与那周玉儿有所往来。”苏轼道:“前夜,你何时离开店铺?”钱小九道:“天黑即上板打烊。而后,小的便回家去了。”苏轼道:“可见得那周玉儿来?”钱小九摇头道:“不曾见得。”

苏轼道:“你且叙说昨日大早情形?”钱小九道:“小的每日都早早赶来,昨日亦如平日一般。来得店内时,正见得掌柜在账房之中。”苏轼道:“他在账房内做甚?”钱小九摇头道:“小的不知,此等事情小的不敢多问,自去扫地卸板。不久,掌柜出来,小的见他身着衣袄,头戴皮帽。掌柜见着小的,说道:‘小九,我出去一时,你且好生照看店铺。’小的应声,掌柜便去了。”苏轼道:“你可知掌柜去甚地方?”钱小九摇头道:“小的不知,掌柜也不曾言过。”苏轼点点头,拈着胡须,问道:“你可曾察看过掌柜房间有何异常?是否少了甚么物什?”钱小九皱眉思索,道:“似乎不曾少了甚么。”

钱兄忽插言道:“大人,小人有一事,不知当说不当说?”苏轼道:“何事?”钱兄道:“我兄弟二人清点家弟财物,发现其钱箱中并无甚么。家弟经营多年,且生意兴隆,箱中绝无无钱之理。其中颇为可疑。”钱小九惊道:“怎的无钱?掌柜每日清点账目,赢利必存入箱中。”苏轼道:“你怎的知晓?可曾亲眼见过?”钱小九道:“小的见过,每逢领取月钱,掌柜都是从箱中取出。前日回家之际,小的还见到掌柜将钱存入箱中。”苏轼道:“那箱甚么形状?且引本府去看。”

钱兄忙引苏轼入得店中,来到后院卧室。但见室内靠墙竖有一个大木柜,开启木柜,下层有一箱,高约一尺,长短一尺半。钱兄用一铜匙,开启了箱子,甚为沉重。原来竟是铁箱。箱中除了几本账册,别无他物。钱兄道:“钥匙乃从家弟尸首中得来,我与三弟,以及族中几位老者,一同开启此箱,只此几本账册。”苏轼拿过其中一本,随手翻阅,果是一些出进账目。而后又看一本,亦是一些借贷账目。钱兄叹道:“皆是些账目。”苏轼道:“是否另有存藏之处?”钱兄、钱小九皆摇头道:“不曾有的。”

苏轼沉思不语,眼盯着那钱箱。箱中无钱,这钱必是另存一处无疑,此处必是他人不知晓之处。或是这钱已被他人取走?那夜,周玉儿来此,莫非不是苟合,而是为了钱财?故而引发争吵。钱达死因亦与此有关。莫非此便是凶案缘由?那最后得利者究竟何人?此人必是真凶!前者推断凶身为钱良,似难以成立。一个小小五味店铺,能有几多钱财?钱良乃是大户,家中自不缺少区区银两,况且钱良为人慷慨,四方施舍,怎会贪图如此小利?如此言来这钱良不是凶身,凶身另有其人?

钱兄见苏轼久久不语,道:“大人,何以对家弟情形如此关注?”苏轼低声道:“其实令弟并非意外溺水身亡。”钱兄惊道:“非意外溺水身亡?”苏轼道:“他乃被人谋害。”钱兄、钱小九大惊失色。钱兄悲道:“凶身何人?”苏轼道:“府衙公差正在侦缉查寻。”钱兄道:“凶身为何谋害家弟?莫非为了家弟钱财?”苏轼摇头道:“其中缘由尚不清楚。”钱兄恨得咬牙切齿、顿足捶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