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间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念奴桥•赤壁怀古》
这阙词是大宋一个名唤苏轼的名儒所作。这苏轼字子瞻,一字和仲,别号东坡,眉州眉山人氏,天资聪慧,过目成诵,乃人中骐骥,有通今博古之学、经天纬地之才。其父苏洵(字明允,号老泉)、其弟苏辙(字子由,晚年自号颍滨遗老),都是当世名家,世称“三苏”。嘉佑二年四月八日,苏轼一举而中。文坛泰斗欧阳修见得苏轼文章,惊诧不已,叹道:“老夫当退让此人,使之出人头地。恐三十年后,无人再谈论老夫矣。”此时刻,苏轼才二十岁。
话说大宋神宗天子在位,拜王安石(字介甫,号半山)为宰相,此人也是一代奇才,博闻强记、殚见洽闻、目过十行、书穷万卷,可谓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王安石入仕以来,兴利除弊,颇有声望,后经韩魏公举荐,升为扬州知府。神宗年间,拜为宰相,封荆国公。上至天子,下及百姓,无不称其贤,以为昆山片玉、伊周再生。惟有同朝文臣苏洵不以为然,作《辨奸论》讽之:“夫面垢不忘洗,衣垢不忘浣,此人之至情也。今也不然,衣臣虏之衣,食犬惫之食,囚首丧面而谈诗书,此岂其情也哉!凡事之不近人情者,鲜不为大奸镜。”王安石闻得这话,很是不快,但他素来重才,以苏轼为槃槃大才,世间罕见,有意委以重任。不想苏轼为人孤傲,对王安石新法颇有微词。王半山暗闻,心中愠怒,便在天子面前贬论苏轼不是,宋神宗深信不疑。苏轼无奈,只得请求外任。苏轼外任多年,颇有作为,深受各路州府百姓爱戴。苏轼往来各州府间,游览名山大川,了解民俗风情,写出了许多千古绝妙诗词,也流传下来很多脍炙人口的传奇故事。
且说神宗元丰年间,苏轼调任湖州知府,赴任路上,游山玩水,吟诗作赋,意气奋发,早已忘却朝中是非瓜葛。不一日,苏轼一行入得湖州地境。那湖州之地,在太湖之滨,三国吴时为吴兴郡治,盛产蚕茧、水稻、鲜鱼、湖羊、丝绸、湖笔、绫绢、羽毛扇等;又风光旖旎,山清水秀,林寒涧肃、民风淳朴、含哺鼓腹,虽不如京城繁华昌盛,却别有江南水乡情趣。
这一日,落日临西,桑榆幽幽,道上走客行色匆匆,归心似箭。苏轼立于道旁,但见前方炊烟渐起,薄雾缭绕,茅屋瓦舍参差叠现,估摸有七八十户人家,显然是一个江南小镇。
苏轼唤来管家苏仁,令他先行前去找寻一家客栈,以便家眷驻足歇息。那苏仁之父自小长在苏家,为老苏家主持里外,深受苏老泉注重,后娶老夫人贴身丫鬟为妻,生下一子,苏洵为小子取名苏仁。苏仁自小在苏家长大,整日与苏氏兄妹做伴,也读些书识些字,加之头脑思聪,勤劳任怨,深为苏家老少男女亲近,以为家中弟兄。苏仁年少在眉州之时,曾受山寺一老僧点拨,学得些拳脚功夫,耍得刀剑棍棒,尤其练得一手奇门兵刃,唤作分水娥眉刺,前后三十六式,式式凶险,兀自厉害。苏轼深喜之,自眉州到京城又到各路州府,都带苏仁在左右,作为长班。
行至镇口,苏仁折回来禀报,只道是这小镇上有一家福来客栈,尚余四五间空房。苏轼令他头前引路。车马到得福来客栈,店主笑脸相迎,招呼小二牵马入厩,暗中打量家眷、匣箱,知是官宦人家,更是殷勤相待,笑引苏轼入得屋来。
苏轼环视四下,虽是村野小镇,茅茨土阶,却也干净整洁,四张木桌,十余把杉木椅,临墙是五尺高的柜台,柜台上放着笔墨账簿与黑漆算盘。店主是个中年男子,和颜悦色,轻拂椅面,招呼诸位客人歇坐。苏仁甚是勤快,不多时端水过来,侍侯老爷夫人洗脸。店主很是歉意,只道这本是店小二之事,何劳客官。苏仁笑道:“不妨,不妨。敢问店家,此去湖州府城尚有多远?”店主回答,有四五十余里,明日一早起程,遮莫两三个时辰即可到达。苏仁拱手道谢。
苏轼洗脸罢,询问店主当地民风民情。店主一一回答。原来此地唤作钱家庄,庄民多以养蚕纺丝为生,本是钱姓宗族居住,因为驿道自小镇经过,南来北往,栉霜沐露,多了不少外姓人家,小镇也日渐繁荣。出庄镇往西,约三里之遥,有一白马湖,满堤杨柳,别有风光。
苏轼微点额首,手捋胡须。夫人王氏知苏轼有游湖之意,但见天色已暮,加之车马劳顿,身心疲惫,便道:“老爷不如暂且歇息,待明晨早起,令苏仁随往。曦日初升,湖光荡漾,清风拂面,万千柳条,岂不更妙。”苏轼心领神会,捻须而笑,道:“夫人之言极是。”是夜,众人早早睡下,唯苏轼秉烛夜读。苏仁陪伴一旁,终因身乏心劳,迷糊间靠在椅上,安然入睡。直至子牌时分,苏轼方上床歇息。